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老张家寒碜,穷糟糟的味道十里八乡都能闻到,狗都嫌弃。
那时候张萍订亲时,村里人都觉得是老张家攀上了欧阳家这朵高枝。
大家那个羡慕的哇。
甚至还有妇人一看到欧阳家的4000礼金时,嫉妒到裤子湿了。
可现如今嘛,嘿!不是吹牛嚯,很多村里媳妇一想到张宣,裤子就湿了。
这真特么是一个乱了人心的世界,都是钱害的。
为了把这喜宴办好,为了给亲妈和大姐涨脸面。
张宣直接掏钱从对门小卖部老板那里买了一条黄牛,杀了320多斤顶好牛肉。
接着又从本家堂叔那里买了几十条鱼,大概有一百多斤。
这年头的农村酒宴,可不讲究什么花式均衡搭配,也不讲就营养搭配。
大家背后议论的都是谁家的碗大,谁家的碗多。
是十二个碗?是十六个碗?还是十八个碗?
或者村里最阔气的二十二个碗?
吃席的人在乎的是肉块大不大,膘厚不厚,肉管不管饱?
酒是什么酒,够不够喝?
烟是什么牌子的,按根散?还是按包散?
派发的喜庆礼包里,喜糖是几粒,还是几抓?手巾有没有?瓜子花生有没有?煮熟的鸡蛋有没有?
再刻薄点的,糯米糍粑有没有?
要是不把人家牙缝塞满,不把人家肚皮撑圆,你就等着挨批吧啊。
那些长舌妇们三个一起,五个一群,能在背后把你说个几年,别家一做喜事就把你拉出来对比鞭尸,保准你日后见不得人。
这年头做喜酒都是赔钱货,越要面子赔得越多,来的宾客越多赔得越多。
要赔钱,要赔一大笔钱,这可就难倒阮秀琴了。
毕竟阮秀琴同志从乍穷到乍富,才经历了两个月。
那算计到手板心心里过日子的拮据习惯还没有彻底转变过来,一下子碰到这等大喜事,不知道是该抠门点好,还是该大方点好。
张宣见老娘温笑着每出一笔钱的背后是心痛到炸,干脆大手一挥,酒肉蔬菜花钱的这种事情他直接包圆了。
而剩下的就全交给了张茹两口子张罗。村里那点规矩习俗,张宣有心想帮把手都使不上劲,不敢越位,不敢差池。
不然就算你是文曲星下凡的大作家,说跟你翻脸就翻脸了。
到头来,兴许还会落个不懂事的骂名。
毕竟在这些长辈眼里,别个的脸面都不及自己脸面重要,闹崩了亲兄弟都能当场干架。
甚至多喝了点猫尿的酒癫子,亲爹亲妈都敢打上一打。
小卖部老板是村里有名的大锅菜好手。开亲前一天,在晒谷坪上摆两张方桌,又用土砖砌了三个简易灶台,摆上几口大铁锅。然后指使几个帮厨提前开始处理肉类。
大表哥和二表哥在冲糍粑。旁边可是围聚了一堆堆半大孩子,滚烫的糯米饭一下石臼,都要闹哄哄地抢上一抢,抓上一抓,塞一把放嘴里过过瘾。
这些屁孩子都知道阮秀琴是个和气的人,张萍是个闷葫芦,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阮得志有一手好毛笔字,在写喜庆对联。
三表哥阳富和胖小孩他爸在跑前跑后借桌椅板凳,计划17桌,也是够累的。
至于其他的本家毛毛亲戚和邻居,以及几个嫂嫂,也是早早过来帮忙了,忙着烧茶、洗碗、劈柴、洗菜切菜……
胖小孩是个坏了良心的狗东西,晌午时分用保温泡沫箱背一箱冰棒站在十字路口大声吼:
“张宣!张宣!你都是大学生了,还是大作家,请大伙儿吃冰棒哇!”
得咧!
这混蛋这一嗓子是真他妈的抓住了时机。
听到这话,在老张家做事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笑着下意识看向了张宣。
有的甚至直接起哄。
心里骂着mmp的,脸上却滋个笑脸,大手一挥道:“行啊,请冰棒应该的,你赶紧发吧,发完来我这里结账。”
就等着这话呢,胖小孩此刻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故意向张宣挑了挑眉毛后,也是马上开始派发冰棒。
你一个,他一个……
你一个,他一个……
发着发着,张宣就发现不对劲了。
娘希匹的!
这胖小孩真有心机啊!
一毛的老白冰棒,没有。
两毛钱的绿豆冰棒,没有。
有一个算一个,尽是些5毛钱的奶油冰棒。
奶奶个熊!
这二货明显是冲着自己钱袋子来的。
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冰棒发完了,胖小孩跑过来就冲张宣伸手喊:“37个奶油冰棒,18块5毛钱。”
张宣眼皮直抽抽,转眼间就挣了10来块,这他娘的比抢钱还快。
麻利地掏钱给对方,也是顺嘴问:“你脑子什么时候这么好使了?”
胖小孩接过钱,傻乐呵地数了两遍,临走前拍拍自个儿脑瓜子说:“说了别小瞧人,除了读书不行,我不笨的啊,下午我再来卖。”
听到下午还要来,张宣瞬间感觉血液在逆行,好想冲过去把这胖小孩踹翻,按在地上摩擦一顿。
特么的,真是恓惶的紧!
自己竟然也有成为冤大头的一天。
第104章 一群污娘们
眼瞅着胖小孩走了,忍了一天的阮秀琴终于忍不住了。
找个机会偷偷拉着张宣到角落里问:“满崽,你身上哪来的这么多现钱?”
哎哟,来了呢!
张宣默默叹口气,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刻的。这亲妈财迷着呢。
好在他有心里准备。
都懒得说叨,直接推着亲妈的肩膀,进棚子里,打开书桌左边的抽屉,简单解释一遍阳永健摆摊的事情就说:
“老妈,阳永健原先给我的是8747块。我昨晚写文章写的入神了,就忘记给您了,除去买牛买鱼买菜的钱,其它的都在这,您老数数。”
猛然看见这么大一把钱,阮秀琴有点懵。
但好歹也是见过15万巨款的人了,挣扎着清醒后,下一秒就压根不知道客气为何物,手一伸,悉数拿出来。
麻溜数了数。
然后像过年的红包钱一样,很是自然地放进了衣兜里。
接着走人。
动作一气呵成,熟稔且理所当然。
只是走了几步,这亲妈好像良心发现了,又从兜里掏出钱,数出30块给他买下午的冰棒,然后不再多说一句,温温笑着离开了。
一脸满足。
……
晚上睡觉的时候,姑姑一大家子回了镇上。
而阮得志同志呢,开始想在棚子里挤一挤的。同往年一样,想跟张宣一张床挤一挤的。
但吃过了苦头的张宣哪能愿意?
死活不愿意啊!
他想到那鼾声,想到那磨牙声,想到那大肚子要占三分之二的床,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真的不好了,觉着灵魂都在发抖,浑身都在打颤。
甚是后怕!
冒得法子,张宣只能找到欧阳勇说:“这棚子太寒碜了,又闷又热,我看你还是把舅舅接你家将就两晚吧。”
这么大牌的小舅子亲自找上门了,就算他今天是新郎官也得听着,欧阳勇答应的痛快:“好,我等会就带舅舅过去。”
听到这话,张宣赶紧摆手:“别,可千万别等会了。他老人家今天被你爸和我姑父灌酒了,喝多了呢,等会一睡下,那体重神仙都搬不走。”
欧阳勇挤眉弄眼问:“那我现在把他带走?”
张宣推搡他一把,带着急迫地心情说:“别磨蹭了,快点吧。”
“行,我马上就去。”
“快去,别跟他说是我的主意。”
“我晓得个,你不就是怕他打鼾嘛。”
“……”
张宣盯着他的后脑勺,恨不能扇一大耳把子,这么不讲究的事情,怎么能随便说出口呢?
目送可亲可恨的舅舅消失在视野里,张宣差点感动到落泪。
真心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