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秀琴今次不同以往,跟着送到两村交界处才停下脚步,可就是这样还没回去,目光落在米见和莉莉丝身上,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返身。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这份叹气中有几分不舍,也有几分替双伶感到委屈,她又不是瞎子,满崽看米见的眼神明显不一样,对其宠溺程度不输于双伶。
阮秀琴在雪地里走一步,就思索一步,要是艾青知道了,会不会闹?
自己该怎么应付?那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接着她又猜测,也许艾青早就知道了吧?那家伙精的像贼一样,当初自己只找了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帮着养弟弟,她直接把老镇长的儿子勾的失了魂,或许真的早就知道了。
这般想着,阮秀琴又叹了口气。
旁边一直陪伴的张萍问:“妈,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阮秀琴侧头看了看大女儿,又又叹了口气。
这三姐弟都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都是自己用同样的方式喂大的,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这大的……哎……
阮秀琴说:“没有不舒服,妈只是想,过完年可能要跟着你弟弟弟妹去羊城住一段时间,家里就要你打下招呼。”
张萍眼睛转了转,鬼鬼祟祟探头过来:“弟妹怀孕了啊?”
阮秀琴摇头:“不要胡思乱想,你弟弟弟妹还在读书,怎么会现在怀孕?
只是他们读书没时间做饭,我去帮着做饭。”
“哦,这样啊,那你放心去啊,家里有我在别个抬不走,放心去吧,鸡啊鸭啊我都会打好招呼的。”张萍大包大揽。
再次打望一眼大女儿,阮秀琴心里开始琢磨,看来值钱的金银首饰得带走才行,不然丢了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以前那老张家寒碜的挤不出水,走哪都不担心丢东西。
但如今满崽年年给自己添置黄金玉器首饰,都值价十多万了,以萍萍这性子放家里估计守不住。
来上村的时候大家快快乐乐,下去的时候大家还是快快乐乐,只是到了车站时,面面相觑的众人沉默了,最后还是双伶张开双手跟大家抱了抱,一一告别才散。
张宣本来想带着双伶送几人去邵市的,可又害怕去了就回不来了,还3天过年呢。
米见走了。
莉莉丝和陈日升也跟着走了。
张宣、杜双伶、阳永健和孙俊在车站外面一字排开,过了许久才回过神。
张宣伸手拉着双伶的手,转身问阳永健:“今天这么大的雪,你就不要急着回去了吧,明天我们送你回去怎么样?”
阳永健扫一眼拉着手的两人:“我留下来给你们当电灯泡啊。”
杜双伶笑意盈盈地对孙俊说:“孙俊,永健的意思是要你也拉她手呢,你听不明白吗?”
孙俊抓了抓头发,嘿嘿嘿直笑。
阳永健无语地看了看孙俊这二愣子像,说:“好久没赶连场了,我们去逛逛。”
虽然天气不好,但谁也不能阻挡年关的这份热情劲,街上的人潮如同雪花一样密集,热闹得紧。
四人逛了一圈,就买了点红薯糖,这东西甜是甜,就是拉丝太过严重,费牙齿。
张宣偷偷摸摸对双伶说:“吃着吃着我就想吻你了。”
杜双伶片他一眼,走几步又回头片他一眼,眉眼弯弯中满是柔情蜜饯,甜到快滴出水来了。
逛了一天,大雪依旧不停,张宣接到了艾青电话,让几人回去吃中饭。
张宣收起手机问双伶:“要不要配个手机?”
杜双伶再次拒绝:“不要。”
接着她补充一句:“我喜欢你想念我的样子。”
张宣没撤,帮她拍了拍头上的雪花片子,赶紧往老杜家走。
艾青还是老样子,只是瘦了些,帮大女儿带孩子操心累的,看到张宣和小女儿手牵手回来,什么也不问了,什么担心也收起来了。
寒暄一番,给四人倒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杜静伶找着机会问妹妹:“米见走了?”
“嗯。”杜双伶双手捧着茶杯取暖。
杜静伶观察一会妹妹表情,没发现异样后就唏嘘道:“走了就好。
在长市听到你把米见带回家里时,我和妈妈都替你担心死了,你个混丫头,怎么这么大意,还把米见招前镇来了。”
杜双伶轻声问:“妈妈知道了?”
杜静伶略带深意地说:“我们都是妈妈从小手把手教出来的,屁股一撅,她老人家就知道我们在想什么,你能瞒得过?”
杜双伶抿嘴笑了笑,没做声。
杜静伶问:“你上面那个妈对你态度怎么样?”
杜双伶真心实意说:“一如既往的好。”
听到这话,杜静伶放心不少,只要秀琴阿姨偏向妹妹,就立于不败之地。
她有时候也禁不住感叹,找男人也不能找太过优秀的了,不然真的累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只要男人稍微出众一点,就有止不住的狐狸精前仆后继,说到底修行还是看个人,幸与不幸,其中滋味各人各异。
农历27,张宣上午在家做了糍粑,下午送了阳永健回去。
有趣的是,在山路上几人捉到了一只野兔子,灰色的有3斤左右,后腿受伤了。
从伤口分析,这野兔子应该是刚从捕兽夹里逃出来,把几人乐坏了,长这么大了,送上门的野味还是头一遭,真切体会了一把“守株待兔”的妙趣。
“你们歇一晚再走吧。”阳永健挽留。
天色不早了,张宣怕双伶走夜路不安全,犹豫一下就同意了。
待到阳永健父亲离去后,张宣对阳永健说:“我今晚要跟双伶睡,你自己看着安排。”
听到这话,杜双伶脸色比灶膛里的木炭还红,顿时眉开眼笑地说:“不,晚上我跟永健睡,你和孙俊打地铺吧。”
张宣撇撇嘴,一把拉过双伶到怀里:“胡闹,孙俊都25了,该开洋荤了,你今晚跟我睡。”
阳永健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闹归闹,张宣晚上还是跟孙俊打了地铺,这让阳永健内疚不已,口里念叨明年要到老家起个新房子才成。
日子一眨眼就到了农历29,这是1997年的最后一天。
过了两天二人世界的老男人很是舒心,把这段日子积满的兴奋劲都一股脑儿地发泄给了双伶,这让她又爱又恨,满脸幽怨。
张宣本想把双伶留在家里过年,可一想到杜静伶都大老远从长市回来了,妹妹却去了别个家,好像不太好,最后还是把这个念头掐断了。
杜双伶似乎知道他的心思,钻进他怀里说:“明年我陪你和妈妈过年,好不好?”
张宣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摸着,嗯一声。
温存一会,杜双伶忽地一骨碌坐起来说:“我们起床吧,妈妈已经在楼下杀鸡了。”
鸡飞狗跳的声响他也听到了,但就是不想动,双手一圈,又把坐起来的媳妇拖进了被窝,翻身而上。
“亲爱的,别闹嘛,天这么亮了。”
“我知道。”
“妈妈会猜到的。”
男人在学猪拱泥巴,没时间搭理。
……
重生过来,每年都盼着过年,每年都期待新年不一样,心情如同儿时一般。
不过事实上就是年年都一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把大年夜烘托得喜气洋洋。
村里有人在珠海做生意发达了,浏阳烟花都响了半个小时,把寒冷的冬夜炙烤的如岩浆般热烈,让村里人过足了眼瘾。
灿烂烟花映照在老人们的浑浊眼珠子里,让他们不禁感慨,时代变了,村里的一家一家发达起来了,而他们却老了,还不知道能过几个年。
每个大年夜,他都是最忙的,同阮秀琴同志吃完年夜饭后,就守在二楼沙发上看春晚联播,接电话打电话,总之就是各种电话。
今年破天荒地没停电,让人很是意外,毕竟过去几乎年年停电啊,而且今年还是大雪天。
“老妈,电话。”张宣再次接到电话时,发现是舅舅阮得志打来的。
本来嘛,这老舅一家是打算28回邵市的,可天气原因没成行,不得不取消了。
为此杨蔓菁连连对小十一说:“看吧看吧,不是我不忠心,是老天爷不给力,早知道有今日,你当初就该腿一张,什么都完事了,我还能光明正大叫你嫂子,哪像现在这样冠冕堂皇的,我都觉着害臊。”
说完这话,杨蔓菁很是主动地双手抱头,然后迎来一波暴风雨。
打双伶家电话,那边有小孩哭,看样子老杜家被几个不听话的孩子折腾得不轻。
打米见家电话,那边却有小孩笑,米见说这是大姑的孙子手拿一把红包在欢天喜地。
张宣高兴道:“这可是个好兆头。”
米见微微一笑:“嗯。”
给莉莉丝打电话,那边除了鞭炮就没什么声音了,感觉气氛有点压抑。
良久,莉莉丝传来哽咽的声音:“老公,奶奶快不行了。”
“啊?”
张宣被吓得不轻,“不是说就摔了一跤吗?”
莉莉丝手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是啊,可我一回来就发现不对劲,奶奶两天没吃饭了……”
张宣问:“在医院吗?”
“在,我们都在,我们家所有亲戚都过来了,二爷爷说要我们有个心理准备。”莉莉丝小声把医院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还庆幸说还好自己回去了,不然有可能见不到最后一面。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这个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莉莉丝那边有人叫才挂断,拿着听筒,张宣生出了悔意,早知道就该答应莉莉丝了,让她怀个孩子。
可下一秒又想,要是她奶奶这个年真的过不去,那怀孩子也看不到啊,好像没多大影响。
心里安慰来安慰去,很是惆怅。
阮秀琴在旁边跟着心疼了好久,问他:“满崽,你要不要过去一趟?”
不过话一出口,她就收回来了,“你舅舅都回不来,你也出不去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