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两女离去,张宣原地站了会,就对杜双伶说:“我们也走吧。”
杜双伶没敢看他,脸色红晕晕的,抿嘴走在了前面。
走了几步,张宣纠正她说:“现在还早,不想去教室,我们去资江边走走,那里安静。”
杜双伶停住了脚步,轻“嗯”一声。
夕阳晚风,柔媚清朗,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黄昏映照的石板路上,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开口。
饶是如此,却也没有觉得别扭。
只是他知道,自己今天必须说话,必须开口,不然眼前这姑娘能带着自己走个几天几夜,没完没了。
走了一阵,路过一家杂货店时,张宣盯着保温柜说:“我好想吃牛奶雪糕啊,可是要5毛钱一个,我又吃不起,怎么办?”
听到这熟悉的俏皮话,姑娘脸蛋绯红,低垂着头笑了,整个人笑起来好似一朵出水的芙蓉,沐雨的玫瑰。
杜双伶掏出一块钱买了两个雪糕,她一个,张宣一个,然后又走在了江边。
由于雪糕把微妙的平衡打破了,两人不在一前一后,而是并肩走着。
偶尔的四目相对,彼此心有灵犀的明了有些话不用说,也不要解释,关系在这个节点又恢复如初。
杜双伶问:“喜欢这雪糕的味道吗?”
张宣欠扁的回答:“你这问题又白问了,只要是雪糕我都喜欢啊。”
杜双伶语噎,眉眼对他弯了弯,关心说:“你身体才恢复不久,这么冷的东西你慢点吃。”
“嗯,我有注意。”
又走了一段,杜双伶用手指勾了勾被河风吹乱了的发丝,轻柔地问:“高考后,你想去哪读书?”
张宣说不知道,也问:“你呢?”
杜双伶眺望远方的江面好一会儿,才说:“你不知道,我不知道。”
“是吗,我好像又知道了。”张宣没来由的说这么一句,然后大嘴一张把最后的雪糕一口咬住,快意地嚼了起来。
压根就没在意,这么冷的东西自己身体吃不吃的消。
杜双伶脸又红了,又笑了,笑着笑着她就凭栏望着河面说:“张宣,我有点想家了。”
张宣寻到一根长凳坐下,舒舒服服伸个懒腰,漫不经心说:
“你想就是,我陪你一起想,想完你家想我家,等你想完了,我们再回学校。”
“德性~”
……
想完家,两人回到教室。
只是张宣一进教室就傻眼了,自己同桌,也就是米见的桌上全是玫瑰花。
红灿灿的,铺满了玫瑰花!
旁边还站着一个韩姓老男生,衣衫革履,正笑嘻嘻地望向刚从魏薇办公室回教室的米见。
之所以称为老男生,是因为这人比这届学生平均年龄大5岁。人家今年这是第4次复读了,是传说中的高7学长。
被同学们笑话为邵市一中的活化石。
据说他家里开了一家婚纱店和两家照相馆,在这年头也算是小有资产的了。
更关键的是:人家亲大伯就是这学校的副校长。
有小道消息透露,韩姓老男生成绩很烂,考不上大学却不愿意踏足社会,为了逃避现实,就一直以复读的名义,光明正大呆在学校里。
书又不会读,还连续7年都在读一样的书本,早他妈腻了。
所以老男生平时没事做,就喜欢追追好看的妹子。
自称花中老手。
半年前这花中老手第一次在校园甬道上看到了米见,惊为天人,然后得了失心疯,茶饭不思。
以前还好,人家讲究绅士,要风度,没怎么骚扰米见。
可现如今马上就要毕业了,米见成绩又那么好,而他自己的成绩又注定考不上大学,眼看天仙就要飞了。
老男生急眼了!脑子充血了!
于是他不顾世俗,也不管场合对不对,更不顾他人的指指点点,趁半天假期的空档,一咬牙掏空钱袋子买了很多玫瑰花进来。
今天他豁出去了!
今天他要表白!
今天他不要留遗憾!
老男生无视周边一圈又一圈的看客,直接对米见说:“米见,我第一次见到你……”
老男生情感真挚,说话饱满圆润,一看就是准备了很久的。
可是米见压根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
只见她波澜不惊地越过韩7学长,来到位置上,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把玫瑰花,走到窗前,就干脆利落地从四楼丢了下去。
至始至终,米见一言不发,面色恬淡如水,完全是一副藐视的姿态。
见状,今天郁闷至极的莉莉丝也是挺身而出,双手一揽,抱起桌上的其它玫瑰花,也是一股脑儿丢出了窗外。
末了,莉莉丝还极为不客气地对韩7学长发泄今天陈日升给她带来的不爽:
“听说你都23岁了,怎么还躲在高中玩小孩子把戏!你觉得这样光荣吗?你真的不知道别个在背后怎么耻笑你吗?不觉得丢人吗?你不觉得丢人,你父母丢不丢人?”
“吼!吼!吼吼吼!”
围观的陈日升作为“天”字号舔狗,立马大声附和莉莉丝,迈着八字腿拍着胸脯在过道里走来走去,把众人笑疯了。
被莉莉丝撮了心窝子的韩7学长狼狈走了,脸色苍白的,临走时狠话都没一句。
莉莉丝看着离去的背影,又低声骂了一句:“窝囊废!”
晚自习,众人散场后,张宣写了一张纸条给米见: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第28章 老狐狸
正做数学题的米见对着纸条瞅了有3秒,临了带着好看的笑意瞄了他眼,把它收了起来。
……
“张宣,你的信。”
3月末,晚自习第三节课,魏薇单独把张宣叫到了办公室,递给他一个邮包和6张汇款单。
邮包不用猜,肯定是知音杂志的样本书。
至于6张汇款单:其中一张是知音杂志的,772元。
另外还有3张20的,一张50的,一张40的。
一共922块钱。
眼瞅着他把汇款单收好,双手抄腰、靠着办公桌边边的魏薇打趣说:
“你都这么有钱了,不犒劳犒劳下你自己么?比如买一身好一点的衣服,买双好一点的鞋。”
知道她的提点是善意,但张宣现在都觉得钱还不够,怎么敢乱花?
倒是客气的说了一句:“老班,我请你到外面吃蛋炒饭。”
魏薇看着他眼睛,微笑着点点头:“好。”
接着看了看手表,还立马补充一句:“离晚自习结束还有8分钟,我看赶早不如赶巧,就现在出去吃夜宵吧,我刚好还没吃晚饭的,有点饿了。”
不是,我就客气客气,你怎么能蹬鼻子上脸呢,你不要这么认真好不好?张宣心里如此怨念,但脸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那就走起?”
魏薇似乎看穿了他的那点心思,扶了扶眼镜,话不多说,抬腿就走。
张宣瞅着她的背影,默默叹口气,这个老狐狸。
……
三月最后几天是在考场度过的,本学期第二次高考模拟综合考试,张宣觉得考得还可以,心情不错。
离开考场,和众人汇合一起在食堂吃了个中饭。
阳永健抬头问:“你上次月假也没回去,这次月假还不回去吗?”
张宣往嘴里送一调羹蒸鸡蛋,细嚼慢咽完才开口:“看到中班车我就已经晕车了,真的怕了坐车。而且路又不好,中间还要转车,一坐就是四五个多小时,非癫了不可。”
说着,他疑惑问:“来回要24块钱的车费,你一下怎么这舍得了啊?”
提到这事,阳永健拿着调羹在饭盒里划了划,声音也是低了几分:“我妈可能不太行了,我想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多回去陪陪她。”
吃饭时一般很少开口的米见关心问:“阿姨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阳永健点头,没心思多说话。其实对她们家人来说,亦或对她妈妈来说,卧床四五年不能自理是一个极其摧残心志的过程,和那种病痛相比,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是想到以后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她就慌的不行。
张宣同几人对视一眼,就改了主意道,“双伶要去她长沙姐姐那,你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我还是跟你一起回去吧。”
阳永健笑笑,摇头拒绝:“不用,我不是一个人回去。”
杜双伶眼睛一亮,好奇道:“有人陪你?”
阳永健“嗯”了一声。
莉莉丝追着问:“谁啊?”
面对这个问题,阳永健低头继续吃饭,很明显不打算接茬。
张宣和杜双伶相视一眼,大概猜到了是谁,但人家自己不说,他俩也不好说。
张宣最后表示,“行吧,有人陪你,那我就不凑热闹了。”
吃完饭,众人一起往校门口走去。
阳永健在校内操场上了中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