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宁垂眸看着自己的白色床单,心里恍然大悟。难怪!难怪范悦新最近精神和行为都有些古怪!
陈怀竺却在最初惊讶后,慢慢收敛了神情,只余下说不清道不明的哀叹。
“所以呢?”
“她已经为你流产过几次了,她刚才告诉我,医生告诉她,如果她这次把孩子流掉,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当妈妈了。她让我帮她,但这种事情我无能为力。她该找的是你,而不是我。”
陈怀竺怔怔地看着前方,露出一丝苦笑:“庄翊,恐怕有件事情你还不知道,她一直没告诉你,我和她已经分手两年了。”
庄翊一怔,心里一时反应不过来。
分手两年了?但范悦新才怀孕二个月……
陈怀竺轻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我和她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当初虽然是她主动,可我也有错,错在没有把持住。我不敢说我不欠她,可该帮的我都没有吝啬。后来我太太生病过世后,我也曾起过和她结婚的念头,可被她拒绝了。”
庄翊更加震惊了,这些他都不知道。
陈怀竺抬头看向庄翊:“你知道我为什么和她分手吗?我后来都想明白了,我既然已经伤害了一个女人,就不该辜负第二个,所以,就算悦新不想因为结婚而影响她的事业,那我就一直这样陪着她吧,结婚也罢,不结也罢,只要她愿意,怎么都可以。可后来,我才发现,她早就变了……或者说,她一直没有变,而是我一直没有看清楚过。或许,她真的是一个很好演员。”
陈怀竺的话里充满苦涩。
庄翊皱着眉,心思急转:“为什么?”
“我三年前才发现,原来她和余柳清认识,而且关系匪浅。”陈怀竺说这句话时,声音干涩。
庄翊极度震惊地看着陈怀竺,不敢置信地呐呐说道:“怎么可能……”
他们俩都陷入各自的情绪里,自然没有看到周夏宁惊讶的表情。
余柳清是谁,陈怀竺和庄翊明显都知道,可娱乐圈里却有更多的人很陌生。周夏宁知道,是因为几年后,爆出来娱乐圈最大的Y媒时间,当事人就是余柳清。
她是二十年前的老牌影星,可最多算是三流女星,年老色衰后没有收入,开始利用她在娱乐圈的人脉,改行当起了Y媒,甚至混得风生水起。
可她也算有点眼力,知道什么人能搭线,什么人一点都不能招惹,否则反而容易沾了一身腥得不偿失。
可当时爆出来的基本都是二、三流的女星,甚至男星,并没有当红一线女星。
当然,也有可能余柳清在出事后聪明得没有牵扯太多。毕竟混到娱乐圈鼎峰的人多少都已经累计了一定背景。
可周夏宁实在想不通,范悦新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以她的身份,每一次片酬都是顶级的价格,根本不可能缺钱。
“为什么?”庄翊回过神来,倏地抬头看向陈怀竺。
即使他再不敢相信,可既然陈怀竺能够说出口,那就是事实。
他不认识余柳清,可隐约听说过一丝风声,甚至他刚入行时,偶尔在一些场合遇见余柳清,她有意和他结交,可在他冷漠拒绝后,也就放弃了。
只要范悦新断然拒绝,他不相信余柳清能够勉强得了她。
“赌。”陈怀竺淡淡地说道,“她赌得很大。”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赌毒都是无底洞,因此铤而走险的多的是。
“我也劝过她。但她说,她也算凭自己本事赚钱,不偷不抢,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如果我看不过可以走,不要干涉她。”再度回忆这些记忆,陈怀竺觉得心里还是有点闷。
庄翊垂眸,没有再说话。
原来,所谓相识多年,他认识的范悦新也不过是一个虚影。揭开了谜题后的范悦新,模糊地让他陌生。
陈怀竺悠悠地叹了口气,不言不语地转身出了病房。他走到范悦新的病房前,目光沉沉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往电梯走去了。
转身时的背影隐约有些佝偻,可下一瞬就又挺直了。
而庄翊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周夏宁半撑起身握住了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眼一脸担忧的周夏宁,他安抚般地笑了笑。
“你快躺好。”他轻按着周夏宁的肩膀,直到她顺势躺好,“我就是有些感慨罢了。年少时就认识的人,原来已经面目全非,亏我还被她蒙了那么多年,现在才发现,原来是我自己傻。”
周夏宁笑着点了点头:“确实有点,或许她就是觉得你挺好骗的。”
所以,紧紧拉着,不肯放。
庄翊眉梢一挑,双手仍旧插在裤兜里,上身却是慢慢伏低下去,直到鼻尖都快碰到了周夏宁的鼻尖:“我仔细想了想,可能我的智商真的不够用,所以才会看上你。”
周夏宁眼睛一瞪,可他又太近,瞪眼也无法显示气势来:“你……”
她才吐出一个字,唇就已经被堵上了,她只能瞪着眼,看着庄翊目光含笑得意地朝她眨了眨眼。
过去的在他心里早就过去了,如今把周夏宁骗到手了,就算傻了点也无所谓了。
☆、第68章 看护先生
吃完饭时庄翊坚决要喂,周夏宁坚决要自己吃。
可她一起身就觉得头晕恶心,闭了闭眼又颓然地倒下了。
“别逞强了,我不会给你喂到鼻子里去的。”庄翊笑得有些得意,伸手盛了一勺子饭,小心地吹了吹,然后递到周夏宁嘴边。
周夏宁无奈,可如今“生活不能自理”只能妥协,她侧头张嘴含了进去,慢慢咀嚼。
说实话,身体不舒服,也没有多少胃口,吃了小半碗米饭配菜,又喝了几口汤,她就摇头不想吃了。
“吃不下了。”周夏宁耷拉着眼皮,声音略低。
庄翊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收了饭盒放在一旁:“不舒服吗?”
“有点。”周夏宁嘟嘟嘴,神情又委屈又萎靡。
庄翊坐在病床旁,伸手抚了抚周夏宁的头发,神情有些歉疚。
“都是我不好。”庄翊明白,范悦新针对周夏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我没想到范悦新竟然会这么过分。”
“对,都怪你。”周夏宁嘟着唇,看着一脸自责的庄翊,忍不住还是想补刀,“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嘛。”庄翊笑着低头亲了亲周夏宁的额头,目光温柔,“你看现在我的眼光锻炼出来了,找女朋友一看一个准。”
周夏宁想到下午庄翊和陈怀竺的对话,想到范悦新竟然还有脸让庄翊帮她,心里就忍不住冒酸气:“她让你帮忙,你是怎么说的?”
庄翊忍着笑,心里暗暗高兴。他以为周夏宁并不介意,如今看来不过是忍耐力比较好,如果是他,早就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我能怎么说,当然直接回绝了,说我无能为力。”庄翊轻笑着说道,伸出手指抚了抚周夏宁微嘟的唇,见她瞪着眼收回了唇,又继续说道,“现在我又知道是她故意害了你,怎么还可能会帮她?自作孽不可活,像她这样,就该好好长长记性了。真以为谁都愿意护着她?”
想到范悦新,庄翊心底微凉。
因为从小认识,他记忆里,范悦新一直还是十几岁时青涩阳光的模样,却不知道,曾几何时,她早就面目全非。陈怀竺说范悦新是个好演员,他也不得不感叹范悦新的演技真好。
“我傻傻被她利用了好几年,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再理她了。我又不是真的傻,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周夏宁斜睨了他一眼:“真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庄翊伸手抓了周夏宁的手拿到嘴边低低亲吻了几下,“你才是我最舍不得的。其他人,我管她死活。”
庄翊故意说得冷酷无情,就怕周夏宁心里有疙瘩。他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污点,可谁年少时没有暗恋过个把人渣啊,不能因为他曾经年少无知,就全盘否定啊!
他把方昕东和叶维梦这两个名字吞进肚子里,坚决不会揭开周夏宁自己也曾看走眼的事实。
如今他是真的不想多管范悦新的闲事。即使小任偷偷告诉他,已经有不少记者闻风而来了。
当晚庄翊就没有走,直接住在了周夏宁的病房里。
当初剧组为她和范悦新办理的就是贵宾套房,一张病床,一张看护床,周夏宁想赶庄翊走,没想到过一会儿小任就送了一个小行李包过来。
“我的洗漱用品都在了,你不用担心我晚上没办法洗澡了。”
周夏宁无语,可心里却隐约有点甜蜜。
她自觉不过是小问题,也不想惊扰外婆他们,可庄翊还是不放心。
“就这么让你一个人住在医院里我不放心,自己的女人还是自己看着比较保险。”庄翊走过去锁了门,然后站在病床旁,居高临下地笑看了周夏宁:“要不要我扶你去洗澡?”
周夏宁抬眸,睨了嚣张的庄某人一眼,刚才起来上厕所,是庄翊扶着她到洗手间里的,她看着庄翊退出去,这才忍耐着脑中的昏眩,挣扎着如厕。
可洗澡?里面是淋浴房,她一个人无法独立站立那么久,所以,虽然她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有点难受,可想了想自己洗澡的画面,她还是垂了眸,淡定地摇头:“不用。”
庄翊也明白周夏宁不可能同意洗澡的,扶着去如厕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没见刚才她一脸的尴尬嘛,整张脸都红透了。
他就是逗逗她,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刚才他咨询了相熟的医生,仔细记下来了一些注意事项。周夏宁的脸色一直不太好,虽然她一直说没大碍,可他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虚弱憔悴的模样。
“那我去洗澡了。”庄翊从包里拿了牙刷牙膏和换洗衣服,进浴室前还特意回眸一笑,“想偷看请自便啊,不用特意和我打招呼。”
周夏宁不敢起身,只能投去一个大白眼。
浴室里,庄翊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一时铺满整个房间。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啊哦啊哦~”
周夏宁平躺在病床上,目光盯着天花板,忍俊不禁地听着庄翊在浴室里胡乱哼唱。
她总算发现庄翊一个致命弱点了,原来,他唱歌会跑调!
周夏宁边听边偷笑。
庄翊洗完澡出来,穿着简单的T恤和沙滩短裤,边歪头擦头发,边看着周夏宁:“你偷笑什么?”
“哪有。”周夏宁坚决不承认。
“还说没有。”庄翊空出一只手来瞪着眼指着她唇边尚未隐去的笑意,“瞧瞧,笑得多张狂。”
周夏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庄翊扔了毛巾,半干的头发仍旧在滴水,他走近周夏宁弯腰时,水滴顺着发丝滴落在周夏宁的脸颊上,她这才微红着脸,推了推庄翊的肩:“干嘛?”
“没干嘛,就是看你笑得太好看,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庄翊微微笑着,伸出食指轻轻拂去周夏宁脸上的水滴,目光温柔似水。
周夏宁被他盯得脸色越来越红,可推又推不开,只能努力瞪着眼。
他们俩平时各自忙碌,每次相处都太过匆忙,这是第一次,两个人可以安安静静地相处一个晚上,庄翊简直想要沉溺了。
可周夏宁毕竟是病人,他也不好太过分,所以他撑着自己,压低脑袋,在她的唇上轻柔摩挲了一会儿就意犹未尽地抬起了头。
“等你好了我们再慢慢亲。”
他这话说得太过柔情蜜意,周夏宁心底微颤,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医院里耍流氓了啊!
晚上睡觉时,庄翊特意挪走了床头柜,又把看护床推到了周夏宁的病床隔壁,看着两张紧挨着的床铺,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这下能睡了。”
周夏宁无语,索性转头瞥向另外一边。
上了床,关了灯,庄翊窸窸窣窣地往周夏宁那边靠过去,一只手摸索了下,抓住了周夏宁的左手,轻轻地握在手心里。
黑暗中,周夏宁只听见庄翊低沉的声音,有一丝与白天截然不同的脆弱:“我下午听到你出了事故,当时怕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