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回复声,陈沉靠在矮墙后面,手里拿着的是从死去敌人的尸体上摸来的HK416。
他的子弹早就已经全部打完,现在手里的全部弹药,就只有刚刚捡到的两个弹匣。
战争的残酷在这一个狭小的社区里展露无遗,明明是远近火力交织、地空火力协同的现代战争,但在烈度无限拉升的情况下,最终也滑向了最单纯、最简单直接的“人数交换”这个方向。
就在过去的15分钟里,提前赶到的第一批100多人的支援部队用他们的命换掉了空中剩余的4架黑鹰直升机。
而所谓的“换掉”,并不是指用导弹、火箭弹打掉,只是单纯的用自己的命,去耗光了对方的弹药。
如果是一次正常的攻城战,支援部队这样的策略绝对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
原因很简单。
能掏出一个直升机空突编组的国家,会掏不出第二個吗?
——
但,这不是一次正常的攻城战。
因为叙利亚在边境线上发起的疯狂进攻,土耳其驻扎在吉利斯的空军和陆航部队已经被严重牵制。
大量直升机、战斗机被派往边境线上其他区域,去对那些区域上正在大肆综合的叙利亚政府军进行空中打击。
于是,可笑的情况就这样发生了。
土方真的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拉出一支可供轮换的直升机攻击小组来,在4架黑鹰返航后,他们至少要在1个小时后才能完成补给、重返战场!
空中优势的丧失让土方的地面部队瞬间失去了最大的倚仗,他们不得不加紧调集装甲部队,向社区方向靠拢。
然而,阿扎兹城内的情况是复杂的。
驻守在这里的1万叙利亚政府军确实被打败了、被打散了,可他们没有被打死。
数千人、数千把枪、数百发各型火箭弹、反坦克导弹、数十门无后坐力炮分散在整个城区内,你永远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会钻出一发炮弹,把你的履带打断、把你的装甲打穿。
所以,进城之后的装甲部队行动极为迟缓,指挥调度也完全失序。
这并不是一线指挥员的责任,事实上,除了少部分需要按计划配合步兵推进的装甲单位之外,这里的大部分坦克,本来应该是要绕过已经被“攻占”的阿扎兹,继续向阿勒颇前进的.
再加上阿勒颇城紧急赶到的最后一个炮兵营远程火力的压制,土方装甲部队的作用,已经被削弱到了极限。
他们只能冒险使用大量步兵进行穿插突袭,试图在斩首小队被全歼之前完成支援。
而他们第一批赶到的步兵,则正好跟叙利亚政府军第二批赶到的精锐老兵撞在了一起。
60对300,叙利亚方几乎全军覆没。
但,他们也同样咬死了敌方的60人,拖延了整整15分钟的时间。
以社区为中心,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已经堆满了尸体。
叙利亚政府军的士兵们甚至开始直接用战友和敌人的尸体来构筑街垒,而当子弹穿过那些人体沙包时,飞溅起来的血肉碎末,也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血腥味压过了战场硝烟的气味,让人闻之几欲作呕。
可哪怕都已经打到了这种程度,双方都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对叙方来说,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走也是死,不走也是死,只能打到底。
对土方来说,他们投入了太多,如果连最后的斩首都不能完成,任由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存活,后续的蛙跳式进攻,仍然会面临巨大风险。
一轮一轮的兵力投入,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和防守。
陈沉已经打到麻木了,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想办法用更精细的指挥,去最大程度的杀伤仍然在抵抗的斩首小队。
只要这支小队覆灭,双方就有了暂停交火的契机。
能停一停,对大家都有好处.
此时,杨树已经按照陈沉的命令架住了斩首小队最后剩余的两个小组所在的位置。
他早就已经把沉重的XM109久丢在一边,取而代之的是手里那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加装了热成像瞄具的M249。
子弹不断从枪膛里飞出,杨树不算是一个多么优秀的机枪手,但长时间担任狙击手角色锻炼出来的敏锐感知和战场洞察力,还是让他仅凭一己之力就牵制住了掩体内的8名敌人。
不过,他支撑不了多久。
200发的子弹,3分钟就会消耗完毕。
在这三分钟之内,陈沉要用自己手里仅存的仍然保持行动和作战能力的6人突击小组,完成最后的收割。
这是最危险的时刻,也是最终的、你死我活的博弈。
陈沉深吸一口气,再次下令道:
“李帮,你带平川从右侧迂回靠近,吸引敌方火力,建立侧翼压制。”
“林河,你跟我从正面跃进,拉近距离到40米以内,寻找有利射击位置,建立正面压制。”
“廖城、苟金,你们两在我们开始进攻后迅速散开,去战场上寻找可用武器。”
“靠我们手里这些步枪是打不进去的,得靠火箭筒,或者迫击炮。”
“找到后给我信号,马上对敌方掩体进行打击,明白吗?”
“明白!”
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
李帮投出烟雾弹,向右侧跃出掩体。
敌方小队的子弹紧随而至,但在杨树的持续压制下,他们的射击也终于失去了最开始的准确性。
李帮和平川两人顺利到达右侧第二攻击位置,将远处掩体内两名敌人的侧面锁定在了自己的火力范围之内。
没有丝毫犹豫,两人立刻扣下扳机,命中了暴露出大半个背部的敌人。
“砰砰砰砰-——”
连续枪响之后,敌人应声倒地。
陈沉知道,这绝对不可能是致命伤。
那些人身上不知道穿的是什么防弹衣,但绝对不是普通的龙鳞甲。
别说HK416使用的5.56mm弹了,就连之前自己用的SCAR-H打上去,也根本没法穿透。
不过,侧翼压制的意义并不在于杀伤。
想要歼敌,还得靠自己。
就在李帮开枪的瞬间,陈沉敏锐地抓住了敌人进行阵型微调的机会。
他的时间或许只有不到三秒,但这足够了。
“走!”
陈沉猛拍林河的肩膀,两人从矮墙后面一跃而出。
林河的速度极快,崎岖的地形似乎放大了他灵活性的优势。
仅仅是两个箭步,他就已经到达了陈沉提前指定的射击位置,并且顺利完成了对敌方向的开火,给落在后面的陈沉提供了掩护。
两秒钟后,陈沉到达林河身后。
此时,为了掩护陈沉,林河的大半个身体暴露在掩体外,而对面从砖墙后面探头的敌人,已经锁定了他的位置。
没有丝毫犹豫,陈沉在身体倾倒前的瞬间跨出了左脚,用膝盖支撑住了身体。
这是他训练过无数次的肌肉记忆,滑跪射击。
屁股靠脚,大臂靠肋,右腮靠枪。
十二字口诀在脑中闪过,眨眼之间,他的准星已经与敌人的脑袋重合在了一点。
“砰!”
单发,爆头。
敌人仰面后倒,陈沉枪口侧拉连续扣动扳机,将另一名敌人压了回去。
“林河!低姿卧倒!”
陈沉大喊。
“明白!”
林河顺势卧倒,同时枪身一抖,换上了新的弹匣。 “最后两个!快没子弹了!”
“手雷!”
陈沉枪换左肩,单手据枪保持射击,同时扯下胸前最后一枚破片手雷,以直臂抛投动作将其向前投出。
不到40米的距离,这样的抛投完全没有压力。
手雷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落在了掩体后方。
“轰!”
爆炸声立刻响起,但却显得有些沉闷。
敌人的反击火力并没有因为这一发手雷而削弱,甚至在某一个瞬间,它变得更加凶猛。
“我这边压不住了!”
无线电里,杨树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最后50发!机枪30秒后报废!”
“收到!撤出战位!”
“明白!撤出战位!我去哪里?”
“去找枪!”
陈沉简短回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场仗打到最后,己方想要维持火力,居然要靠在战场上就地捡枪!
在他的记忆里,没有哪一次战斗是打得那么惨的。
而这也恰恰说明,自己面前的这两个小组,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断断续续的枪声还在响起,东风兵团虽然只剩下了最后4个火力点,但正面、侧面交叉火力的优势仍然为他们夺取了一部分主动权。
双方仍然维持着均势,陈沉攻不过去,他们也打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