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窨子中,吕律和元宝都出来了,只剩下追风和三只鹿,这可有些不安全,得回去照应着。
王大龙一家子,一直将吕律送到屯子尽头,就连八十岁的老爷子,也拄着拐杖跟着送了出来。
“兄弟,一路上小心啊。”王大龙叮嘱道。
“王大哥放心,我带着枪还有元宝呢!”
只是几里路的事情,脚程稍微快点,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回到地窨子。
“爷们,得空的时候,常来家里坐。”老爷子也招呼道。
吕律点点头:“你们都早点回吧。”
他摆摆手,转身上路,很快没入月色之中。
一路紧赶,花了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回到地窨子,他专门去看了追风和三只鹿,确定没事儿后,又提着马灯,将须笼安置在王燕筑起的小河坝预留的缺口中。
简单洗漱后,吕律安心地在床上躺下,开始细细回想老爷子所说的猎虎过程,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半夜,洄龙屯。
在外面冷得瑟瑟发抖的梁启明,再也扛不住饥饿和已经很难支棱起的眼皮,决定壮着胆子回家了。
还是家里舒服,这要是在外边呆上一夜,人都能被冷个半死,那可贼难受。
“这个时候,老爸老妈应该已经睡下了吧!只要过了这一晚,他们的火气应该会小很多,说不定,到了明天,就不用挨打了。”
梁启明抱着这个侥幸心理,悄摸着朝家里边走去。
嗯……院门门闩没插上。
他轻轻推开门,为了防止摩擦时发出的声音过大,他还小心地将门板提起来一些,将声音降到最小。
进入院子中等了一会儿,不见屋里有任何动静,他才蹑手蹑脚的朝着大门摸了过去。
在这里长到十多岁,对院中的一切,他熟悉得不得了,闭着眼睛走都没任何问题。
很快到了大门,他轻轻推了下,大门被门闩被插上,进不去。
微微皱眉后,梁启明转而走向自己屋子的窗台下,伸手提了下上翻的窗子……嘿,太好了,能打开。
他没作多想,轻轻掀开窗子,爬上窗台,一只脚立刻就跨了进去。
谁知,脚刚踩到炕上,身子刚进去大半,就听到屋里传来“唰”地一声轻响。
那是火柴擦在火柴皮上的声音。
一听到这个声音,梁启明心头大惊,脚上用力一蹬,就准备从窗子中重新翻出去。
妈呀……自家老爸就在炕上等着呢。
可是,梁康波哪还可能让他跑掉,一把就将他脚脖子抓住,梁启明顿时进出不得。
逃不掉了!
梁启明只能乖乖地下到炕上。
梁康波只是瞟了他一眼,用燃烧的火柴,将煤油灯点亮:“跑啥跑?你跑得掉吗你?”
紧跟着,梁康波将窗子关上,随手往旁边一摸,鸡毛掸子已经抓在手中。
见到那根鸡毛掸子,梁启明心里一下子凉到了极点。
下一秒,鸡毛掸子已经朝着他屁股蛋招呼过来,那挥舞中,带起的风将油灯火焰都吹得摇来晃去。
“我让你小小年纪就学着讹人……”
“我让你动我那枪,跟你说过多少次,那老洋炮已经很旧了,枪药装不合适容易出事,你还动!”
“我让你一天拿着我的名在外边胡说八道……”
……
灯光摇晃中,鸡毛掸子一下接一下的打下,小小的身影随着跳动,伴随着一声声惨嚎,在黑夜里显得那么的凄惨。
杜凤娟知道梁康波在等着收拾梁启明,在炕上躺着,一直提心吊胆没敢入睡。
一听到梁启明屋子里传来的惨叫,她赶忙将被褥一掀,跑到梁启明房门口,她推了一下,发现是从里门闩上的,想要出声劝说,可一想到之前梁康波那愤怒的样子,扬起的手也只能悻悻地放下。
她只能安慰自己,那也是梁康波的儿子,下手会有分寸。
可这一打,就是十多分钟,她都不知道梁启明被打了多少下。
只是每一声嚎叫,都那么地揪心。
好在,梁康波咒骂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了,梁康波摔门走了出来的时候,她赶忙冲了进去,发现自家儿子,趴在炕上,被拉开的裤子,那屁股蛋、腿和后背上,到处是交错的红印,好几个地方都冒血了。
梁启明趴在炕上,一抽一抽的,声音都已经哭不出来,只有眼泪珠子在不停地掉,嘴唇在止不住地颤抖。
“儿啊,你这回可得长教训了!”
杜凤娟能说啥,她也只能来上这么一句。
至于吕律那里,细细想过梁康波说的那番话后,她也算意识到这里边的凶险,不敢再多说半句。
梁启明一声不吭,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杜凤娟叹了口气,拿了被褥给他盖上。
“儿子,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弄吃的。”
她含泪退出房间,去厨房里生火,给梁启明炒了鸡蛋饭,端着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梁康波提着药酒瓶子从卧室中出来。
只是,两口子到了梁启明躺着的炕边,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出气都还在一下下地哽咽着。
梁康波默默地走到炕边坐下,取了药酒,掀开被子,给他擦上。
这一摆弄,梁启明被疼醒了。
他看看梁康波,又看看杜凤娟,闷着头说了句:“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两口子对视一眼,都双双松了口气。
第150章 先上
这年头的孩子皮实,被打的次数多了,也是相当抗揍。
很奇怪,这样动辄棍棒就抽上一顿的管教,孩子反倒是越打越亲,还能保持着对父母的敬畏。
棍棒底下出孝子,这老话,是很有道理的。
肌肤上的疼痛,能让那些教训刻骨铭心。
早早地让他们在懂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在心理上也早早地成熟起来,变得懂事,遇到事情的时候,也不会被一点点挫折轻易击垮。
听上去很残酷,但这样的年头,不快点懂事,不快点有担当,日子可不好过。
只是动动嘴皮子,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将孩子教好的。
打,对孩子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吕律早上起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领着元宝娘四个,去巡查了一下在草甸子周边,山脚林木边缘设置的夹子。
很遗憾,架子上除了几只老鼠,别的啥都没打到。
吕律只能悻悻地将这些夹子收了起来,再布置下去,也没啥可打的了。
那些被伤到、或是被惊到的小兽,不会再轻易靠近这地方,事实上,同一片区域,一定范围的野物也极其有限。
想要有好点的收获,得另外找地方布置。
回到地窨子前,吕律将昨天打到的跳猫子、灰狗子和野鸡,进行处理,肉也暂时放在灶火上边挂着。
王大龙一群人一向来得早,和吕律简单打过招呼后,不用多说什么,从吕律这里取了存放的工具,径直去了山脊上,继续忙活手头上的事情。
吕律将那些皮毛上的油皮铲掉,清洗后用框子绷好放入仙人柱里边晾着,这才取了镰刀,将追风拉到草甸子上拴着吃草,他自己则到山坡上找了鲜嫩枝叶割了一大捆回来喂鹿。
温度不断提升,这些草叶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在生长,一天一个样。
感觉刚来的时候,放眼所及,还到处一片枯败,一转眼,已经是满眼新绿,到处一片生机盎然。
万物蓄积了漫长冬天的力量,在这时候成了竞争最有力的保证。
要不了多久,这里会变成一个水草丰美的地方。
只是三只鹿和一匹马,太少了,白瞎了这么一块好地儿。
马上进入六月,天气温度越来越高,动物们将会越来越需要盐分,补充每天汗液的蒸发,是进入到蹲碱场打鹿的好时节了,得多抓几只才行鹿才行。
山中天然的盐碱地不少,经常在山上走动的猎人大都知道,大家都想办法到那种地方蹲守,想要真正依靠那些天然的盐碱地得到满意的收获不容易。
吕律开始琢磨,应该趁着自己出去打溜围训练的时候,去更深一些的山里,寻几个好地方,弄上几个碱场,打点鹿茸、抓些小梅花鹿。
至于鹿胎,不用想了,这个时候,大多数母鹿都应该完成了分娩,小鹿都能跟着跑跳、吃草叶了。
草甸子上养着的那只,产崽的时间都已经算是晚的了,也算是吕律运气。
到时候小鹿抓来,草甸子周边的栅栏也该建得差不多了,只要放养其中就行,很是省事儿。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将水田秧苗插上。
可不能因为自己耽搁,把粮食的事情给误了。
张韶峰说得对,与其等各家各户插完秧苗,再去找人要那些剩余的秧苗,还不如直接找陈卫国。
田是从他手头分来,他家的秧苗自然用不完。
而且,田都能分出来,那区区秧苗,自然不在话下。
吕律相信,陈卫国在这件事情上,会相当配合。
他取了毛巾,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杂物,在小河里洗了脸,直接就领了元宝准备动身前往秀山屯陈卫国家里,走了几步,吕律又折返回来,将猎枪和猎囊也背上。
张韶峰老爸不是想要吃飞龙吗,难得往秀山屯那边走,秧苗的事情搞定后,直接就到屯东的山里去找找,把这件事情给办了。
也算是让早已经按耐不住的元宝娘四个好好活动活动。
张韶峰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吕律对那些小事儿,自然也得上心。
人嘛,都是相互的。
情分需要好好维续、呵护,才能越来越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