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边的女人闻言背脊蓦的一僵。
她回过头,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隐隐迸裂出火花。
沧蓝有些挑衅的回视她,没有别的意义,只是心中莫名的有一股气堵在那里,她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而这份不痛快,如果她不想一个人受着,那么就势必要加诸在他人的身上。
张婕目光一滞,看着那件紫色的长裙,这个牌子在国内只出了十件限量版,价钱也是贵得吓人,随随便便就能要去她好几个月的工资,她本就是个节俭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几日后的拍卖会,今日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张婕咬咬唇,原本还在犹豫的心,在看到沧蓝接过销售员递过来的包装袋时,急急喊道:
"等等,那条裙子是我先看上的。"
销售小姐看着也就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刚出来工作没多久,看着两人,一时犯了难,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沧蓝收回自己的卡,接过包装袋对她笑道:
"抱歉,我已经付款了。"
程英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对持的样子。
沧蓝手上的裙子无论是款式还是尺寸都明显不符合她的风格。
程英诧异于她少见的态度,从来说话就细声细气的沧蓝曾几何时也有这么尖锐的一面。
张婕面上的不愉表露无遗,她沉默半晌,最后也只是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没有多做停留,昂首挺胸的离开。
程英拿着刚试好的衣服去结账,也没去细究沧蓝的反常,神经大条的挽着她的手急冲冲的往电梯走。
"听说楼上开了一家新的餐厅,咱们去试试。"
沧蓝心不在焉的虚应着,手中轻飘飘的的一袋衣服如今却感到有千斤重,她不安的发觉,即便她如何的挣扎、改变,可事情的发展,却依然朝着前世的轨迹运行着。
晚上,当沧蓝从浴室中出来,目光落在床边的购物袋时,停顿片刻,她走过去,抽出里面的长裙烦躁的扔到一边,
脑海中又一次浮出张婕那张淡漠的脸,她看着她的眼神中,有不甘、愤怒,而更多的是轻蔑与不屑……
她猛的摇去脑中的臆想,从抽屉里取出剪刀,拾起地上的长裙,疯了似得剪切,撕扯。
对!她是有个有钱的父亲,而她有的,也只是个有钱的父亲!
她比不上她,无论是才学、样貌、还是气质!
可是她有钱,她能够轻而易举的得到她努力许久,求也求不来的东西,比方说这条裙子,又比方说……展暮……
沧红在门口惊呼:
"姐,你在干什么!"
沧蓝浑身一震,蓦的扔掉手中的剪子,看着地上被剪得面目全非的长裙,犹自怔忡着。
沧红好像怕她做什么傻事似得,捡起地上的剪刀就扔得远远的。
"没什么,我只是……心情不太好。"沧蓝转过头问道:
"找我有事?"
"我看你整天闷在屋里……"沧红犹豫了一会儿,说:"要不要跟我出去看看,他们在放烟花,可漂亮了。"
冯元照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箱子烟花,趁着月色朦胧,独自蹲在花圃中,手里攥着一根烟花棒,在半空中挥舞。
听到脚步声,他惊喜的回头,却在看到沧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顿时垮了下来:
"小蓝,是你啊。"
"元照哥。"沧蓝朝他说道,在发现原本应该跟在自己身后的沧红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见时,清澄的眸中闪过一抹晦色。
冯元照失落的坐在草地上,沧蓝看着他耸拉下来的肩膀,安慰的挨着他坐下。
"小蓝,你说我是不是太笨了。"
他失落的凝着犹在冒火的烟花棒子,轻叹着说:
"要不然,小红怎么会那么讨厌我,我知道我不够聪明,可我是真的喜欢她,从第一眼就好喜欢,而且沧叔也答应了……"
沧蓝听到这里,脸上蓦然一冷,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沧红最近总是借故想让自己与冯元照独处了。
冯元照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什么,跟着闭上了嘴,他失落的看着搁置在一旁的烟花。
"元照哥。"沧蓝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你人那么好小红怎么会讨厌你呢,这么多烟花搁着也是搁着,不如我们今晚就把它放光吧。"
砰--
这一晚沧蓝发泄似的不停点燃烟火,看着在夜空中绽开的烟花与震耳的爆炸声,像是甩开了多年的包袱,如稚子般,疯玩到了半夜。
而在隔天,接到温以深的电话时,沧蓝刚迷迷糊糊的睁眼,就连声音也是哑哑的显然是没有睡够的样子。
温以深把她约在沧家附近的一家咖啡屋里。
很近,走过去也就是十来分钟的路程。
简约的咖啡屋里响着钢琴曲,宛转悠扬,沧蓝刚进门便看到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轻轻的搅拌着手中的饮品。
这家店用的咖啡豆似乎不太合他的胃口,是以,他只是随意的点了一杯,却没有动。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沧蓝在他对面入座,动作一僵,她找不到借口,只能沉默以对。
温以深一直对她很好,在这几年里,即便一开始,他的目的并不单纯,可他毕竟给她营造了一场四年的美梦,在那里她享有自由,享有一切她从前想要,却无法得到的东西。
温以深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小蓝,我父亲的情况一直在恶化,医生也说撑不了多久……"
"跟我回英国吧,如果你想念书,我可以帮你找最好学校,最好的教师……"
"以深……我还没有准备好。"沧蓝犹豫的没有看他,温以深虽然对她很好,可是她并没有那种像上一世,对待展暮那样想要迫切嫁给他的心情,毕竟她才二十二岁啊,人生才刚刚开始,又怎么甘愿过早的嫁做他人妇。
温以深蓦然攥紧她搁置在桌上的小手,似乎一早就知道了她的答案,他没有不悦,只是凝着她的眼,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我可以等,我们暂时不结婚也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你能跟我回一趟英国,让父亲看看你,也让他老人家走得安心。"
男人英俊的脸上没了往时闲适而漫不经心的微笑,只余下一种真挚的诚意。
英国那边一直在催促,他能耗在她身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沧蓝被握着的手隐隐作痛着,温以深低沉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直到她出了咖啡厅的大门,依然久久不散。
"三天后在机场,我会等到你来为止。"
……
傍晚的时候,沧忠信接到一个来电,看着号码他冷下脸,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沧伯,是我。"
"你有事?"
大楼的落地窗能清晰的看到远处的景物,几只大鸟飞过,扑腾着翅膀落在电线杆上,办公桌前,男人夹着高脚杯,目光深邃的看着杯中浑浊的液体,嘴角浮出一抹嗜血的笑:
"我想给你看点东西。"
☆、第六十六章
B市的晚上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层层薄雾笼罩着校区。
下了课,沧蓝撑着雨伞站在路灯下静静的等待着沧家的司机。
几许微风轻拂,带来一丝沁凉,她将被吹乱的黑发撩到耳后,看着周围三五成群出来吃宵夜、散步的学生,内心有羡艳,有失落。
如果不是因为沧忠信的关系,她想,她现在也会是其中的一员。
车头的大灯照在她的身上,一辆黑色轿车出现在视野当中。
衬着朦胧的月色与略显昏黄的路灯,反光的车窗下,沧蓝瞧不清楚驾驶座上的人。
她认出这不是沧家的车子,便后退数步,让出一条道好让人家过去,可当那辆轿车驶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越过她离开,反倒停靠在一旁。
吱--
透过降下的车窗,沧蓝终于看清了坐在车里的男人。
她知道沧忠信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保镖,全都训练有素的躲在暗处,在保护她的安全之余也不会给她的正常生活带来什么影响。
而也正因为这些保镖,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展暮了。
如今面对他的突然出现,她有些措手不及了,握在手里的伞一松,掉到了地上。
展暮伸手解开身上的安全带,阴沉的目光落在少女慌张的脸上,她不停的往身后张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看到这里他语带嘲讽的说:
"在找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吓人,表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沧蓝一边后退一边往后看去,内心万分焦急着,她不懂,沧忠信安排的保镖都去哪了?
天边飘下的毛毛细雨打在脸上一片冰凉,像是感知到将要到来的危险,她沉默半晌,突然朝校门处拔腿狂奔。
砰--
耳边响起车门被甩上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男人沉稳的脚步声。
"嗒嗒"的是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闷响,一下又一下的敲入心扉,沧蓝气喘吁吁的一路小跑,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声音,面上刷的一声失去了血色,在灯光下显得越发的惨白、吓人。
刚下课,校门外人来人往,沧蓝在奔跑间就撞上了好几个人,她本以为在大庭广众下展暮会有所顾忌,所以卯足了劲往人多的地方跑,可也正是因为人多,她还没跑几步便给人从后抓住了手臂。
"救……啊……"
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被人打横抱起,事情来得突然,甚至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展暮已经抱着她回到车旁。
车门开启,纤细的身体蓦的腾空,她被人一把扔进了后车座里。
展暮的动作太快,即使周围挤满了人,却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他利落的关上车门,油门一踩便疾驰而去。
沧蓝趴在皮质椅上,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而在驾驶位上,男人冷漠的脸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沉默的开着车,不时透过后视镜查看她的身影,密密细雨逐渐变大,"啪嗒啪嗒"的敲击在玻璃窗上,雨水刷过镜面,形成一层透明的薄膜,沧蓝从车内往外看去,只觉外面世界都在扭曲,变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