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祺:?
资本家竟是汪班主。
“你爹戏班子里的人就没意见吗?”
“当然没意见,我爹是我们城里最会教徒弟的班主,教出过好几个红角。成了红角就有钱了,唱戏虽然没钱但客人的赏钱会分给得赏的人,攒了钱就可以给自己赎身。如果运气好还可以自己弄个戏班子,买个戏院,这样以后唱不动了也有钱,还能接济家里。”
“我爹当年就是红角。”
“其实我小时候也想学戏,但我爹说唱戏是下九流的行当,我这身子一鞭子下去估计命就没了,学不了戏。黄鹂她们都是从小被我爹拿鞭子抽,拿棍棒打出来的。”
“那杏花姐姐,要攒够多少钱才能赎身啊?”王二丫问道,“我活着的时候也想攒钱赎身,但我都不知道要多少钱才能赎身,而且后来我攒的钱都被偷了。我是被管事的打得要死了,地主老爷怕我死在后院里有晦气让人把我扔出去,我才自动赎身的。”
“你那边的老爷都没有让人给你买副棺材吗?”
王二丫摇头。
“太过分了,死人是要入土为安的,我们那边除了那种特别小的戏班子把人打死了卷个草席就埋了。一般的戏班子把人打死了,多少都是要买副薄棺把人葬了的,偶尔还会烧点纸钱求他别变成厉鬼回来索命。”
江祺:……
你们这是什么魔鬼交流。
“杏花你还没说呢,赎身钱是多少?”江祺也很好奇。
“看名气吧,有的按银子算有的按大洋算,哪个值钱算哪个。按银子算的话,普通人一般十两银子左右就能赎身,红角一般一百两不到,如果是黄鹂那种嫁给有钱人家的少爷做姨太太的话就贵一点,反正是少爷赎身。”
“黄鹂赎身明面上花了130大洋,我爹拿100,黄鹂拿30,她自己都说那个少爷就是人傻钱多。”
“可惜黄鹂得痨病死了,她要是没得痨病,等少爷他们家垮的时候没准还能多卷点钱跑路,我爹都夸过黄鹂精明。我记得我死后没几年就听说那个少爷他们家垮了。”
“那买的时候一般多少钱?”
“贵的话一两多,便宜的几钱。”
江祺:……
你们这个戏班子是怎么回事?
除了爱国志士柱子外全员恶人是吧?
和汪班主比起来江祺的确是良心老板。
可能是突然提起原先,汪杏花的话唠就体现出来了,一时没控制住多说了几句:“其实我爹人还算是不错的,戏班子里的人都挺喜欢他的。”
“戏班子把人买来,吃穿用度都要花钱,还要交税,交保护费。好的戏服一件就要几十大洋,我爹能供我读西洋女校是因为戏班子生意红火,赚得到钱。”
“虽然大家没有工钱,但只要戏班子生意好能做大,对所有人都有利。普通人大字不识一个,就算攒够了赎身钱也很难找到什么赚钱的活计,不如在戏班里呆一辈子,唱不动了就打杂,戏班只要有钱也不差这一口饭。就算没成家,死了还有人给你买棺材把你葬了,有人给你烧纸钱。”
“但这个前提都是戏班子生意红火,班主有钱了大家的日子才好过。当丫鬟,给别人当姨太太也是一样的。”
“有钱人家的丫鬟虽然一样可能被打死,但都是丫鬟,至少过得比一般人家的丫鬟好。”
“有钱人家的姨太太虽然也有可能被打死,被送人,被卖给别人,但几率会小不少。”
王二丫认真点头表示赞同,她之前在地府排队投胎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下辈子投个好胎去大户人家当丫鬟。
觉得自己和同事格格不入的老约翰:……
资本主义和封建社会比起来还是进步了不少的。
汪杏花图穷见匕:“所以老板,你要是有钱就好了。你现在这么穷,我们都是穷人家的丫鬟,连衣服首饰都买不起。”
“老板你能不能努力让自己变成有钱人呀?”
江祺:???
你实话告诉我,你刚刚扯那么一长串,是不是就为了最后这句话?!
丽丽觉得自己已经被说服了,她觉得自己悟了。
原来之前之所以没办法随心所欲的买娃娃,因为板板不够有钱,板板不是大户人家。
“板板加油!”丽丽由衷的鼓励。
老约翰想到了自己的看中的小区。
“加油。”老约翰第一次开口。
“老板加油!”王二丫附和。
黄富贵想了想,也加入大家:“老板加油。”
江祺:……
他刚刚为什么突然一下觉得很惭愧。
都是因为他太穷了,才没能让员工们都过上想要的好日子。
明明他只是一个年轻老板,为了不让汪杏花乱花钱造成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局面,让她知道钱财的可贵,知道赚钱的不易弄出了这么一个奖金制度。
为什么被汪杏花的刚刚那么一说,事情就变成了他肩负着5个员工未来的美好未来,大家以后有没有富贵日子就看他能不能赚钱。
打工仔竟是他自己。
江祺一脸懵地回去了。
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太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太对劲?
第188章 汪杏花的本事
下午到店后,江祺向大家宣布汪杏花成为大家同事的事情。
在剧本杀店工作有一个好处就是只要你不想,你其实可以不用向同事透露你的全名,毕竟大家都是用艺名上班的。
像贝茹的艺名是贝壳,蔡敏的艺名是小蔡,刘澜的艺名是澜澜。老约翰和黄富贵倒是没给自己取艺名,但相熟客人们都很统一的称呼他们为约翰老师和黄叔/黄员外。
中午吃完饭江祺就先带汪杏花去买了手机,帮忙办理电话卡+注册微信,汪杏花拿到新手机的第1件事情就是下载购物软件,然后给自己添加了总价79w的购物车。
只能说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反正汪杏花是鬼想活多久活多久。
“大家好,我是青荷的同乡,我们是一个村的,你们叫我杏花就可以这是我的小名。”穿着王二丫的秋装的汪杏花很有礼貌地笑着对大家道。
汪杏花比王二丫要高,昨天晚上穿松松垮垮的睡衣还看不出来不合身,今天穿正常的秋冬装就能明显看出来小了。
虽然两个人都是同款的看着像营养不良的瘦,但王二丫是真的营养不良,汪杏花则是因为先天不足是个药罐子,所以乍看上去她比王二丫还要消瘦一些。
气色苍白没有血色,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加上衣服不合身,光看她的模样众人就能脑补出万字悲惨身世。
当然,没人问,新入职第一天的同事多少还是有些收敛的,江祺估摸着过几天刘澜就会忍不住好奇向王二丫打听汪杏花的事。
汪杏花的身世都不用编,直接用原本的改就行。
早产儿先天不足,父母都是戏曲表演者,高中学历,高二的时候父母出车祸死了,没钱上大学,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之前帮忙打络子的王二丫的同乡之一就是她,听王二丫说星河剧本社急需一名会唱戏的员工闻讯前来应聘。
按照公司传统,新员工入职后需要向大家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
比如秦灿入职第1天就向大家表演了朝天蹬,黄富贵展示了青菜面,老约翰展示了清洁术,王二丫展示了嘴甜,贝茹展示了美貌,蔡敏展示了傻白甜和干饭人,还没入职就离职的那位展现了职场撕逼术。
汪杏花自然是向大家展示自己的唱腔。
说起来,江祺还没听过她唱戏。
听说居然有人主动要求听自己唱戏,汪杏花高兴得不得了,毕竟自从她变成鬼之后,所有听过她唱戏的人都吓得不行以为闹鬼了。
“大家想听什么戏呀?”汪杏花问道。
这个问题把众人难住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戏曲小白4个字。
家里有喜欢听戏的老人的,可能小时候在收音机里听过戏曲,江祺的爷爷奶奶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家里也没人喜欢听戏,小时候看电视换台的时候换到戏曲频道一般也不停留。
可以这么说,他对戏曲的唯一认识大概就是黄梅戏中的‘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黄富贵倒是听戏,就是他担心他知道的不属于这个世界。
“杏花你就随便唱段拿手的吧。”黄富贵笑呵呵地道。
“行。”汪杏花想了想,“那就唱我爹……我爸最喜欢的《苏三起解》。”
“苏三离了……”
汪杏花一张嘴,声音就变了。
她原本说话的声音就有些细细尖尖的,所以在记忆中生气暴怒的时候声音才格外尖利,但真的唱起戏来,这份尖利就变得委婉,声音听起来居然还有几分悠扬。
全是情感没有技巧的还钱是一回事,既有情感又有技巧的唱戏又是另一回事了。
没有乐器的清唱,显得汪杏花的声音更加清亮。
原先江祺没怎么听过戏,也从不听戏,是因为小时候他总觉得唱戏咿咿呀呀的有的字听不清楚,唱的什么也听不懂,说白了就是听不明白。
比起听戏,他肯定更愿意和江冰抢电视遥控器的控制权,看动画片或者看电视剧。
他虽然不听戏,但不代表他没有分辨唱的好与坏的水平。
像是之前展会上那个小姐姐唱的,就是折磨耳朵款的。
声音尖利,在破音和不破音的临界点来回试探,听得让人想换台。
杏子昨天晚上的演绎,就是那种可以听,如果实在没有好看的剧的时候,把所有的台都换过一遍后可以考虑停在这个台,声音放着去做别的事。
昨天晚上客人的反馈也大多如此,中规中矩,不出错,不惊艳。
而此时此刻汪杏花的水平,大概就是那种会让小时候急着换台要看准时播出电视剧的江祺,在路过这个台的时候听到声音后停住几秒,听了一段后想起来自己是要去看电视剧的,想换台却有点舍不得。
简单总结就是。
好听。
真的好听。
汪杏花如果靠这唱戏水平去天桥卖艺大概率饿不死,没准还能发点小财的那种好听。
汪杏花是个实诚人,说唱一段就唱一段绝不多唱。
一段唱完好,汪杏花眼巴巴地看着大家等待众人给出反馈,如梦初醒的众人当即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好听!”刘澜也想不出什么夸奖词,只能疯狂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