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正面对着镜头,说:“陕地有信天游,我有酒,希望有朝一日能同三月游黄土地,一醉方休。”
国学大师、评论家季老先生直接在报纸上发文评论:“中国文坛,在鲁迅和茅盾之后,出了个余秋雨,现在又出了个三月。
三月的新书‘潜伏’,是大陆当代最好的小说之一,百年之后在文学史上依然会熠熠生辉。”
……
……
张宣一口气翻了40多份报纸,欣喜地发现绝大部分是好评。
他非常受用,非常舒服,他的内心此刻正在急剧膨胀。
因为这次不同以往。
相较于以前夸赞“风声”的人,这次夸赞“潜伏”的都是响当当的名人,都是业内份量极重的大咖。
而在众多好评中,他最意外的是老陈。
看完老陈的新闻采访后,张宣沉默了。
这才是有大胸襟的人啊!
他非常佩服!
不管老陈那番话是不是出自真心。但面对媒体,能坦诚自己失败和承认对手的优秀,对于文人来说,这是需要极大的毅力。
自古就有文人相轻的传统,因为一点小事就动笔骂战的不在少数。
老陈,你很不错,有心了。
又看一遍老陈的采访,张宣在想,以后如果有机会,真的可以去一趟陕地。
去跟老陈喝喝酒,游游黄土地,再找两个漂亮的陕北姑娘……
嚯!说不得将来这也是一则惺惺相惜的传世假话。
当然,这得有个前提。
两人都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前提。
不然两个人都未获得,或者一个人获得了、另一个没有,那还怎么见面嘛。
那见面就不是喝酒、游黄土地、看姑娘了。而是互相瞪眼添堵了。
当然,评论有好的,就有坏的,其中一个傻子又跳出来了。
第280章 时光苍凉,不敢忘
京城老王在报纸上侃侃而谈,大放厥词。
他不屑地说:“众所周知,不管是诺贝尔文学奖还是茅盾文学奖,都热衷于那些有着宏篇叙事的著作,其中必然涉及人性、自由、社会、重大历史时代背景等因素。
关于这一点,其实对于中国文坛来说,早已经是传统了,在我国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古代就有‘文以载道’的文学社会功能,有更何况在充满功利思维的现代呢?
可以说,‘文以载道’是大众对于文学作品最主流的审美心态了。
而三月的新书‘潜伏’似乎有悖于这种大众审美心态,这部作品倒像是一部人物纪传体史书,讲了不同人物的不同工作经历以及人生结局。
当然,其中也有特定的历史背景、人性因素,但比起诸如《平凡的世界》似乎反应的力度不太大。说得简单一点,我把它归类于讲故事的通俗文学。
而通俗文学的故事性,我更爱金庸的武侠,为什么要看你的‘潜伏’?
所以在我看来,这又是作家三月一部扒厕所的书。”
看完这则评论,张宣很气愤,非常不爽!
甚至有股冲动,直接去京城跟老王现场对喷一次。
但气愤过后,张宣又沉静下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做自我反省。
虽然这京城老王讲话难听至极,他妈的满嘴跑火车,胡说八道。
但有一句话还是非常对的。
那就是“潜伏”开辟了一个新领域,这确实有悖于传统文学,这也是报纸上其他人批评“潜伏”的地方,甚至把它当做弱点攻击“潜伏”。
对于这一点,张宣基本无从辩解。
因为一个新生事物的诞生,它往往意味着变革,有人喜欢,喜爱至极。
同样就有人非常看不惯,非常生厌。
这从一位陕地赵姓知名作家的攻击言论中就可以看出,人家直白地说:这就是一本通俗小说,最多算是拓展了谍战领域,把它归类于文学,就是对传统的不敬,对经典的不敬。
至于有悖于大众审美心态,这个张宣就不是那么在乎了,也不用多说什么,毕竟市场摆在那呢,50万册的图书,并不是自己刷单的。
就算自己想刷单,50万册,自己的家当也刷不起。
正在自嗨之时,正在人生得意飘飘忽忽之时,张宣被京城老王和陕地老赵给喷醒了,犹如当头一棒。
他耐着性子,又把几十分报纸重新翻看了一遍。
发现真是有多少人喜欢,就有多少人恨。
张宣拿过笔和纸,做了粗粗统计,赞誉有七成,批评占三成。
而且这次同以前的“风声”不同,赞誉的也好,批评的也好,下场的都是大咖。
讲话都是有逻辑根据的。
对,就算是批判,人家也是讲了逻辑根据的。
虽然有点同行嫉妒和眼红之嫌,但毕竟也代表了一部人的心声和观点。
静下心把批评看完,三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报纸放一边,张宣起身,揉揉太阳穴,感觉头有点胀。
要不出去走走,换换气?
望着外面的夕阳,这个念头一起,张宣就蠢蠢欲动了。
换鞋,出门,下楼。
扫一眼屋檐下,竟然没发现老邓在纳凉,心里有点失落,想找个人说说话都没。
不知道为什么,极致兴奋过后就是极致的空虚。现在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有点孤单。
他在思索,文学之路走到这,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
如果走下去,下一部作品该写什么?
不能总写谍照题材吧,总要转型的。
就像麦加的“人生海海”那样。
一想到“人生海海”,张宣的那小心脏啊,又不可抑制地跳动了一下。
哎哟,该死的贪欲。
真是罪过。
可能是暑假的原因,校园里碰不到几个人。
偶尔见到的也是一些老师或者家属聚在一起带孩子,或者练气功。
隔着老远观望了会一堆老大爷、老大妈盘腿打坐的场景,张宣很是无语。
视线在人群中肆虐一圈,果然找到了老邓的老妈子,沈教授。
短短一年,这沈教授变了个样。长发不见了,白发不见了,一头利索乌黑短发,60多岁的人一下子年轻了好多。
要是不知道她的根底,说她50岁也会有人信。
知道气功的本质和未来命运,张宣看来了几分钟就摇摇头,失去了兴趣。
8月的中大,阳光充沛,晚风清凉,走在林荫小道总是能闻到淡淡的茉莉和木槿的清香。
拉长的夕阳里,一群群候鸟在迁徙。
不知道为什么,他望着天空的候鸟,此刻突然很想米见,想米见那一身素白的样子。
想到米见,脑子里不由又想起了扫墓的那个场景。
时光苍凉,可眼泪依然清澈。
他娘的,竟然又想老泪纵横一把了。
摸摸身上,发现没带电话卡。
没得说,张宣调转方向,穿过南门,熟门熟路找到一家杂货店。
这店老板他非常熟悉,还是去年开学时,老邓介绍认识的。
一进门,张宣就直说来意:“老板,打个电话。”
见到是他,店老板把风扇调成摇头的状态,笑着说:“随便用。”
拨号,等待……
只响一声,电话就被接了。
“喂,张宣。”是米见的声音。
张宣有些意外,打趣道:“你这是知道我要来吗,守在旁边等我电话?”
米见莞尔一笑,解释:“我刚才打电话到你租房。”
张宣高兴问:“找我?”
“嗯。”
米见应一声,说:“前阵子给你寄了一些纸包糖,你收到了没?”
张宣说没有,问:“你寄了多少?”
米见说:“一斤,是通过邮局以包裹的形式寄的。”
张宣说:“那我等会去邮局看看。额,邮局现在可能关门了,我明天早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