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香的丈夫出外打工没回来,孩子住校也没回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听到院外高生阳和赵兰的骂声后,郭玉香气不过,她不敢开门出去对骂,怕挨打,于是便搬来梯子爬上墙头,居高临下与高生阳夫妻对骂。
高生阳见郭玉香露了头,便从路边捡起土块和石头向郭玉香扔去,郭玉香妈呀一声,急忙低头躲闪,结果脚下一滑,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路过的村民见郭玉香从墙头跌落,紧跟着听到一声惨叫没了声息,顿觉不好,急忙拍打郭玉香家大门,结果无人应声,透过门缝看到郭玉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村民立刻去村委会找人,搬梯子进郭家。
高生阳两口子见惹了祸,急忙跑回了家。
待到众人打开大门,郭玉香早就断了气。后来村里报警,警察到了现场,经法院尸检,郭玉香系从梯子上坠地,致蛛网膜下腔、大脑、脑干出血死亡。
随后高生阳被抓,检察院指控被告人高生阳犯故意伤害罪向中院提起诉讼,郭玉香的家人一并提起了民事诉讼。
在一审期间,高家人与郭玉香的家人达成赔偿协议,后者向法院申请撤销了民事诉讼。
前不久中级人民法院出具了刑事判决书,认定被告人高生阳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
第439章 搞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按照您所说,这份刑事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和适用的法律应该没有问题。但是我感觉量刑有些太重。”方轶道。
“方律师,我们家高生阳只是扔了几个土块,但是并没有打到郭玉香,她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梯子的,这也要被判刑?”赵兰觉得自家丈夫很冤枉。
“虽然高生阳扔的土块和石块并没有打到郭玉香,但是郭玉香从梯子上坠落是为了躲避高生阳扔的土块和石块,两者之间是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的。所以高生阳构成故意伤害罪。”方轶解释道。
虽然赵兰不懂什么是刑法上的因果关系,但是法院判了,面前的律师也说自己丈夫构成犯罪,她也只能接受。
“这份刑事判决书您是什么时间拿到的?”方轶问道。
“前天我去法院取的。”赵兰道。
“嗯,上诉期只有十天,得抓紧。委托手续都是您签的吧?”方轶边翻看委托手续,边问道。
“都是我签的。”赵兰点头道。
隔了一日,早上八点五十五分,方轶出现在了看守所的大门前。西北风嗖嗖的刮,排队等待进入看守所会见的律师一个个被冻得小脸通红,不住的跺着脚。
吱呀呀大铁门开了,方轶等人陆续走了进去。
高生阳身高一米八左右,一对浓眉,一双大豹子眼,鼻直口阔,面相不错。方轶突然发现自己会见时会不由自主的打量对方的面相,难不成自己有去街上摆摊的潜质?还是算了吧,城管太厉害。
俗话讲面由心生,面相可以显露出一个人的性格及内心世界,至少大部分人是这样的,当然整容整一脸死肉是很难体现“面由心生”这个词的。
“你好,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你认识赵兰吗?”方轶率先开口道。
“认识,她是我媳妇。”高生阳木着一张脸说道。
“这是我的委托手续,你看下,如果你同意我做你的辩护律师,请在上面签个字。”方轶将委托手续递了过去,随后道:“请你把案发经过详细介绍下,以便我对案情进行分析。”
高生阳点点头,断断续续的将案发经过说了一遍,可能是因为被关在里面久了,再加上一审判他十年,他精神压力太大的缘故,案发经过叙述的有点混乱,如果之前方轶没有听过赵兰讲述案发经过,还真搞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其实很多犯罪嫌疑人没被抓时头脑都很清晰,对案发经过说的头头是道,而且能说出很多细节,一旦被抓关进看守所,立刻大脑一片混乱,虽然也能把事实说清楚,但是会遗漏很多细节,心里承受能力差的犯罪嫌疑人直接会崩溃,说的逻辑混乱。
“这是我起草的上诉状,你看下,要是没有问题,签个字。”方轶知道他现在头脑逻辑思维能力比较差,再问多了也没用,便拿出了准备好的上诉状。
“你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你爱人赵兰吗?”方轶问道。
“我这一进去恐怕年头短不了,你让她再找个好男人改嫁吧!别等我。”高生阳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方轶心中这个气,你个大老爷们,长得也人五人六的,能不能别说不了两句就掉眼泪,搞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你的案子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下午我会去法院阅卷,如果可能的话我会为你做罪轻辩护。
即便真的被判十年,只要你在里面表现的好还可以减刑,用不了十年你就能出来,别太悲观。”方轶劝慰道。
“真的?!那你让我媳妇给我存点钱吧,我买手纸的钱都没有了。”高生阳擦了擦眼泪,看向方轶。
中午吃过饭后稍事休息,方轶去中院递交了上诉状和委托手续。接下来就等二审法院通知开庭了。
高生阳的案子二审由省高院进行审理,开庭这天天上飘起了雪花,风虽小,但跟刀子一般,吹的脸生疼,天气很冷。
法庭内暖风给的很足,旁听席上坐着高生阳家的亲戚和他媳妇赵兰。被害人郭玉香家因为得到了赔偿,便没再来旁听。
控辩双方和上诉人高生阳对一审时认定的事实和罪名均没有异议,但是对量刑争议比较大。
检察员认为,上诉人高生阳已构成故意伤害罪,且不具有法定减轻处罚的情节的,但是考虑到其社会危害性不大,主观恶意性小,一审判处其十年有期徒刑量刑适当,建议法院驳回上诉人的上诉。
方轶的辩护意见很简单,根据罪刑相适应的原则,及宽严相济的刑事司法政策。虽然上诉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且不具有法定减轻处罚的情节,但是上诉人高生阳无前科,主观恶性较小,伤害手段一般,犯罪情节轻微,社会危害性不大。根据《刑法》第六十三条第二款之规定,建议法院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刑罚。建议刑期为一年有期徒刑。
可能是合议庭觉得这个案子的争议焦点在于量刑,双方理由阐述的又比较清晰,所以在控辩双方发表完辩护意见后,便要求上诉人做最后陈述,结束了庭审。
省高院当庭宣判,法院认定上诉人高生阳犯故意伤害罪,在法定刑以下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依法报请本院核准。
听完宣判后,旁听席上的赵兰双眼盯着丈夫的背影一个劲的流泪。高生阳也如释重负,十年改为三年,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对于高家来说,家里少了一个劳动力,两个孩子要上学花钱,如果不是之前存下些家底儿,一家人生活在农村,开销小,恐怕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高生阳被带走后,赵兰找到方轶:“方律师,谢谢您!我丈夫的案子是不是就算完了!”
“案子虽然判了,但是还要走复核程序,因为是在法定刑(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死刑)以下判处的三年有期徒刑,省高院复核后,还需要上报最高院复核。”方轶解释道。
此后没多久经逐级上报,最高院依法组成合议庭,对本案进行了复核,核准了二审判决。至此,高生阳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案结案。
第440章 被抓
一转眼再有一周就元旦了。团队的业务告一段落,谈案组轻松了很多,每日开始有时间泡茶聊天了。诉讼律师的脚步放缓了,非诉团队出差的节奏也慢了下来。
这段时间,马义忙着与梅小婷谈情说爱,顾不上与黄援朝斗嘴。黄援朝闲来无事,泡上一壶茶,琢磨着过完年后,如何高效率的拓展业务。
方轶手里的案子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最近又接了一个会见的小案子,周五早上去看守所转了一圈,吃过午饭后,又跑去四S店保养车,快五点了才回来。
“老方啊!都快元旦了,歇一歇吧,钱是赚不完的。”黄援朝端着小茶杯,走到方轶近前,一口一口品着香茶道。
“去一趟看守所赚二千多,干嘛不去,对我来说跟捡钱似的,多简单啊!”方轶喝了一口水,笑道。
“你啊!……晚上去哪吃?老板说了今天晚上你请客……”黄援朝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桌上方轶的手机响了,是儿子方安志打来的。
刚一接通电话,里面便传出了方安志的哭声,方轶心里一惊,不会是出啥事了吧。
“小志,怎么了?”方轶急忙问道。
“爸,我妈被抓了!”手机中传出了方安志的哭诉之声。
“你在哪?爸爸过来接你。”方轶沉默了片刻后,问道。
这几年P2P公司出事的不少,老黄就接了好几个投资人起诉P2P公司的案子,这些P2P公司大多被定性为非吸。
方轶知道曹晓慧所在的公司也是搞P2P的,而且据说规模还不小,所以他早就预料到了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挂断手机后,方轶急忙拿起羽绒服,边穿边道:“晚上请客的事恐怕得改日了,你跟老板说下,家里有点事,我得赶紧过去一趟。”
黄援朝见方轶脸色不对,知道他是真有事:“你去吧,我跟老板说。需要帮忙给我打电话。”
半个小时后,方轶来到了曹晓慧家,防盗门打开后,只有方安志一人在家,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泪水。
“爸!”方安志见到方轶进门,泪水立刻涌了出来。
“别哭,别哭,爸爸在呢。到底发生了什么?”方轶进门后问道。
“我和妈妈刚到家没多久,就有人敲门,然后进来了几名警察,说妈妈的公司涉嫌非法集资,然后……他们把妈妈带走了……”
家里没有别人,桌上杯子里的水尚未凉,沙发上放着方安志的书包,书包尚未被打开。
“你吃饭了吗?”方轶沉默了片刻后问道。
方安志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饭怎么能成。再说了,你妈只是被带走调查,不一定有罪,这种事爸爸见的多了。”方轶安慰道。
方安志靠在沙发上一个劲的流眼泪,听方轶这么一说,他的双眼有了色彩,问道:“真的?”
“这还有假,警察抓走的不一定都构成犯罪。这几天你到我哪去住吧,周一我送你去学校。”方轶点头道。
方安志点了点头,有了些精神。
“穿上衣服,走,爸带你吃饭去。天塌下来也得先吃饭。”方轶揉了揉方安志的头,说道。
父子俩下了楼,方轶将儿子的书包放在车后座上,然后开车去了儿子之前去过的希尔顿酒店的自助餐厅。
方轶觉得美食可以治愈伤痛,但是这次曹晓慧被抓给方安志带来的伤痛感太深刻了,再好的美食也无法撬开他的胃口。
见方安志吃的心不在焉,方轶心里不是滋味。想当初自己和曹晓慧离婚时,他没见儿子方安志流泪(其实背后小志留了不少眼泪,经常夜里哭湿枕头,只是方轶没有发现而已),儿子反过来还劝他,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家儿子是个坚强的孩子。
但方安志毕竟是个孩子,眼睁睁的看着一向以成功人士自居的母亲被警察带走,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恐怕一时半会儿缓不过劲来。
晚上,方轶将儿子小志带回住处。方安志上了一天的学,精神上又受到了打击,回来后坐在沙发上溜了一会眼泪,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方轶怕他着凉,让他到床上睡,待方安志睡下后,方轶才打开电脑查看新闻,果然本市有一家P2P公司暴雷被查,就是曹晓慧所在的公司。
方轶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看样子曹晓慧是出不来了。她是公司的财务总监,公司的财务情况她最清楚,公司有问题,财务人员、法定代表人、实际控制人、经办人谁都跑不了。
前妻曹晓慧会不会被判刑跟自己没关系,她买的房产肯定会被查封,以后儿子方安志肯定得跟着自己过了。
此前,方轶一直想让儿子跟自己一起生活,现在实现了,却不是以他想要的方式实现的。
曹晓慧的被抓严重影响了儿子的心神,也影响了孩子的学业。方安志正值青春期,如果万一出点什么事……这是方轶不能接受的。方轶心里渐渐生出了恨意。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量帮儿子排解心中的痛苦。
方轶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刚想点燃,想起了床上正在睡觉的儿子,又把烟收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儿子,叹了口气:哎!屋里只有一张木床,看来得租个大点的房子,今晚先在沙发上凑合一宿吧。
次日,方安志精神有些恍惚,方轶见他如此心疼不已,便琢磨着向学校请个假,等方安志好些再去上课。跟儿子一商量,方安志无心学习,便答应了。
周一的时候,方轶怕方安志出事,不敢让他一人在家,便带着他去了学校。方轶进学校找班主任请假,方安志坐在车里等他。
方轶给方安志请了半个月的假,然后带着方安志回了老家。方轶要办案子不能天天看着他,便将他送回老家,交给他爷爷看着。
另外,方轶也有他的打算,曹晓慧公司暴雷的事很快便会闹得满城风雨,方安志肯定会知道事情没有方轶说的那么简单。
村里相对比较闭塞,接收到的信息会少一些,一时半会儿方轶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先这样,日后再将情况告诉儿子。至于学业……,现在只能先顾人了!
下午的时候,方轶从老家回来,去了辉煌。
“你这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李书明瞧他脸色不对,问道。
“哎!别提了……”方轶没瞒他,将前妻曹晓慧的事说了一遍。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你把小志送国外去吧,我媳妇在德国,我让我媳妇想想办法,把方安志送出去,换换环境说不定他心情会好些。”李书明道。
“没用,小志心思重,如果突然把他送去国外,他肯定会想这想那,没心思学习。我租的那套房快到期了,以后小志跟着我,我准备租个二室一厅。
你对市里熟,帮我问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最好距离小志的学校近一些。”方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