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刷牙洗漱之后,吴远正准备直接出门,去曼迪菲家具厂蹭早饭吃。
结果有人敲门。
开了一看,是付秋。
“嫂子,你这是?”
虽说对门一大早敲门是常有的事,但那都常带着早餐。
像是韭菜盒子、韭菜鸡蛋馅饺子,茄盒子之类的。
而今儿付秋两手空空,所以吴远才有此一问。
问的同时,吴远看得出来,付秋的脸色并不太好。
毕竟烧烤店开了个把月,天天没日没夜地这么干,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那也受不了。
付秋回应道:“那啥,今天家里烧了疙瘩汤,摊了鸡蛋饼,你要是不嫌弃,就过来跟老吕一起吃?”
接着,对面门洞里露出吕文清的身影。
堂堂一大教授,深秋时节地,还打着赤膊道:“吴老弟,来吧来吧。最近晚上都没时间一起喝酒,咱哥俩也只有吃早饭这会,说说话了。”
吴远一听,也对。
这回到上海来。
一方面媳妇杨落雁没跟着过来,另一方面没机会跟吕文清喝酒。
感觉完全不一样。
就有种,人来了是来了,但又没来的感觉。
或者说,人落了地,却没生根。
毕竟这年头,跟后世的打工不一样。
租个房子,关起门来,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年头的邻里之间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也不会因为吴远每天坐着豪车上下班,就被故意疏远什么的。
转头放在手包和大哥大,吴远顺带上门,进了对门,跟吕文清相对而坐。
吕大教授终于回去套了件工字背心。
结果还是破洞的。
看得吴远哭笑不得的,付秋也没好气地说:“吴老板,你真得替我说说他。新的背心我给他买了没十件,也有八件,偏偏就是不穿。整天穿这破衣烂衫地,不知道埋汰谁。”
“好好好。”吴远虚应着。
就见付秋进了厨房,手里头还捧着蛋液和面粉混合的盆子,锅里的油热的噼里啪啦,准备摊鸡蛋饼。
吕文清却在付秋看不到的时候,冲吴远咧嘴做了个鬼脸。
意思是‘都是娘们的话,多多包涵。’
吴远耳听着背后噼里啪啦的声音大了起来,就趁机道:“吕老哥,我看嫂子的气色,有些劳累。挣钱是大事不假,但也要劳逸结合。”
吕文清搓着脖子根儿叹道:“谁说不是?问题是我说了没用。每天睡前盘点时,自己念叨说人要知足,挣了不少了。改天一醒来,又跟打鸡血似的,拦不住!”
吴远也是失笑。
俩口子互相关心,互相爱护,竟也有了门槛。
这是外人更加感觉无力的事情。
紧接着,跟吕文清一闲聊起来,吴远这才慢慢发现了原因。
“吴老弟啊,我算是明白了。人活一世,有很多事情,你是没法掌控的。”
“就像你嫂子,三十多,奔四十了。性格早就定型了,我怎么劝也听不进去。往前那些年,我一人挣钱养家,她还能委屈自己,假装听听。现在她自己挣了不少,根本连装都不装了。”
“还有这浦东规划这事,你那个规划点子多妙,上头愣是看不上眼。非得得几个外企设计公司出方案、出成果。”
“再有你腾达一建这事,谁又能想到?你说对吧?”
吴远笑了笑。
旁的事,不好说。
但腾达一建这事,可是自己在后头全力推动的结果。
可不是属于‘没法掌控’的范畴。
不过话说回来,吴远也能明白吕文清的这种感受。
无非就是,人到中年之后,往往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呢,发生在某件事上,对他打击过大。
以至于不知不觉地蔓延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大小小事情上。
正所谓。
人到中年,才慢慢接受自己是一个平凡人,接受孩子是个平凡人。
当然,理解归理解。
吴远还是劝道:“吕老哥,你说的呢,固然是某种历史事物客观发展的规律。但是回过头来,我们也别被这种无畏的情绪所束缚。”
“你说你现在的生活,在上海是不是也算步入小康水平了?”
“嫂子这边,虽然不那么对你百依百顺,但也没委屈着你吧?”
“再说,欢欢这孩子学习不错,将来也大有可为不是?”
“最后的最后,关于浦东规划设计方案,那不是还没尘埃落定呢么?咱再耐心等等,是不是?”
第907章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一通归劝,叫吕文清心怀大畅。
桌上的疙瘩面汤也在不停地搅拌下,凉的差不多了。
吕文清躬下身来,沿着碗边秃噜一圈下去,直呼过瘾。
过瘾之后,付秋端着一碟子的鸡蛋饼也端上来了,香气混着葱花的味道,让人食欲大进。
“吴老板,以后真得麻烦您多开导开导咱们家老吕。他生意做的没你大,想法可比你多多了。我怎么劝都没用,你一来就好了。”
吕文清俩眼一瞪:“老爷们谈事,你能不能别插嘴?”
这话搁以前,吕文清都不敢说的。
如今夫妻俩口子都挣钱了,反倒童言无忌起来。
付秋也只是笑笑,对吴远道:“吴老板,放开了吃,这儿吃完,我那锅里还有。”
吴远夹起一块鸡蛋饼,用筷子卷吧卷吧成一卷,一口口地咬着吃。
只觉入口滑腻,咸淡适中,面粉和蛋液的比例刚刚好。
接着就听吕文清提起道:“对了,浦东那个拆迁安置小区的修改后图纸,我这边已经出了。”
“这么快?”
吕文清解释道:“这个里面最大的工作量,就是桩基强度和承载力的计算。之前我给出的桩基建筑要求,本就是留了裕量,足以支撑18层以内的楼高。”
“之所以留出这么大的裕量,一是怕施工单位偷工减料,二是怕施工质量的差异。只是没想到能发建设偷工减料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
吴远点点头,“这么说来,腾达一建那两栋直接加到14层,也是毫无压力?”
“当然没问题,”吕文清不假思索道:“要加么?”
“加吧,”吴远决定道,“何厅那边,我跟他说。”
其实加高腾达一建这两栋,倒不是图多这几套房子,而是吴远有点强迫症。
吕文清应承下来,就问起道:“问题是吴老弟,加了这么层,这边预算可是一分不加。万一这些房子卖不出去,你这个工程干得可就亏大了。”
不等吴远回应,就被端着另一碟子鸡蛋饼的付秋过来打断道:“你看你,老毛病又犯了。这事吴老板都不愁,你发哪门子愁?”
吴远笑道:“吕老哥这也是关心我。”
随即解释道:“不过吕老哥,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我们目光要往前看。”
吕文清低头喝了口疙瘩汤道:“也是,腾达一建背靠腾达总部,现金流周转一下,倒不是问题。”
吃饱喝足。
吴远抹抹嘴,拍拍屁股,回自家取了手包和大哥大,就先走了。
付秋坐回吴远的位置,若有所思地道:“吴老板这人啥啥都好,就是身边的漂亮女人太多了!”
吕文清总算是逮到了回怼的机会道:“人家弟妹都不担心,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这俩口子。
穷的时候,反倒能互相包容。
各自都赚钱了,偏偏是谁都不让谁。
所以这经济基础有是有了,是好是坏,还真不好说。
离开教职工小区,吴远虽说肚子是不饿了,不用想着去蹭饭了,却依旧叫马明朝直奔曼迪菲家具厂。
在上海这几处产业公司之中,最不成熟的,就属曼迪菲家具厂了。
当然,吴远所指的这种不成熟,不是指家具厂的生产运营。
而是整个家具厂的组织架构上。
先前依附于腾达之下,导致其组织架构,从一开始就不健全。
如今多方压力之下,不得不跟腾达脱钩,同时寻求业务上的全面突破。
吴远都跟着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