而自己的老师邓亮根读书的时候,骨科还没划分这么细致。
附二的手外科比附一稍弱,是差在了底蕴,虽然邓亮根奋战了一辈子,追赶了起来,但还有那么一小丢丢的差距。
给面子的两个人,一个就是魏宏自己的师兄,他不敢也不会去贸然动刀。
另一个人就是他的岳老子,是地级市的主任,现在也在搞手外科。
除了这五个人,魏宏觉得,其他人的手术,再怎么,自己也可以再造一下。
邓亮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问:“你之前电话里说,这台手术,是八医院的蔡东凡,蔡主任主刀的吧?”
邓亮根这是在给魏宏找台阶下。
魏宏立刻不断点头,声音变得苦涩:“是啊,八医院——”
声音颇为纠结:“师父,蔡东凡主任到底是谁啊?”
魏宏心里对这三个字已经有点发憷了,以前开会的时候,没听说八医院有了不得的人物啊,八医院的骨科主任,不管是在手外科边缘徘徊的曾毅也好,还是王永劲老主任也好。
曾毅都认识。
应该说,认识曾毅,还都是因为王永劲的关系。
王永劲是湘南大学医学院毕业的,与现在的湘南大学附属二医院与附属医院的骨科大主任是师兄弟关系,王永劲还是师兄。
即便是两个主任见了王永劲,也会颇为规矩和客气地喊一声王老哥。
但这蔡东凡,魏宏还真压根儿就没听过他的名字。
不过邓亮根晓得,所以他便看向邓亮根,希望能够被邓亮根科普一下。
邓亮根的头发为了遮住前额的秃顶,刻意留了一截,之前在蓝色的无菌手术帽的压迫下,略有变形。不过,现在邓亮根又主动地把头发搓了一把。
说:“蔡东凡和我也只有过几面之缘,喝过酒。”
“人品还可以,有酒必喝,就是酒量不行,而且酒品也一般般,容易喝多,喝多之后还出洋相。但为人爽利,至于他这专业?”
“我也搞不清。”
“我还以为是他搞断指再植出了什么事,然后需要后续处理,想着能帮衬地就帮衬一下的。这才来看看。”
说完,邓亮根又瞅了瞅手术术野里的视野,淡淡地皱起了眉:“你先放着吧,我上台来仔细看看。”
也没看明白,但是并不妨碍,邓亮根觉得自己要亲自上台来为魏宏擦屁股。
其实啊,一般来说,外院处理过的手术,很少有人接手。
但覃元武来,是有人打了招呼的,还不好推脱的那种。
二则蔡东凡也是熟人,有这么一层关系,收拾下烂摊子倒也没关系。
只是,现在似乎变成了,烂摊子并不是蔡东凡摆下来的,而是魏宏把别人的摊子给弄砸了。
魏宏赶紧点头,第一时间把主刀位让了开,其他人赶紧挪位置,而知道自己是帮凶的段奕,则是赶紧溜到了第N助手的位置上去,低着头,不敢和自己的老师魏宏对视。
今天这个坑,很有可能有点大啊。
邓亮根很快地就洗手穿衣上了台。
来到了主刀位后,他并没着急去修补已经拆掉的两根肌腱,而是重新细细地前后左右地翻看了一下其余肌腱的缝合。
眉头紧皱,问魏宏:“之前这指伸肌腱和指浅屈肌肌腱,也是这样的缝合么?”
魏宏点头,说道:“是的,师父!”
可乖了!
仿佛他已经不再是可以独挡一方副教授,而成了跟邓亮根求学之时。
接着解释:“师父,你看这肌腱缝合方式,明明是改良Kessler肌腱缝合法。却?”
肌腱缝合法中,简单且临床常用的缝合法是kessler缝合法和改良Kessler肌腱缝合法。
Kessler缝合是用两个针头将两端肌腱固定。
在离断端8~10mm处用3-0不可吸收聚酯材质多股编织缝线(双针线)首先横穿肌腱的一端,在肌腱出针处2~3mm将双直针稍斜穿入肌腱,与肌腱平行后由肌腱断端穿出。
它的优点就是操作较简便,损伤较小!
而且对肌腱内的血供影响较小。有利于肢体的早期功能锻炼,减少术后肌腱断裂和粘连。
可用于各种肌腱的修复。
但单纯Kessler缝合易撕裂,但环绕断端吻合处作连续周边缝合后,可提高抗张强度。
而改良Kessler肌腱缝合法,则对其进行了改善。
进行肌腱的核心缝合后,环绕断端吻合处用5-0号或6-0号单线作连续周边缝合,使肌腱修复的断端平整、光滑。
可今天魏宏看到的这个改良Kessler肌腱缝合法,却没有环绕断端吻合的这一步,直接就是用了多股Kessler改良肌腱缝合法,环绕核心进行缝合。
接着魏宏还说:“师父,覃元武,也就是这个病人,本身也是骨科的从业者,所以他对医疗过程颇为清楚,他说这个蔡东凡,术中还用了玻璃酸钠。”
“目前,国际上虽然有一些课题组说明了,缝合肌腱后,少量地应用玻璃酸钠,可以提升肌腱的润滑度,但是也有文章说明,玻璃酸钠的疗效并不确切。”
“我就以为蔡主任是一个文献选手了……”
魏宏声音越说越小,他以为是他以为,而且魏宏的道理是讲得通的。
邓亮根闻言,叹了一口气,说:“目前肌腱缝合的方法多达十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方法多,就代表了每一种方法,都没办法尽善尽美。”
“这缝合方式初看似与改良Kessler缝合法类似,但细看,却好像又没有得到其精髓。但是根据它的缝合效果来看,抗张力以及肌腱本身的张力,都是足够的。”
“而且线结,也进行了很好的收纳,你在取出缝线的时候,都会对肌腱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我估计,这个缝合法,应该还另有蹊跷才是。”
这也是邓亮根搞不明白的地方。
这种缝合法,邓亮根自己都未曾见识过,自然也就不知道它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
归根结底,还是蔡东凡这个名字,不够份量,压不住。
不然的话,哪里会有魏宏这档子事?
邓亮根觉得,若是自己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缝合,也会有点不信邪的拆开那么一两根缝线来看看具体缝得怎么样。
但肯定比魏宏拆得少。
“不过根据我们的探查,我们还是不要再继续动了为好。就把刚刚拆掉的这两根肌腱,缝合起来吧。”
“患者的远端血运检查了吗?血管是通的吧?”邓亮根问。
断指再植术,最重要和基础的东西就是血运是否再通,血运不通,其他的一切都是花里胡哨。
“血运是通的。”魏宏连忙说。然后赶紧将指间固有动脉给暴露了出来。
“师父您看,这血管的缝合,也是恰到好处,这么小直径的血管,没渗血出来。也真是奇了怪。”魏宏十分不解,觉得今天是见了鬼。
如果魏宏不觉得见了鬼,那才叫见了鬼。
周成在模拟的副本中,血管和肌腱的缝合,加起来总共搞了两辈子,而且就只搞血管和肌腱缝合。
自然是不一般的。
周成没想过其他人会看懂,要看懂。
只是他压根就没想到过覃元武会转去其他医院……
“没渗血出来,是好事啊。”邓亮根沉吟了一阵,然后又开始脱起手套来。
说:“我去给蔡东凡主任打个电话吧,看他愿不愿意再过来一趟收一下尾。我刚刚看了他们的神经和血管缝合,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贸然加戏。”
魏宏有点愕然:“师父,这时候打电话过去,稍微有点不太好吧?”
魏宏的本意是觉得稍微有点丢脸,邓教授可是湘南大学附属二医院的教授,结果打电话去让八医院的医生来收尾,这面子不太好看啊。
不过魏宏没明说,只是说时间不合适。
邓亮根道:“不太合适也总比成了自身对照地好。”
“到时候,示指活动得好好的,结果中指这里出了麻烦,那才叫不合适。以后,遇到了断指再植的病人,还是不要贸然再行翻修缝合术为好。”
邓亮根自己没看太明白,所以也不敢贸然地成为自身对照的对照组或者实验组。
魏宏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觉得内心愧疚。
现在邓亮根的低头,全是自己的大意惹出来的,怎么就会觉得蔡东凡这三个字不认识,就觉得可以胆大包天地翻修呢?
邓亮根很快地,从通讯录中,找到了蔡东凡的电话。
以前喝过酒,好像是蔡东凡主动要过了他的电话,然后还回拨过来。都是业内的人,也是一个医院的主任,说不得有帮忙的地方,所以邓亮根也主动存了下来。
电话倒是很快接通了,不过当邓亮根说明了意思之后。
正开车,颇为有些烦躁的蔡东凡,却十分冷静地说:“邓教授,让您见笑了。我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没想到闹到了邓教授您那里去,可要让您多费心了。”
“我这边才刚下台,也还没吃饭,现在正好去吃饭的路上。”
“邓教授,您请放心,我们做的手术,能够得到您的修正,那是我们的幸运,若是术中有什么做得不周的地方,还希望邓教授修正术后,能够稍微指点一二,那才是受益无穷。”
蔡东凡脸皮厚起来,嘴甜得可是要命的。
邓亮根听到这话,眉头稍稍一皱,连说:“蔡主任都还没吃饭的吗?那倒是我贸然了,不过蔡主任你们吃过饭后,能不能再过来一趟一起研究一下呢?”
邓亮根知道蔡东凡的意思,也听了魏宏说了事情始末。
覃元武是他的朋友,结果蔡东凡手术做完,他都已经说好了要去八医院住院,转身就去了湘南大学附属二医院,这会儿连肌腱缝合都被拆了。
那他能来?
蔡东凡拒绝,完全就是看不惯覃元武的做法。
蔡东凡就说:“邓教授,而且从中午到现在,有点体力不支,去吃完饭,估计时间得过凌晨之后了。这个点就不好多叨扰了。后几天,若是有机会,一定亲自登门求教。”
“邓教授,您能打电话过来,我已然是受宠若惊了。也给足了我蔡东凡的面子。”
“只是我实在是不敢班门弄斧,而且时间也的确不凑巧,还不如邓教授您随意些合适,您觉得呢?”
这已经算是婉拒了,蔡东凡也不可能不给邓亮根面子,直接说我不来。
但蔡东凡却有足够的理由。
人要吃饭没问题吧?
从中午做手术做到了现在,再去吃饭符合常理吧?吃完饭后可能就到凌晨,不好上门来当学生,也没问题吧?
而且蔡东凡说明了,您爱怎么改怎么改,爱怎么修正就怎么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