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到进了小楼,外套一脱,整个人又放松下来道:“那个家,我是真住不惯了。”
吴远张嘴欲言。
好在开口之前,先看了眼媳妇。
俩口子心灵相通的,杨落雁明白丈夫是想说,可以给爹家装一套这样的土暖气。
但那样一来,刘慧未必乐意。
所以这事能办,但必须得老俩口商量好了,主动找自己开口才行。
否则自己恐怕就成多事的了。
吴远没说话,杨落雁就开口道:“妈,住不惯你就不回去,留在这边住好了。”
结果刘慧又叨叨开了:“那个家我不回去,还像个家么?地,地不扫。狗,狗不喂。两天不管,屋里都下不去脚。你指望你爹一个大老爷们,能把家里打理好?”
杨落雁吐了吐舌头,进一步卖乖道:“那你就打扫完了,回来住。”
刘慧俩眼一瞪:“那我成什么了?成他使唤丫头了,只管打扫卫生?”
反正怎么劝都没理。
好在娘俩说话,谁都不往心里去。
说到哪就是哪。
早饭过后,俩口子各自坐车进了县城。
石子路上两边被冻得梆硬,走起路来正是不沾脚的时候。
所以一大早上,人和车都不少。
宾利慕尚抵达盼盼家具厂,门岗小卫裹着军大衣在门口站岗。
身形挺拔地,让人一看,这厂子的精气神和发展劲头就不错。
门房老苏拿着扫帚,在门口游荡,时不时地哈口气,顿时就是热气升腾。
见到老板车进来,小卫立马就是一个立正敬礼,一气呵成。
吴远摇下车窗,冲小卫点点头,却对远处的老苏道:“天冷了,就别出来挨冻。躲屋里吹暖气多好?”
老苏拄着扫帚而立道:“老板,总吹暖气也不行,身子骨不硬朗。年纪大了,还是多活动活动。再说这也没多冷啊,想当年……”
跟老苏寒暄完,吴远抵达办公室。
里面早已是温暖如春,脱掉外套,舒展自如。
刚挂起外套一转身,就见大姨子杨沉鱼只穿着贴身的高领毛衣就进来了。
刚才走廊这一路,把她冻得浑身发抖,连带着贴身毛衣也跟着抖出浪花来。
看得吴远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又胖了?”
结果杨沉鱼就炸毛了,一会叉叉腰,一会翻翻毛衣,一会转转圈,嘴上连连道:“哪里胖了,哪里胖了?”
吴远连忙往回找补道:“感觉,纯粹是感觉。”
然后立马岔开话题道:“你找我签什么字?”
杨沉鱼依旧死死攥着要签字的文件,充耳不闻道:“感觉哪里胖了?你感觉准不准?”
“好好好,”吴远只能且战且退:“我感觉不准,我瞎说的,好吧?”
杨沉鱼这才把文件怼在吴远面前道:“人家又不是天天有人做番茄牛腩,炖羊肉汤喝,怎么可能胖?”
这是拿话点自己个呢。
吴远一边扫着文件一边道:“等下回,一定算你一份。”
杨沉鱼咕哝道:“这还差不多。”
签完字,杨沉鱼前脚刚摇臀摆胯地进来,赵果后脚就浑身发抖地进来了。
同样是没穿外套,被冻得直发抖。
像是赵果这样的,就抖不出浪花来嘛。
趁着自家老板浏览签字的空档,赵果手心里攥着毛衣袖口,不停地错着道:“老板,咱们这走廊,要是能封起来,该多好?”
吴远随口道:“想封,这天寒地冻的也封不了,等过年吧。”
简单处理了家具厂的一些公务。
九点半钟的样子,宾利慕尚顶着微微见暖的日头,直奔彭城。
一路上车速不快,赶到晓庄乡的兔宝宝板材厂时,正赶上午饭。
午饭,王敏亚早就吩咐食堂安排好了。
由于老板提前做出了‘简简单单’的要求,那就做了六菜一汤,没有酒。
吃饭的时候,除了王敏亚之外,陆萍也在。
一来是,临近年关了,到了该收尾总结的时候。
二来是,如今兔宝宝板材厂的销售渠道也算是初步搭建起来,短时间内达到了供需平衡。
吴远这次过来,一是参加这边的年度总结管理会议,二是考察一下地板产线的落实情况。
午饭过后,短暂小憩。
兔宝宝板材厂的年度总结管理会议,如期召开。
既然是敢大张旗鼓地把老板找来,自然是业绩可圈可点,腰板格外硬挺。
正如王敏亚在报告里所说。
今年一年,兔宝宝从建厂至今,迅速而稳健地建立了销售渠道,实现销售业绩千万大关的突破,逼近五千万大关。
这业绩可谓是一飞冲天,一举成名。
当然王敏亚在报告的最后也点明了,这样的开门红,离不开老板名下其他下游企业和公司的支持和成就,更离不开老板的关心和支持。
第1037章 人有所求,自然就好驾驭
花花轿子人抬人。
王敏亚的报告,做的面面俱到。
吴远在接过话筒,做总结发言的时候,又不忘把这一年来的发展业绩和成就,归功于以王敏亚和陆萍为首的领导班子,归功于厂里的每一位职工。
甚至连晓庄乡的邱乡长一行都没落下。
最后借着勉励的口吻,对兔宝宝板材厂的新一年,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这也是年终总结的应有之意。
感受到老板话里的面面俱到和有条不紊,陆萍起初以为,老板这话是打了腹稿的。
但听着听着,陆萍就觉着不对了。
讲话之中的几处引申和闪回,都充满了随意性。
陆萍不得不相信,老板这番话,纯属现场发挥,信手拈来。
作为一个体制内干部的家属,陆萍猛然发现,看起来年轻张扬的老板,在谈话讲话上,丝毫不逊于体制内的老油条。
无怪乎能跟徐长盛谈到一块去,而且丝毫不落下风。
老板这人,心智成熟的,超乎自己的想象。
怪不得每次回到北岗,跟老陈说起吴远,这家伙总队吴远赞不绝口。
会后。
吴远看着陆萍送来的年终奖励方案,大笔一挥,就给批了。
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这种事儿,吴远干不来。
况且,眼下兔宝宝板材厂还是一片蓝海市场,正是利润空间优厚的时候。
多喂点好草料,这片蓝海市场才能被开发拓展得更快更好。
临走的时候,王敏亚把老钱带出来了。
老钱手里头还捧着一个账本,王村木材加工厂的账目。
吴远连接都没接,就摆摆手道:“有王厂长把关,我就不看了,我这还要赶着去看瓷砖厂呢。”
相比于王敏亚的腰板硬挺,陆援朝和裴娜的腰板就软活多了。
这数月以来,瓷砖厂初建至今,还处在一片工地之上。
瓷砖厂的简易班底,拢共八人,就在工地旁边的简易工棚里办公。
那条件自不必说了。
别说暖气了,就连门窗都不那么严实。
所以这天寒地冻的,吴远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眼见着裴娜蜷缩在一件军大衣之中,不停地呲着鼻子,鼻头还通红通红的。
“哟,裴副厂长,你这是带病上班啊?”
裴娜小嘴一撇,难得示以小女人的柔弱道:“老板,我哪里晓得从零开始筹办一个厂子,会这么难呀!早知道,我就老老实实地在兔宝宝干个财务经理算了。”
吴远笑道:“行啊。你现在后悔,我现在就能把你调回去,我最见不得下属委屈自己个了。”
“别别别,”裴娜连忙拦道:“老板,瓷砖厂筹办至今,我罪也受了,苦也吃了。这时候再回去,我多亏呀,我还是坚持坚持吧。”
虽然说得是沉没成本,但裴娜未必不是真心。
受人管和管别人,本身就是两种选择。
裴娜真能在兔宝宝板材厂安稳地待下去,当初她就不会从市医院里离开了。
人嘛,有所求,自然就好驾驭。
吴远说话间,接过陆援朝散过来的烟,跟着众人就站在工房这边,眺望着刚起到腿肚子的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