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哥哥轻生,父母也不至于对供她读书就那么排斥。
严鑫大热天的去制止冯晨自杀,就是不希望冯曦上辈子的悲剧在这辈子重演。
现在听到冯晨话里面有一些犹豫的意思,又不是那么想放弃复读了,就有些急了。
按冯晨父母重男轻女的思想,只要冯晨坚持,肯定会优先让冯晨读书,冯曦还是会成为牺牲品,不只是失去了读书的资格,还得出去打工供冯晨读书。
那就比上辈子还要糟糕。
严鑫当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又给冯晨做了很多的思想工作。
首先当然是夸赞他当初主动放弃复读的机会选择打工供妹妹读书是多么的男子汉,把冯晨架得高高的,让他找不到下来的台阶。
然后,又说到真的想要读大学的话,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还有成人高考呢。最后又举了一些没有读过大学,却依然绽放光彩的例子。
比如说某位著名的赛车手。
告诉冯晨,是金子哪里都能发光,不一定要读大学。
庸人才需要大学文凭来证明自己,真正厉害的人,到哪里都能证明自己。
他鼓励冯晨靠着自己的努力做出一番成就来,狠狠的打脸当初看不起自己的人。
这些道理正不正确是另外一回事,但至少听起来好像也有点道理。
——严鑫自己并不认同这样的道理,如果他有孩子,一定会拼尽全力的供自己的孩子读书,但是这不妨碍他向冯晨灌输这样的道理。
冯晨被他说得心潮澎湃,感觉自己放弃复读,出去打工供妹妹读书,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而选择复读,那就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庸人。
绝不能做那样的事情。
坚定了信念,然后就开始问出去打工需要做一些什么样的准备,带多少生活费合适一点。
严鑫也给了一些建议。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十八岁的高中毕业生,还没有出去打过工,只对冯晨说是过年的时候听那些打工的人说的。
冯晨也没有怀疑。
——事实上,也只有重生者会担心别人看出自己重生的身份来,现实中,没有谁去怀疑一个人是重生者,哪怕那个人表现得再奇怪。
7月10号,严家开始收割稻谷。
双抢正式开始。
接下来的十几天时间里,父子俩都很忙,要把四亩多的稻谷收割完,还要挑回去脱粒,晒干。
在脱粒的时候,严鑫又和往年一样中暑了。
不过也只是休息了半天时间,第二天继续干活。
请人将那四亩多地耕出来,父子二人还要给那些地插上秧苗。
这里没有插秧机,纯纯的人工,把严鑫给累得够呛的。
让他有一些意外的是,冯晨还过来帮忙插了两天秧——冯家种的就是一季稻,不用搞双抢,所以有时间过来帮忙。
冯晨没有说是为了报答严鑫的救命之恩,只是说两个人是老同学,是好朋友,过些天又要一起出去打工,所以过来帮帮忙。
让严鑫的父亲好生感动,连连的夸赞这个冯同学是个好人,还要严鑫不要忘了人家的好。
严鑫也只能随口的附和,心里却想着:
“我救了那家伙一命,他才帮我插两天秧,我已经很亏了好不好?”
不过有着这样的互动,倒是让他和冯晨的关系变得好了很多,算得上是朋友了。
冯晨也邀请过严鑫去他家玩,但是被严鑫给婉拒了,就说自己很忙,没有空。
实际上是不想见冯家的人。
不要说那一对看不起自己的岳父岳母,就算是上辈子照顾了他父亲几年的冯曦,两个人的婚姻生活中,也没少互相伤害,有些话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扎心。
虽然是上辈子的事情,可见到那些人,还是会觉得膈应。
没必要讨这个不自在。
说起来,冯家那一家子,唯一不让严鑫膈应的,也就是冯晨。
毕竟,上辈子严鑫和冯家有交集的时候,冯晨已经死了几年了,两个人没机会产生冲突。
第7章 送行
7月29号,严鑫踏上了打工的道路。
大早上的,吃完早饭就出发了,背上背着一个大背包,手上还提着两个袋子,都塞满了东西。
在路口等车时,他父亲也跟在那里,嘴里就没停过,一些话反反复复的说了不知道多少次。
主要就是交代他出门在外要小心,不要跟人置气,不要沾上赌嫖什么的不良习惯,不要太拼命,也不要太省着。
还说盖房子的事情不要那么着急,他在家里也能挣点钱。
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这些话前些天就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现在又拿出来反复的说,就怕儿子没听进去会吃亏。
上辈子不是这样的。
上辈子父子俩的关系很不好,严鑫很反感他父亲,在他等车的时候,他父亲都没有过来——怕惹起他厌烦。
一直到车开动一段,严鑫才在路边自家的一块棉花地看到他父亲拿着把锄头站在地里,眼睛就看着车。
脸也随着车的位置移动。
一直到彼此都看不见。
当时那样的画面落入严鑫眼里,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只是多年后却成了他记忆中的一根刺。
那个时候,父亲心里应该也是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的吧,却没有说出来。
此刻,听着父亲翻来覆去的说那些话,严鑫并没有烦腻的感觉,反而觉得有这么个人唠叨着,是一件极幸福的事情。
他也不免叮嘱他父亲:
“我现在不读书了,可以出去自己挣钱,家里的经济压力没有那么大了,你也不要像以前那样辛苦,差不多就可以了,该休息就得休息,不要硬撑着。”
“还有你住的那房间光线不好,我不在家了,你就住我那房间吧——房间老是没人住也不行是不?”
“以后伙食也弄好一点,不要一年上头荤腥都见不到一点,怎么这一个月也要吃几次肉,营养不良可怎么行?”
最后,严鑫还祭出了王牌:
“我以后结婚生孩子了,还指着你帮忙带孩子呢,你可千万不能把自己身体搞垮了,到时候我指望谁去?”
虽然他不知道这辈子该找谁结婚生孩子,但给父亲画一个饼,以孙子的名义让父亲多注意自己的身体,那还是没问题的。
他父亲听到他这么说,当时就表示以后会注意身体的。
等了半个多小时,车过来了,严鑫才告别父亲上车。
放好行李,坐上了车,他父亲还在窗外大声跟他说:“出去要注意安全啊!”
“我知道,”严鑫道,“你也要注意身体。”
车发动,父亲就站在那里看着车远去。
严鑫也在车窗边看着看着他的父亲。
已经说了很多话,总感觉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出来。
上辈子出去打工的时候,倒是没有这么多感触,反而觉得摆脱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庭,获得了自由,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多年以后才发现,自己最眷恋的,竟是自己当初最憎厌的。
村里没有到市里的中巴,只有去县城的,到了县城然后再转车到市里,再坐火车去他们的目的地,粤省某个地级市的镇上。
搭车一起出去的,一共有十几个人,一多半是他们村的,还有几个是邻村的。
他们住在不同的生产队,搭车的地点也不一样。车开了一里多路,到了另一个路口,冯晨才上车。
他父母和妹妹都过来送他了,把他一直送上了车。
看到严鑫,冯母还给他打了个招呼:
“小严,你跟我家小晨是好朋友,到外面你们可要互相照顾。”
严鑫讨厌这个女人,但脸上还是露出微笑,说道:“阿姨你放心,我们会互相照顾的。”
他看到了车窗外的冯曦,两个人有着一瞬间目光的交流,然后严鑫就移过了的目光。
车开动了百多米,严鑫再回首,看到冯曦还在向着这边望着。
心里想着:“虽然上辈子经常听到她抱怨她哥,说她哥自杀把她一辈子也给耽误了,可他们兄妹感情是真好。”
他没有兄弟姐妹,了解不了这样的情感,心里还挺羡慕的。
中巴车往前又停了两个路口,才把这一趟要出去打工的人都收齐了。
那些人有的严鑫认识,有的不认识,基本上都是跟他和冯晨一样十八九岁的少年。
但里面也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是特意请假回来搞双抢的,搞完了就继续去打工,顺便从老家带一些人去打工,挣点外快。
这一支出去打工的队伍,就由这个人带着。
此人姓王,大家都叫他老王,是在建筑工地上干活的,每带一个人过去做小工,老板会给他一百块钱的好处费。
对于村子里这些从来没有出去找工作的人来说,去了就有事做,也比自己一个人没头苍蝇一般在陌生的地方找工作要强。
这属于双赢,大家都有好处。
上辈子严鑫就是跟着这些人一起出发的,只不过上辈子的队伍没有冯晨,只有十二个人。
这辈子多了一个冯晨,就变成了十三个人。
老王点了一下人数,确定都来了,在车上就让大家互相介绍,还跟他们说起了工地上干活的一些事情,什么工作轻松一点,什么工作累一点,什么工作挣钱更多一点,什么工作更危险。
在他嘴里,在工地上努力一点,一个月挣一千多块钱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