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挽留:“你再玩会儿,晚上让你叔送你回去。”
晚上送我们回去?
张宣看一眼杜克栋留下的半碗饭,心想还是算了吧,杜叔今晚还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
在他的印象里,但凡有外来户抢生意,基本都免不了动手动脚。
在这年头,只要本地人够强势,人够多,那外来户多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别看这未来岳父对自己总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但外面的哥们可不少,一声招呼,十几卡车人,几十辆摩托车那压根不在话下。
这些都是有家庭有正经事业的人,但都讲义气,只要发现哪个茬子不对劲,一个电话,放下碗就去帮忙了。
记得曾经有个外来户收猪。
人家出价高,猪收了好几车,可就是出不了村子。
为啥,要么就是运猪的车轮胎爆了,要么就是尾气管塞满了抹布。有的更是干脆,发动机都不见了。
如果小心翼翼护着,车子没出事,可你还是走不出村马路。
人家花钱喊几个不要命的大妈大婶,直接往马路上一躺,你看着办?
要是出格点,马路上到处埋了木板,木板上满是钉子,车子就开不出200米。
第288章 人是故乡情
8月份是水稻怀孕的季节,走在山间路上,风一吹,满是清香。
偶尔也能在马路边看到新草垛,这是早稻禾子。
上村还是只有一条泥土路。倒是有了不少红砖房,其中最阔气的房子就属张宣和两个淘金客的别墅了。
村里多了一家茶叶加工作坊,多了一座石拱桥。
依然很残破,依然很落后,可是张宣慢慢悠悠地走在马路上,怎么看都是喜欢的,可能这就是家乡的月亮比较圆吧,人是故乡情。
十字路口,别墅门是开着的。
黄狗闭着眼睛躲在门后的阴凉处躺尸乘凉,听到有声响,狗眼眯了眯,待看清来人时,眼睛立即大睁,爬起来就串串串地跑,摇头晃脑的,又是咬裤脚又是蹭腿肚,嘴里还发出嗡嗡的声音。
习惯性想一脚踹开它,但看到它眼里的情绪时,张宣低头摸了摸狗头,狗子这下更高兴了,尾巴摇的更卖力了。
杜双伶瞅瞅狗子,轻声说:“它好有灵性。”
张宣嘀咕:“那是当然,它可是我老张家的第四聪明。”
杜双伶好奇:“前面三位是谁。”
张宣看到欢天喜地跑过来的大姐,立马不说话了。
“妈!弟弟回来了!妈!弟弟带着弟妹回来了,快来看啊!快来看啊!”这是大姐张萍的见面礼。
大喊大叫的,把人下了一跳。
张宣和杜双伶默默对视一眼,都无语了,前面的话还算正常,后面的“快来看啊”,这是什么鬼嘛?
就这一通喊,亲妈阮秀琴还没喊出来,十字路口的人已经全被喊出来了。
“哟!我们的大作家回来了。”
“哎呀呀!大家快来看啊,千万富翁回来了!”
“大作家!有喜糖没?”
“大作家,要摆酒么,大家都在等着喝酒呢……”
……
紧紧片刻功夫,十多张嘴就汹涌而至,把张宣脑子都叫晕了。
张宣把背包放下来,从里面拿出几大包备好的高级糖果放到石墩上,撕开包装,挥手热情招呼大家,让他们自己抓。
阮秀琴出来了,在门口恍惚两秒后,就一口气跑过来拉着杜双伶左看看右看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杜双伶被这么多人盯着看,有些害羞,但抿笑着,也是没躲。甚至内心还有点小开心。
回到屋里,张宣问张萍:“欧阳吉呢?”
张萍指着一个房间说:“正在睡午觉。”
不声不响打开房门,张宣悄悄走过去看了看。
嗐!真是胖,胖的难看,滚壮滚壮的都成球了。
典型的营养过分。
看胖小子没有看女人有吸引力,趁旁边没人,张宣掏出3000元塞给张萍:“大姐,这钱你拿着,算是我给孩子的。”
见到这么多钱,张萍顿时急眼了,慌乱地猛摇手:
“弟啊,不用不用。家里一切开销都是欧阳勇付钱,我拿钱没用,你上次给我的1000元我都还收在那一分没动,不用咧。”
知道这姐姐是什么性子,张宣都懒得多费口舌,直接把钱塞她手里:“老弟我现在是什么身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再多说了,说多了生分。”
张萍试着又推脱了几次,后来把张宣弄烦了,直接一个瞪眼,得,这回大姐倒是收了。
都是欠,收个钱都这么拖拖拉拉。
要是别个敢给我送钱,试试,保证把人气得肝疼。
快要吃晚饭的时候,跑摩托车出租的欧阳回来了。
张宣问他:“你今天挣了多少?”
欧阳勇如今在外面特别神气,平日里每天跑摩托车少的也有30块收入,最多的一天也有快200百。
要是遇上逢年过节的,还可以更多些。
张宣也是感叹,可能是穷乡僻壤的缘故,好像从记事起村里的摩托车就是10块计价。
但是2010年前后,摩托车还是10块钱。
前后二十年工价都从12元涨到200了,但摩托车出租没涨价。
这种情况倒是有点跟出租车和空姐类似。
这年头大城市的出租车司机和空姐都是高薪,都是人上人,每月有大几千。
但是几十年后,出租车司机和空姐的薪资其实一直没什么变化。
这是一个怪现象,张宣一直没弄懂。
在外面都是勇哥勇的存在,每次见到张宣就心里打鼓。
以前妻弟还只个大学生就心虚。现在有大作家和千万富翁的牛逼身份加成,欧阳勇就更加怂了。
见张宣问自己,欧阳勇拔出车钥匙就说:“今天跑了几趟新化火车站,挣了90多块。”
张宣点头:“那还是不错了。”
本来还想劝劝他到镇上开个摩托车店,不会这么累。
但看到欧阳勇抱着孩子一幅幸福快乐的样子,张宣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饭后,阮秀琴来到书房跟他和双伶说了一个多小时的体己话。
阮秀琴用商量的口气问:“满崽,我现在都不敢到外面去了,大家都喊着要我们做酒,妈问问你,这酒要不要做?”
张宣心领神会:“因为我成为作家的事情吗?”
阮秀琴点头又摇头,说:“都有。我们建房子也没做酒的,别家都做了,就我们没做。
妈就在想,要不要找个时机也补做一个,算是把你的喜事和建房子的酒一起办了。”
建新房子做酒这是村里的老习俗了,要是不做,别个都会觉得你抠。
于情于理,张宣没反对,只是说:“老妈,我现在比较忙,在家最多呆两天就要走,要不你跟邻里说,等我寒假回来再做酒吧。”
阮秀琴愣了愣:“这么远回来,只呆两天?”
“嗯,两天。”
张宣应一声,就随便以写作为由撒个谎应付了事。
不撒谎不行,总不能说要赶回羊城建野心勃勃的中国第一CBD吧。
那别说把阮秀琴同志吓到了,估计旁边的双伶也会吓成傻子。
听说是创作的事情,阮秀琴立马不问了。
在她心里,满崽成为作家,满崽能上大报纸,满崽能靠写作成为千万富翁,这是她最引以为豪的事情。
她现在很知足,能看到儿子有如今的成就,就算让她立即去死,她觉得这辈子也值得了,也能有脸去见那死去的丈夫了。
接下来,三人又聊了一阵……
临了阮秀琴要起身离开时,想起什么说:“满崽,黄富贵老人家身体不行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张宣大惊,想起去年暑假还跟黄老喝酒下象棋,还一起回忆峥嵘岁月,那身子骨可是健朗的很。
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问:“黄老得了什么病?”
阮秀琴告诉他:“是肝癌晚期,卧床已经大半年了,现在每天都靠打针维持。
不过最近已经四五天没吃饭,可能不行了,昨天他的子女都从外面赶了回来,守在床前等着送终。”
黄富贵人如其名,前半生虽然为国奔波坎坷了点。
但后半生是真的富贵。
三个儿子除了小儿子腿瘸在家务农外,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是国家干部,两个女儿也嫁给了国家干部。
除了小儿子一家外,一大家子都是吃公家饭的,这种家庭在方圆50里都难出其右。
见满崽不做声,阮秀琴重复问一遍:“趁现在天还没黑,你要不要去看看?”
张宣没有犹豫,起身道:“老妈,帮我准备下礼物,我现在就去打个转身。”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