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继沉默,隐隐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味,对持间,沧忠信突然道:
“谁准你对他下手的……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在查明事情的真相后,沧忠信对于胞弟的死只觉心寒,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容忍展暮的所作所为。
他今天可以一声不响的解决沧忠时,那么难保他日后不会调转枪头反咬他一口。
沧忠信瞪了他一眼,这头狼已经逐渐脱离掌控,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么就不能再留。
“这事关系到小蓝……”察觉到周遭的杀气,展暮眯起眼道:“也确实是我鲁莽了。”
沧忠信在心底冷笑,鲁莽?
你展暮会为了一个女人鲁莽?
以为搬出沧蓝,他就会心软了吗?
“暮仔,你爸爸当年跟我是兄弟,沧伯可以说是看着你长大的,我对你怎样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没有我,说不定你也活不到现在……可你真是让我失望啊……”沧忠信叹息道:
“忠时也算是你的长辈,可你背着我都做了什么?”
他冷下脸,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我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出嫁没多久,就变成寡妇,这次就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砰--
话落一颗子弹在瞬间射进了他的小腿里。
展暮怔忡半晌,踉跄着倒地。
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在发射时声音不大,跟打开啤酒瓶差不多,况且这里地处偏僻,只是惊飞了几只鸟儿,片刻之后四周又恢复了平静。
数秒后,展暮才开始感觉到疼,他伸手往伤处捂去,只觉那里传来一阵烧灼感,而后便是放射性刺痛。
鲜血从伤处汩汩冒出,幸好GLOCK手枪口径较小,并在装了消音器的情况下,威力有所下降,所以从受伤的情况看来,不是太严重……
然而在血流不止的情况下,再不就医止血,一旦时间拖得太长……
沧忠信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紧抿着唇道:
“暮仔,如果你今天能够活着回来,那么之前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如果不能,沧蓝也是我的女儿,我不会丢下她不管,这点你大可以放心。”
展暮倒在地上,沉默的听着他的话,他看到他蹲□,搜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通讯工具,而后头也不回的往来时的路走。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听到展暮的声音,沧忠信身形一顿,却在冷哼过后,逐渐走远。
展暮抬眸看着这片荒地,此时已近傍晚,且附近并无人居住,他想要获救根本不可能。
沧忠信是看中了这点,才没有对他下死手,他突然笑出声,真是个满口仁义道德的男人,其实内里肮脏、阴暗到了极致。
有什么比在漫长的折磨中死去,更令让人感到痛苦的?
如果他死了,沧忠信不觉不可惜。
若他侥幸活下,那么他就还有可利用的价值。
--说到底他们其实是同一类人
展暮轻咳了声,在麻木过后,他的四肢开始发冷……
咬着牙他脱去身上衬衫绑在伤口上,算是勉强止住了血。
在一波接一波的剧痛中,四周的景物开始扭曲、晃动。
趴在地上,他低低的喘息了一阵,最后忍着痛往车道爬行。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意识,一旦晕眩,那么就意味着死亡。
这里很久没有下雨,身下的黄泥地磕在皮肤上,只是更加剧了小腿处的疼痛,为免感染,他尽量护着伤口,可没过多久,便再也爬不动了。
顺着被拖出一条直线的血印,展暮躺在草丛里,咬着牙尽量保持清醒。
其实死——他并不怕,最让他害怕的是,再也见不到那个会对他笑的小蓝。
就在展暮逐渐失去意识的刹那,由远及近的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努力的将眼睛掀开一条缝隙,却只是看到了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
这天晚上沧蓝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展暮的电话号码。
她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已经临近午夜十一点了,他却还没有回来。
刘姐同样心急着,先生不回来,她也没办法下班。
无奈下她只能拨通了魏无斓的手机。
在刘姐的叙述中,大致了解情况的魏无斓,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蓦然沉了下来。
对着话筒,他只能安抚道:
“刘姐,展总临时有事要出国开会,估计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你今天就在那留宿一晚吧,明天我会安排人过去的。”
刘姐不疑有他的应下,挂了电话,魏无斓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抓了车钥匙就往墓地赶,在驱车的过程中,心脏砰砰的像是要跳出体外。
他心中暗道。
沧忠信该不会已经下手了吧。
妈的,已经过了这么久,搞不好他已经……
摇去脑中的臆想,他使劲的往下踩油门。
操啊!展暮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要是死了,你家里那个该怎么办啊!
与此同时,冯元照在客厅里听到了别墅外的引擎声。
猜想应该是沧忠信回来了。
他几步走过去开门,果然看到了他的身影。
“沧伯,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刚才去了公司一趟,她怎么样了。”沧忠信脱掉皮鞋,略略扫了楼上一眼。
冯元照脸色变了变,知道他意指陈丽,他老实回道:
“佣人说,丽姨……刚睡下了。”
沧忠信放下手里的公事包,轻“嗯”了声,然后踩着步子上楼。
房门开了又合,而在片刻之后,从他房里隐隐约约的传来女人的尖叫与男人的怒骂声。
“哐当”不知是什么被砸到了地上,冯元照心头一惊,忍不住瑟缩了下。
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陈丽,每当外人问起,沧忠信便推说她出国旅游去了……
冯元照沉默下来,或许在整个沧家,也只有他一人知道事情的始末。
他永远记得,当天夜里在所有人都熟睡过后,他站在走廊上,亲眼看到沧忠信从房中抗出了一个布袋……
晚风轻拂,刘姐看了眼飘起的窗帘,几步过去将玻璃窗合上。
电视里一如既往的响着叮铛的笑声,可沧蓝坐在沙发上,却没了看下去的兴致。
她伸手摸着自己过长的刘海,眼睛时不时的往门口瞄去。
展暮已经失踪了两天,期间一个电话也没有打回来,魏无斓只说他出国谈公事,可有什么公事是忙到连打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的?
刘姐渐起疑心,却又不敢表露在面上,沧蓝虽然是个傻子,却对展暮的事极其敏|感。
“小蓝,我帮你修修刘海好不好?”她拿着剪刀走过去,伸手刚要碰上她的头发,却被女孩闪身躲开。
她偷偷瞧了她一眼,而后咬着唇摇头:
“叔……什么时候回来?”
刘姐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复杂。
这两天沧蓝只要一开口就是这一句。
“魏先生说了,应该还要过几天吧,也不早了,不剪头发的话我们就去睡吧。”刘姐佯装犯困的打了个呵欠。
看到这,沧蓝目光微微湿润,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大门。
而跟沧蓝她们比起来,这两天魏无斓过得也是相当的不顺心。
当天晚上他驱车在墓地周围转了一圈,甚至花钱请来一些当地人也没能找到展暮的身影,倒是在草丛里发现了一滩已经干枯的血迹。
抱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心理,他不眠不休的找了两天,终于在附近的一家医院里,查到了展暮入院的资料。
而在见到展暮之前,却撞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女人一身简洁的OL套装,踩着细长的高跟鞋在走廊中与他擦身而过。
魏无斓愣了半晌忍不住喊道:
“张婕?”
对方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中,他将目光落在她精致的妆容上。
不可否认,即使不化妆,张婕也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她抬眼看着自己,下意识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梳起的刘海裸|露出一副光洁的额头,那是一个与沧蓝截然不同的女人,知性而美丽。
“魏无斓?”张婕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突然说道:
“有事?”
“你怎么在这里。”魏无斓皱着眉问。
“我来看朋友。”张婕停顿片刻,不悦的回道,瞧着那双眼睛,分明在说:关你什么事。
从很早以前,魏无斓就知道张婕对自己没有好感,起初他还会感到诧异,而也正是因为张婕的“独特”,让他记住了她的名字。
推开病房门,魏无斓只稍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展暮。
发现张婕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他突然明白过来。
“是谁干的?”他试探性的问道。
咬咬唇,张婕在床边坐下,并没有回话的意思。
沉默间,她将目光移到展暮已经处理好的伤口处。
那里的子弹已经取出,血也早已止住,可他人却依然没有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