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铺子?”柳氏和沈父正兴奋呢,听罢顿时一愣,不由地看向荷香,沈荷香却是微抿唇瓣的冲沈父轻道:“爹,家里日子好了,你总不能一直做货郎啊……”
有时候一句话就可以了,多说反而不美,沈荷香回屋时柳氏和沈父还坐在炕上发愣,脑中不断回想着闺女刚才的话,是啊,总不能一辈子做货郎吧,人往高处走,以后总要有个正经营生养家糊口。
柳氏心想,每日沈父在外游商,回来晚一会娘俩便在家里不断张望提心吊胆的,置地务农家中又缺少劳力,若是能有个铺子男人就不必再四处走动,她也能放心些,而沈父却是想到于掌柜的杂货店,之前虽算不上冷清,但人也并不多,如今随着头油胭脂好卖起来,店里已经多了一个伙计,他每次去都有人出出进进直碰脚后跟,沈父也不是傻子,随着于掌柜的要货量越来越大,对他也越来越热情,便知这定是他拿来的货在京城走俏使然。
一盒五百文的胭脂膏转眼到了于掌柜店里便是三两银子,二两半还是熟客价,但即使眼热又怎么样,手里没有银钱,只能兑给别人卖,于掌柜算是熟人,虽然价格低些但付银子十分爽快,换别家恐怕还要拖上一拖,之前没什么想法的沈父,此时想来竟也有些无奈不甘的。
因要在京城买下一间铺子,至少也要二百到三百两银子,像他这样没什么家财的平民,这么多钱根本不敢想,两口子微微扬起的心顿时又沉沉的落了下来,刚得了二十六两的喜悦也淡了些,但闺女似无意的这句话此时便像一粒种子般种到了沈父和柳氏的心间,仔细想想却又觉得有希望,两个月二十多两,那一年便可赚百两,一年存不够两年,两年不够便攒上三年,待日后这枚种子有了条件有了可生存的土壤,想法必然会破土而出,最终实现。
沈荷香此时却已是沐浴完,家里木材充足,屋里烧得暖意十足,她正穿着白绸小衣坐在床边,头发半披在背后,用青盐细擦了牙齿后,又将采集泡过泉水的花瓣放在口里细细的轻嚼,直到感觉每颗牙都摩擦到,这才吐了出来,又用花茶水漱了口,这才拿过铜镜照了照,果然工夫不负有心人,几个月前还觉得干巴巴的小白牙,此时整齐的排在一起,一颗颗泛着莹润的光泽,沈荷香满意的看了半天,这才放好镜子上了床。
接下来几日柳氏连去虎子娘家绣花的次数也少了很多,整日在家忙得像陀螺般转,村里有些人见了开始眼红,他们每日见沈父满担子出,轻担子回,一天甚至来回跑几趟,顿时有几家也琢磨着去卖卖货。
于是村里有打算的几个妇人便都到沈家串门,借着聊天打听着沈父平日都卖些啥,到时让自家男人也去进点货卖,因着柳氏和沈荷香一直是在暖房后面的小屋做胭脂水粉,所以没人注意,便是闻到香味,也以为是平日沈父卖的一些胭脂香粉的味儿,都没有往心里去,也只有虎子和虎子娘知道一二,虎子一家也不是碎嘴的人,这事便没传开。
柳氏自然也不点破,对沈父卖的东西有问的都据实相告,毕竟货郎平日卖什么,去买几次就知道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并且她们家指的便是自己做的胭脂香粉,那些零散的小件真的赚不到什么钱,不过是百来文的利糊口罢了。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又到了去老宅送钱的日子,沈父现在已经坚决不进沈家老宅,每次去都是站在门口等里面的人出来拿钱,头两次老宅的人还吊着面子冷落沈成石,特意让他在外面等,沈成石等了半天见没人出来便掉头便走,想再要钱?那就自己过来来拿吧,如此两次后,老宅人倒是识趣了,每次沈父一去便赶紧开口接钱。
这一日从老宅回来,沈父一脸的怒色,正烧火做饭的柳氏和沈荷香见状忙把饭做好进屋细问,一问之下柳氏气得直锤胸口,“这是什么人呐,一个月一两银子,亏他们要得出口,不如让他们抢去……”
在农家一家三口三百文钱节省些便足以正常生活了,之前分家后大伯定的是两个儿子各给继母每月二百文生活费,这已是很高了,沈父那时虽窘迫但是想到父亲死前的嘱咐,却还是咬牙应了,如今还没过几个月,便从二百文涨到一两银子,天知道农家这里有几个人能一个月赚到一两银,就算是大伯手里的杂货铺,生意好点也不过赚五两银子,生意不好时三两都赚不到。
换成别的事沈父自然是不应的,但此事乃人伦孝道,不是做生意可以讨价还价,话说不好便要被老宅那边人倒打一耙,沈父又不得不谨慎些,沈荷香想了想也觉得这事棘手,大伯这般要求明看着确实有理有据,他说:之前定的数是母亲见你家中困难才要了二百文,如今不同了,你家既然盖得起宅院,那便是有了钱,有钱就该多尽尽孝道,多孝敬母亲,现在我这做大哥都拿一两,你这个弟弟好意思只拿二百钱吗?
这话一出,父亲就算明知吃亏也是无法反驳,沈荷香脸上也没了笑意,老宅的人如今也就能拿这个折腾,看着愁眉不展的柳氏和沈父,沈荷香想了想道:“爹,他们要多少咱便给多少吗?就算是给,这钱也不能给的不清不楚。”随即顿了下,“明儿早爹记得挑两坛好酒给里正,到时拿了笔墨请他做个公正……”说完便笑了笑,无论怎么样这都是最后一次了,就且让着,以后他们再想找理由多要,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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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沈父想了一宿愁的直叹气,最后也只能按照闺女说的,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就到村东头王家酒铺买了两坛好酒,这在农家来说礼已经不算轻了,沈荷香想到什么又往那篓里放了头油香粉胭脂三件,瓶子都是精美的瓷地,看着便知是价值不菲,又加了绢花和角梳凑了五样,用了匣子装了,这些东西数下来也是要近二两银子的。
沈父见闺女如此大方,虽没肉疼却也不明白,帮忙做个公正哪需要这般大礼,旁边的柳氏却是帮忙把挑子挑上道:“还是闺女想的周全,那里正我听人说是个怕媳妇儿的,讨好他倒不如讨好她媳妇管用……”当年自家被分出来就给了三间草房,可不就是他大伯那边给里正好处了,那时自家穷的叮当响,饭都吃不上哪有什么钱打点,现在想起来便觉得心酸。
于是沈父便挑着两坛酒,一包自家做的红枣糕及梳妆五件去了里正家,要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可真不假,礼送到位了事儿便好办多了,沈父刚把事情简单说完,那里正媳妇便大骂老宅大伯和继母贪得无厌,一个月二百钱就很不错了,居然张口要一两银子,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也不怕撑着了,当天下午里正便带着沈父便去了老宅。
晚上回来沈父便是乐呵呵的,手里还提回了些猪头肉,柳氏细问之下沈父拿出了那张契纸,上面有沈父,沈石柱和里正的名字和手印,就这么一张纸拿到衙门便是好用的。
沈家在农家算是富裕人家,沈成石小时上过几天私塾,识字什么的没问题,也不至于被人糊弄,柳氏小时认过字,看了契纸上所写一颗心顿时落了下来。
沈父喝了口水道:“那里正这次总算是向着咱了,进门就将大哥骂了一顿,最后给继母孝敬的钱定为每月五百文,大哥拿一两……”
柳氏仔细的看了两边契纸,听着便觉得担心道:“你大哥他就没说什么?他能同意?”
“当然不同意。”沈父道:“但他不同意也没用,里正说了,分家的时候他就拿了全部家财,赡养继母是理所当然的,就应该多拿银子孝敬,若是不满他就做主将家重新分分,两个儿子一人一半,到时便一碗水端平,大家都拿一样的孝敬钱,你想我大哥能干吗?所以闹了一顿这事就定了,以后不会再更改了,若是他们想赖帐,我们就拿着这张纸去衙门告他们,他们就得坐牢……”
沈父说完沉默了下,随即放下碗道:“荷香他娘,这次我是看明白了,这世道没什么别没钱,有钱才好办事,若我们还像以前那么穷,不说里正和村里人,便是自己的亲兄弟都欺负你看不起你……”
柳氏听罢眼睛一红,知道是老宅人又说了什么,擦了擦眼角不由坐过去安慰道:“他爹,你莫伤心,我们家的日子以后会越过越好的……”沈父听罢伸手紧紧握着妻子的手,眼睛里却是亮的,像是对柳氏说又像是告诉自己一般道:“嗯,会的,我要让别人知道,你没有嫁给一个窝囊废,没有老宅的人,我也能养的起你们母女……”
沈父的话连带外面烧火的沈荷香也听得清楚,心里一时也觉得又恨又气,说爹窝囊废的八成是大伯母,那女人最会没事找事,她爹才不是窝囊废呢,就算有那也是大伯,但同时又觉得大伯母这话说的好,若不是她这几句,父亲又怎么能这么快的明白了银钱的重要性。
见沈父和柳氏在屋里气氛正好,她也没去打扰,想到早上给里正送得礼,沈荷香觉得这钱总算没有白花,只用二两银子的东西便省下了日后几十两甚至几百两的银子,当真是划算的很。
没有了老宅人的搅和,沈成石一家总算是过了个舒心年,加上年底于掌柜又急要了一批货,一家人忙得腿都软了,最后狠赚了八两银子之多,柳氏的钱匣子都塞满了,最后被沈父去京城时换成了三个银锭回来这才空了地方。
剩下的五两多的零用钱柳氏打算置办些年货,两口子带了闺女坐了驴车到京城买了一堆东西,便是布铺便扯了二两多的料子,之所以花这么多是因为想到老宅继母养的闺女几身的绸衣,变成花样穿,而自己的闺女从小到大却只穿着粗棉布衣,想着便是委屈了闺女,如今有钱了,柳氏便也不像以前那般扣门,事事精打细算,硬是咬着牙给荷香扯了几尺不便宜的粉绸做件绸袄,又要了些颜色差的青色绸布再给闺做件襦裙,虽然染的颜色有点瑕疵,但是毕竟是绸布,便是差些也比那棉布看着好看。
女儿这般打扮那是疼女儿,自己跟沈成石却不能这般张扬,毕竟他家才盖了房子,在村里人眼里还不是那么富裕,一下子一家人绫罗绸缎的难免打眼,并且她自己也不舍得钱,便扯了些上好的细棉带回家。
离过年还剩下十来天,娘俩整日除了准备年货便是忙着灯下裁衣,总算是在头三天将衣服做好了,沈父这两天也不再挑货出去卖,而是备着年后一两月的烧柴。
等到过年那天,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而沈家烧得暖洋洋的,炕桌上一大桌子的好菜,鸡鸭鱼肉也算是样样俱全,柳氏还给沈父烫好了酒,一家人坐在桌前看着菜,再想起以前不由唏嘘不已,在老宅时好吃的那都是在老爷子的嘴里,然后是大伯一家,轮到沈父吃盆里哪还有几块肉,等娶妻有了荷香,娘俩虽不至于饿着,但也一直干得最多吃得最少,且都是些剩菜冷饭,哪像今日这一桌子一家三口可以随意的吃。
便是平日油腥不多沾的沈荷香今日也多吃了几口,这主要是柳氏用辣子炒的鸡块太香了,再就着那煎的黄澄澄香喷喷的小草鱼,虽然不若前世吃的金贵小银鱼来得可口,却也是香脆诱人的很。
过年这一天便在一家人笑容与温馨中度过,第二日起床,沈荷香穿上母亲给缝制的粉绸小袄,半立起的领子及袖口上绣了一圈牡丹花,青色襦裙虽颜色普通摸起来却是柔软的很,沈荷香又套上绣了同色牡丹的浅粉绣鞋,这才坐在梳妆凳上对着铜镜挽起身后那一把握不住的长发,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的精心养护,这发质早已不是之前那细细丑丑的黄毛可比,颜色黑亮的垂在身后瀑布如云,拢上一手滑得似抓不住一般。
沈荷香双手动了半天才终于将这一头滑顺的乌发挽好,然后便伸手打开一只木盒,从中取出一只银簪,是父亲用自己卖货攒下的钱给她买的,若不算之前母亲的旧簪,这只应是自己这一世第一件首饰,虽然整只很细小,也没什么名贵玉石坠子,只是末端打了几朵简单的梅花,但对现在没什么头饰的她来说,足以是件贵重之物,何况还是父亲给买的。
她毫不嫌弃的轻轻将簪子插,进了乌发之中,顿时那一点银色便似点晴一般使得人眼前一亮,待她细细擦过了脸,又点了些粉膏脂在唇便走出了房门,沈父见了银簪直道好看,便是柳氏见了都觉得面上有光,想着日子一年一年的过得太快,闺女如今都十二岁了,有时看着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自从荷香过了十岁,怎地就像虎子娘说的那般,小小花苞长开了,开始一天一个样的变,变得连她这做亲娘都有点不适应了,何况是别人。
接来下村里家家走亲访友,拜年的着实不少,沈父已经打算和老宅彻底断了关系,今年自然是不准备回老宅,但有些东西还是不能省的,否则就落了人口柄,和柳氏商量只得带两大块自家做的糕点,再加上两只冻猪蹄打包送过去,顺便又将这个月的五百文孝敬钱一并给了,省得还要闹心的再跑一趟。
结果老宅人见只有这么点东西,大伯母在屋里就骂了起来,打发要饭呢,大房子都住上了,过年就给点糕和猪蹄,这都不够塞牙缝的,沈父连屋都没进扭头就走,大概是之前被老宅人刺激到了,他觉得以前就是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太在意这些人,太把他们当回事了,如今算是想开了,就算自己掏心掏肺把房子白送他们都讨不了半句好,何必呢,自己该做的做到了,嘴长在别人身上,问心无愧他们爱说便说去,又不能掉块肉。
回到家柳氏和沈荷香见他乐呵呵的,这才放下心来,下午虎子一家来串门,柳氏将她事先准备好的零嘴拿了出来给虎子和二丫吃,炒和喷香的瓜子和豆子,还有纸包的酥糖和一些自家制的干果炸货。
虎子哪还有心思吃,从一见到荷香两只眼睛都不知道看哪了,只觉得不过才几天荷香又变了很多,整个脸蛋柔光若腻,樱桃小嘴没擦半点胭脂看起来却是润润的,身上穿的粉绸衣更显得整个人娇艳若滴,一时仿佛走错了地方,见着了哪家贵门的小姐一般。
沈荷香本就长得出挑,也早已经习惯了别人打量的目光,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因平时虎子娘经常多给牛乳,沈荷香若做点什么多了便会给二丫带点去,一来二去二丫与她颇为交好,在柳氏屋里坐了会,便带着二丫进了自己闺房。
她房间里又添了些东西,不似刚搬进来那般简陋,除了床与柜及梳妆台,还多了只坐榻,这东西沈荷香用着可随手的很,平日在腿脚上擦点东西可费劲呢,又不能弄到床上,有了坐榻便方便多了,可以舒服的坐在上面晾头发,也可以随意的往腿脚上及身上涂一些花露油按摩。
沈父知道闺女爱洗澡,就去京城看了一些屏风样式,回来自己截了木头送到木匠那里让人打一节屏风,专门用来隔着浴桶,这样即有安全感,又不用担心水溅得到处都是,床到梳妆台的石板上还铺了一层暖暖的毡子,光着腿在上面走也丝毫不觉得凉,洗完澡也不用穿鞋直接走过去便好,二丫不是第一次来,但每次都羡慕的东摸摸西碰碰,沈荷香梳妆台的那些女子最爱的瓶瓶罐罐就更是让她移不开视线了。
沈荷香见她瞪大眼睛稀罕的样子,不由弯唇笑了笑,想起自己当初也是这般,恐怕还赶不上二丫讨喜呢,见她脸蛋虽擦了点麻油末,但仍然干得有些起皮,便寻了一盒出来,打开盖子让她挖一点擦脸,二丫小心冀冀的沾了一些,然后边擦边闻,真是香香好闻死了。
随即她便将那盒膏送了二丫,原本是想给盒二丫喜欢的胭脂,但因为之前被那沈桂花摔碎了不少,加上沈荷香大多用的都是养护的膏脂,护发的,早晚擦脸的,润眼睛收集的花露水夏天时她收集了不少封在很多小瓶子里,用的时候便打开一瓶,还有养齿的花瓣盒,专门擦手脚的膏泥,润身的三种花露,手掌膝盖脚底容易起硬皮的还有专门的一盒特制澡豆,单是这些便摆了满满一桌子。
反而因年纪不大,平日也不出门,香粉和胭脂几乎用不上便没有再做了,所以此时便寻了一盒她刚做不久,还没用过的桂花膏脂给了二丫,二丫高兴坏了,反复擦了两遍脸,即使知道拿回去娘会说,还是不舍得不要,接着两个人便坐在榻上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基本上都是二丫在说,沈荷香则有一搭无一搭的绣着手里的落梅图,待二丫想到一件事,神秘兮兮的小声说完的时候,沈荷香拿着绣花针的手指顿时一停,心下也跟着一跳,不由反问了二丫一句:“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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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什么?于掌柜想买下香山?这……怎么可能?”荷香见沈父和柳氏一脸不信的样子,她坐直身体认真道:“一开始我也以为是二丫看错了,所以没有立即告诉爹娘,但是二丫说是里正的儿子后来亲口告诉她的,昨天那于掌柜和伙计还偷偷去了里正家里合计买山的事,恐怕此事是真的。”
“于掌柜在京城做生意,他怎么会大老远的跑来这里买山?”柳氏疑问道,沈荷香沉默了下,也难怪娘会这么想,虽然官府现在开放山地,农户的地也可以相互转卖,但是大多人都是买田买地,哪有人会去买山?那东西即不能种又不能收,买下来除了放着也没什么用。
沈父仿佛意识到什么,欲言又止,想到什么脸色竟是不似刚才那般好了,沈荷香坐在炕桌旁,手臂放在桌上,她道:“娘说的也是,我一开始听二丫说此事也没太在意,但后来想想便觉得古怪了,爹,娘,你们想想,于掌柜放着田地不买,非要买咱家后面的山,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他一个杂货铺的掌柜,不做生意跑这么远来买山做什么?这买便买了,为什么要偷偷摸摸避着咱?”
“对啊,这是为什么?”柳氏也觉得不对劲了。
沈荷香沉着小脸不客气的揭破道:“我猜啊,那于掌柜是想要买了香山拿捏咱呢。”随即看向沈父道:“爹,你想想,如果于掌柜买下了咱家后面的香山,那山就是他的了,他若不让咱再上山摘花做香料,那咱家是不是要跑很远的路去别的地方摘,香山上树杂花色种类多,别的山上未必有这么全,到时免不了要买一些店铺现成的来用,明明可以不花钱的,现在却要花钱去买,即耽误时间赚得又少,这该是多麻烦的事儿。”
“于掌柜不是这样的人吧?”柳氏也不敢确定的问。
“娘,我不是说他坏我们,我猜他只是想把香山买下来,若是咱一直将胭脂卖给他,他便让咱随意进山摘取,等到以后咱不想卖给他了,就自然不会让咱们进香山了,他这就是想断了咱们的后路,以后只能和他一起做这个生意。”
沈父听完顿时一拳头打在桌子上,“没想到他是存的这个心思,怪不得头年时便一直跟我讨教胭脂做法和方子,幸亏我没有告诉他,可恶。”难怪沈父生气,于掌柜买下香山不过是几十两银子的事,但是拿捏了他们一家,那一年给他带来的利润却是十几个香山都不止的。
对于掌柜的做法,若摘开来看沈荷香倒也觉得无可厚非,俗话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商人便是如此,要不说奸商奸商,又有几个人不为利所动,但这事儿若放到自己家,自己身上,被人算计的感觉着实让人气愤。
这也是沈成石短短两个月给于掌柜赚了几百两,吃着了甜头就不舍得放手了,那些用过沈家胭脂水粉回头订的客人不知有多少,现在已经到了没货预订的地步便可见一般,这沈家现在在于掌柜眼里便是那来钱的财神,逼得他不得不为以后想办法,现在沈成石家的家底薄些还好,难保将来有了钱改变了主意不再给他家代卖,那他们铺子的损失可就大了,所以在弄不到方子的前提下,也就只能打些其它的主意,这才想到偷偷将香山买下来,日后拆伙时留一手。
“这可怎么办?”柳氏听着也不觉的紧张起来,不由地想到昨晚还数了一遍的银子。
前两天一家人还为有三十两银子而欢喜,此时却发现钱到用时方太少,别说不够买香山的,便买地也买不到几亩,沈父又没有什么可借钱的友人,老宅的人更不必说了,一文都不会借的,柳氏一家原本还算富裕,但当年遭了水灾流落到此地,父母早已经去世无依无靠,否则也不会嫁给沈父,所以当年若有一丝希望,沈父也不会扔下母女去拼命,一家人坐了半天,沈父这才起身打算去里正家问一问。
柳氏急忙下地给装了些点心吃食,还放了根腊肠和一块五花肉,大过年的总不好空着手去,沈父心事重重的提了篮子出了门。
而柳氏回屋拿着绷子却是愁容满面,哪还有半点心思绣花,坐在炕边的沈荷香也一声不吭,心里想着其它事儿,其实若要要买下香山也不难,只是简舒玄留下的这笔钱有些来路不正,不知道该怎么跟沈父柳氏解释。并且她也没想到前世没人买的荒山,如今居然成了香饽饽,被那于掌柜这么一搅和,恐怕价钱也不容易降了。
过了一会沈父拿着空篮子回来有些灰心丧气的样子,沈荷香不由心下一沉,心中做起了最坏的打算,忙起身迎上去小声问道:“爹,里正怎么说?香山已经卖掉了吗?”
“这倒还没有,眼下还是正月,衙门办这事的人回乡了,就算事定下来,去办好地契也得几天以后,只是里正说那香山地方大,孙掌柜又是外乡人,少八十两不卖,孙掌柜嫌贵所以昨天没淡妥,里正说,如果咱村人想买下,那是要优先的,一个村的还可以省十两,也就是七十两……”
“七十两……”柳氏忙放下手里的绷子,下地翻出装钱的匣子,翻来翻去里面还是三个银锭及一点碎银,这些钱远不够七十两,便是加上自己家新盖的房子也未必能凑上,这可怎么办才好。
见沈父和柳氏愁眉不展,沈荷香心里辗转片刻,只得开口道:“爹,你若真想买下香山,这钱是有的。”见沈父和柳氏都看过来,沈荷香只得面露胆怯的小声将她半年前在香山摘花的时候,无意在猎人洞口拣到的百两银子说了出来,便是后来她把那银子埋的树下,及那破衣服包着的细节都说的栩栩如生,这些虽不说声情并茂,却也是有理有据,只把沈父和柳氏听的是一愣一愣。
“你说什么?你在香山拣到了一百两银子?”柳氏听完喃喃反问,随即看向沈父半天没反应过来。
沈荷香心解释道:“爹,娘,我当时也是吓坏了的,以为是谁掉的,怕被野狍子叼了去便顺手埋在树下了,想着若日后有人来寻便告诉他在哪儿,结果后来忙得脚不沾地便忘了此事,若不是买香山需要钱,恐怕我还想不起来呢……”
两口子面面相视,感觉这事太匪夷所思了,自己家的闺女这点气也太好了,到山上随便玩一玩便拣到张方子,到山上随便摘点花便能拣到百两银子,杂啥好事都发生在自家闺女身上,这若是别人说出来,他们可是不会相信的。
屋里一时沉默起来,沈父和柳氏一会儿相互看看,一会儿都看荷香,都有些不敢置信,若不是两口子知道自己闺女除了跟着他们去山上摘花便是日日在家,连邻居家都很少串门,恐怕真得会怀疑话里的真实性,毕竟这种在山上拣银子的事儿说给别人,人家都当笑话听的,傻子才会把百两银子扔山上,再说村里人都穷的叮当响,别说百两,便是三四两都没有,想丢都没得丢。
半天之后……
“他爹,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的意思,想让咱买下香山所以才给得银子……”柳氏道。
“瞎说,咱这香山分明是座宝山,专门旺咱家的。”沈父坚定道,“要不怎么会方子银子都让咱家荷香拣到了……”
沈荷香也不知是不是憋得太难受,眼睛瞪得大大的,脸颊红通通,沈父和柳氏这般想后倒是放下了心中大石,这钱既然半年没人来找,那便是无主之物,是老天爷赏得钱,赏给你的自然用得,便是去官府也是没罪的。
于是当天晚上沈父便拿着镐头和竹篓带着沈荷香悄摸的上了山,然后在自己闺女指的地方刨了半天,这冬天到处天干地冻的,刨了半天才总算挖到了衣角,破衣服和着泥冻得像铁块,不容易掰开来才露出了里面银亮亮的银子,沈荷香见状,立即用准备好的布袋将十锭银子拣着装进去,然后放进父亲的篓里,父女总算是松了口气,一起下了山。
过了两日那衙门的人返乡回来了,沈父便带着钱去找了里正,私下又塞了里正五两银子,这事办得妥妥的,因是同村买山,根据燕京国的律法,沈成石可以优先买卖,外乡人多加银子都不成,加上里正跟衙门上下打点好,最后沈成石只花了六十四两就将香山买了下来,手续也办得飞快,不出几日地契也拿到手了,柳氏高兴的连同自家的地契用油纸包了放到钱匣子里放好。
香山被沈成石买下了,这消息立即便传了开来,六十四两银子呢,村里人知道后都震惊了,沈家哪来的那么多钱?
这事实际也愁坏了沈父和柳氏,自然不能说是闺女在香山上拣到的,就算说了人家也不信,明显糊弄人么,好在柳氏想到没盖新房子时,曾有个过路的老太太来家里讨碗水,后来病倒了柳氏见她可怜,便留下来让她住半个月才走,此时正好拿来做借口,说是方子是老太太感恩给沈家的,前些日子有人买方子,他们便卖了些给别人,手里自然有些钱。
村里人这才知道为何沈家突然间就转了运,原来是有做胭脂水粉的方子,做了出去卖才会盖得那么大的房子,面子上都说是沈家好心有好报,但背地里都嫉妒死了,心道这好等事怎地就让沈家赶上了,再往后遇到路过村子的老太太,村里人目光为炬,热情如火,人家不愿意也要硬拉着往家去,一时间尊老爱幼风气极盛。
沈家买了香山这事不出几日便被于掌柜知晓了,同样也是一惊,他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他清楚沈成石现在手里并没多少钱,想买香山也是有心无力,谁知就在他自信满满的时候,香山居然被人悄无声息的买下了,他知道后人家已经拿到了地契,木已成舟,不由心下后悔当初自己太过自信,如今弄得鸡飞蛋打两面不讨好。
但商人毕竟是商人,为了利撕破了脸皮也是可以缝上的,隔日于掌柜便带了重礼来向沈父赔不是,态度相当的诚恳,甚至撕掉了以前的旧契,带来了写好的新的契纸,日后沈家做的胭脂水粉双方利钱是各一半,就是一盒胭脂卖三两银子,沈父可拿一两半,而不是以前的五百文钱,整整翻了三倍。
沈父早年在老宅帮忙打理过杂货店,又做了这么久的货郎,自然不是那般见识浅薄的,在衡量利弊后,没有忙着翻脸,毕竟自己家底子薄也没有这个翻脸的资本,最后于掌柜拿着契纸高兴的出了沈家的门,这一趟总算没白来,以后至少两年的时间沈家的胭脂还会在他家卖,虽然少赚了些,但是相比之下利钱还是极高的,至于两年后……
那时沈家说不定已是羽翼丰满,恐怕不再是他能够拉拢的,于掌柜微微叹了口气将契纸收入袖中,上了马车离开了刘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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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