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顺子几个人住了手,宋伟基本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儿了,靳文礼这才满意,拿了五十块钱递了过去:“哥儿几个辛苦,这小子要是告状就让董明出面,这钱拿去喝酒再买几包烟抽。”
顺子高兴得答应一声儿:“靳哥放心,这市场里的事儿没有董哥摆不平的,您太客气了,那我们就收下了。”
最后,靳文礼到底还是跟着叶水清回了家,两人进了屋,叶水清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靳文礼自己打水洗了脸,又换了衣服也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媳妇儿,我知道错了,是打是罚我都认了。”
叶水清没理靳文礼,只是微皱着眉沉思,她知道靳文礼这是乍富之后心理失衡,男人一有了钱肯定是要变的,关键是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她现在实在不想面对眼前的男人,就是连说话的意愿都没有,更不想多看他一眼。
今天的事儿,从某方面来说也是好事,这等于给自己敲了警钟,自己从头至尾都太过于依赖靳文礼了,一心只想着借他的势改变家人的命运,自己付出的努力太少了,这样不行!要是再这样下去,那她和肖月波的命运也就没什么两样了,就算靳文礼再有钱,自己也要活出个样儿来,不然都对不起老天给自己重生的机会!
拿定主意要自立自强之后,叶水清就有了章程,抬起头看着靳文礼说:“我不想要打要杀的,那样没什么意思,不过今天的事儿我确实挺膈应的,我想先回我妈家住段时间。”
靳文礼愣愣地看着叶水清说完就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立即冲了过去:“媳妇儿,我不让你走,你骂我出出气也行啊,我知道错了!”
叶水清摇头:“靳文礼,你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你心里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你现在和我认错无非是想安抚住我,把事情圆过去,等以后习惯了恐怕就连这样的连场面话你都懒得说,我回我妈那儿也无非是想认真地思考下我们将来该怎么办,你再怎么留我也没用,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这样不吵不闹还给自己讲道理的叶水清让靳文礼乱了分寸:“水清,你别这样行吗,我一见你这样儿就害怕。”记得肖月波亲自己那次,叶水清也是很平静,随后就提出和自己分手,而她现在的言行却是比那次还要镇定,这让他怎么能放心得下。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因为今天的事就不和你过了,我爸妈也丢不起那个人,你先起来吧。”
靳文礼听说完,才傻乎乎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跪下了,于是抹了把脸又说:“你就是想回去,也等明天的啊,现在这么晚了你回去你妈心里能不着急吗?”
“我既然回去,就证明所有人都知道咱们两个吵架了,今晚回去和明天回去都一样,我不会说因为什么吵的架,这还不到七点呢一点儿也不晚。”
叶水清利落地将自己的衣物都装进了袋子里,然后拎着包儿就往外走,靳文礼站起来默默地跟在后面,一直跟到了叶家门口儿,见叶水清进了院门,才靠着旁边的墙发呆。
叶水清突然回来,钟春兰本来还挺着急的,怕出了什么大事儿,后来听叶水清说得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才略放了心:“你们结婚才多长时间,就为这点子事往娘家跑,那以后还怎么过日子?要我说,等文礼来接你了,你就赶紧回去,别让你公公婆婆多想。”
叶水清点头,然后拿着东西回了自己屋,计划着下一步的事情,新安路那边的机会自己决不能错过,书摊最好能搬到那儿去,这件事自己可以找李茹让她帮忙看看地点位置什么的。
现在她手里还有两千多块钱,今后再把卖书的钱存起来,到时将钱都投到新安路的摊位上,以后怎么也能有间旺铺,自己做生意还是租给别人都行。
不过,明天她要先去商店买化妆品,她不能再亏待自己了,再不能活成上辈子那样,明明四十多岁看起来却像是六七十岁的样子,要是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就更不用想着别人会善待自己!
尽管这样想,但叶水清眼前还总是浮现那女的和靳文礼亲近的画面,于是拿起枕头当它是靳文礼的脸用手抽了两个来回算是出气。
靳文礼忍了两天没去找叶水清,可每天一回家就对着空屋子的滋味儿太不好受了,没了叶水清,一点家的味道都没有了,衣服没人洗、被没人铺,吃饭时也是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晚上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他没和父母撒谎,直接说了叶水清回娘家的原因,爸妈听了把他骂了一顿,又让他过几天等叶水清消了气再去接人。
他是想把人接回来,可他没把握啊,叶水清不像外面那些女人能让自己看得很透彻,他真的拿不准叶水清以后会如何对待自己,本来他还认为自己没什么大错儿,最起码没像二哥那样已经和人睡了,但现在看来就是逢场作戏在叶水清眼里也是不能忍受的,这样一来自己以后该如何行事还真是要慎重考虑考虑了,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老婆劝回来!
礼拜天儿的时候,叶水清去找了李茹,想让她帮自己参谋一下搬书摊的事情,没想到等见着李茹时却是大吃一惊,这姑娘才几天不见怎么就瘦成这个样子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怎么瘦了这么多?”进了李茹的屋子,叶不清急忙问她。
李茹先是摇摇头,然后抿着嘴不说话,最后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我没生病,是杨乐那个混蛋欺骗我的感情!”
“什么!你不是不和他处吗,他又怎么能欺骗你的感情?”叶水清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的李茹是既着急又糊涂。
“我是不想和他处,但架不住总在一块儿呆着啊,再说那混蛋懂得也挺多的,慢慢地我就有些放不下他了,可又一直担心他的病,我成天都被这两件事折磨得觉都睡不好。谁曾想他根本就是耍着我玩儿的,拿钱试探我不说,就连他的病也没他自己说的那么严重,说是只要去国外做手术就能好,他有个一直专门给他看病的大夫,结果那大夫是个女的,他们两个人之间不清不楚的,杨乐这个王八蛋还介绍给我认识呢,说是帮着问问我妈的病,其实他就是想看我的笑话!我就是给他逗乐玩儿的!”李茹边说边骂,一生气也就不哭了。
“杨乐这么混蛋,还真没看出来。”叶水清听完也生气,但一想既然能和靳文礼成为至交,那人必定也正经不到哪里去,更何况杨乐家里还那么富贵,恐怕也是花花儿公子一个。
“算了,不提他了,我是伤心但也不会为了他要死要活的,等过几天就能好,你找我有什么事儿?”李茹擦了眼泪问叶水清的来意。
叶水清就将自己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和李茹讲了一遍,李茹当时就发了怒:“这些臭男人,还真是小瞧了咱们,你都和他结婚了,他还在外面鬼混真不是个东西!水清,咱们两个一起努力想办法赚钱,我就不信女人就非要依靠男人,我非干出一番事业来让他们瞧瞧不可!”
“我当然乐意赚钱,不过我脑子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但决心是有的。”
李茹又想了想才说:“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些事,我认为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咱们文化水平低、懂得少,现在国家要办自学教育,还可以选专业,你愿不愿意去学?”
“愿意!我愿意!只是初中文凭能行吗?”叶水清兴奋极了,要是能有这样的机会,自己说什么也要认真学习,开阔眼界。
“初中是不行,但你要是能进全日制学习班学习一段高中课程,经过考试合格后就可以选专业了。”
“我去!就是不要工作了我也去!”自己怎么说也还有两千多块钱的存款,能维持相当长一段时间,而且放学后还是可以去出书摊儿的,再不济也能赚个生活费,只要自己能再接受学习教育她什么都肯付出。
李茹这时也笑了:“那就这么定了,你可以先去单位提出学习申请,我哥也能帮帮你,你的书亭我也让我哥找人帮忙搬过去,你看怎么样?”
“那太好了,我明天上班就去和厂里说,书亭最好也尽快搬,新安路那边已经有人开始占地方摆摊了。”
“那现在就和我哥说去,你等着!”李茹也是个急性子的人,说做就做,到底逼着李昌找了人下午就去市场帮叶水清把书亭推走了。
那书亭本是租的,不可能让人随便推走,只是叶水清忘了这回事带着人就来搬家,而董明那帮人见是叶水清找人来搬书搬亭也都没敢吱声,不但没吱声还一块过来帮忙搬书,等叶水清走之后又去找个了空亭子放过来。
所以等到靳文礼再也忍不住思念之情,在叶水清串休这天跑来市场想看她一眼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了,靳文礼找到董明拽着他的衣领子问是怎么一回事儿,董明都快吓哭了,只说是叶水清自己过来搬的,他也不清楚搬哪儿去了,靳文礼当时就给了他两脚才又跑去了叶家,董明边揉腿边哭丧着脸,自己招谁惹谁了,还白搭进去一个亭子!
到了叶家,钟春兰也没为难靳文礼,只说叶水清一大早就上班儿去了,还让他赶紧接叶水清回家,靳文礼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又骑车直奔印刷厂。
“文礼,好久都没见着你啦,听说你现在可出息了。”车间的人见到靳文礼很热情地打着招呼。
靳文礼应付两句就说自己来找叶水清。
“你是不是糊涂了,水清不是已经申请停薪留职去深造学习了吗,你怎么还跑过来找人?”车间的人以为靳文礼是一时糊涂搞错了。
后来,靳文礼浑浑噩噩地推着车出了印刷厂,看着空旷的四周只觉得天大地大,自己此时此刻却怎么也找不到叶水清了,这才几天没见,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茫然地坐在马路边儿上,靳文礼双手抱着头眼睛发热:他现在只想尽快见到叶水清!
☆、第47章
靳文礼想立即就见到叶水清,却又一点方向都没有,想回叶家问,但刚才听钟春兰的意思显然是还不知道叶水清为了念书办了停薪留职,所以自己问也是白问。
想问印刷厂的人,又怕别人知道自己和叶水清闹矛盾,笑话自己不说,还会说叶水清的闲话,这样顾忌一多,靳文礼就更没了主意。
他靳文礼这么些年何时曾这样困扰过,说话办事儿什么时候不是痛痛快快地解决,如今却是畏手畏脚地不敢多行一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
“文礼,还好你没走!”
靳文礼闻声抬头看去,发现是李昌立即像见到救星似的站了起来:“李哥,能看见你真是太好了!”
“我刚才去机关那边了,回车间听说你刚走就追了出来,你和水清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水清现在和小茹一起在职工大学上课呢。不过文礼,这回可是你做事过分了,有了媳妇儿哪能还在外面乱来,难怪水清生气连书亭都搬到新安路那边去了!”
靳文礼叹气:“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我真的知道分寸,没做对不起水清的事儿。”
“搂搂抱抱还叫有分寸?我看你根本没认识到问题的关键,思想也没转变过来,你呀再好好想想吧。”李昌对靳文礼的说法很不认同,但这是人家两口子之间的事儿,自己一个外人只能劝和不劝离,想必那个姓杨的也是这副德行,要不自己妹妹能憔悴成那样?
靳文礼既然知道了叶水清的下落也就没心思再听李昌说些什么,而是打听了大概的位置骑着车直奔职工大学。
因为职工大学和印刷厂之间跨了两个区,所以靳文礼一路上边打听边找,直到下午两点多才总算到了职工大学门口。
靳文礼站在学校门前张望,却见里面冷清的很,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小伙子,你找谁?”收发室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问靳文礼。
“师傅,我打听一个人,叫叶水清,她在没在里面?”
“学生这么多我可记不住,不过在没在你今天也找不着人,下午老师政治学习,学生都下课了,你明天再来吧。”
靳文礼看着那人转身回了收发室,真恨不能大喊几声释放自己心中的郁闷。
只是再郁闷,接下来还得继续找媳妇儿啊,不过这回靳文礼学乖了,他想自己既然拿不准叶水清会不会去书亭那边,不如直接到叶家那边等着,因为叶水清无论去哪,最后总要回家的,自己可不能再乱跑了。
想到这,靳文礼又长途跋涉地往回骑,回去后先是跑去叶家问叶水清回来没有,知道还没回来后也不在屋里等,而是去了胡同口儿,坐在矮墙上点了一颗烟守着路口。
叶水清背着包,里面满满的都是书,她刚从书摊儿那边回来,下午还不错卖出去五六本书,虽然去学校没几天,但她却感觉异常的充实,每天都在紧张地学习新知识,每时每刻都在拓宽自己的眼界,老师的幽默,同学间的自在相处都让她心情大好。
一个月后就要考试了,如果自己能合格就可以报名学习大专的课程了,她真不敢相信自己会有成为专科生的一天!
叶水清越想越兴奋,等自己念上专科后就要开始筹划些其他出路好再多赚些钱。
只是家里不能总瞒着,可以预见爸妈知道自己停薪留职后,又要有一番争吵。
叶水清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要解决的事情,余光无意间扫到了坐在矮墙上的靳文礼,脚步微顿便继续走了过去。
靳文礼叼着烟看着走近的叶水清竟然有些胆怯,他发现叶水清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说不好是哪里变了可就是不一样了,像是多了朝气,整个人又漂亮许多,脸上化着淡淡的妆,眼神明亮清澈带着温和沉静,而当这双眼看向自己时,他只觉得心突然跳的厉害。
这个情景仿佛就像是回到了他与叶水清第一次对视的那个时候,只不过他现在比那时更紧张、更不安!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在家里等我?”叶水清说话时嘴角带着微笑。
“我……,我找了你一天,家里、书亭、单位还有学校我都去了,都没遇见你,你做了这么多事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叶水清语气平和:“文礼,我说过了我要有自己的事业,以后我不会因为你赚了大钱就任自己无所事事,我也要努力做出改变。我的见识太少了,需要多读书多学习才能有发展,你明白吗?”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以后不那样儿了,要不你可以天天看着我!”
叶水清说的话让靳文礼发慌,她和自己分开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就变得这么独立了,又为什么非要自己干事业而不是想依靠自己了?照这样下去,那等到叶水清事业有成那天,她是不是就要离开自己了?
一定是这样的,不然叶水清为什么非要读书,又非要吃苦摆书摊儿,一定是她觉得有文化的人好了,所以开始嫌弃自己这个大老粗了!
“你学的再多也是我媳妇儿!”靳文礼不自觉地又加了一句。
叶水清失笑:“我也没说不是呀,不过我是不会监视你的,两个人要是到了那种地步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了,我只希望你能真正明白我为什么生气。”
“那你今天跟我回家吗?”靳文礼更关心这个问题。
“过几天的吧,等我把事情都想通了就回去,我知道你在外面要结识不同的人,只不过身体是自己的,酒还是尽量少喝。”
靳文礼抿着嘴不说话,只看着叶水清,半天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来:“这是最近挣的钱,一共是七百三十块,你拿着吧,做事业没钱也不行。厂里的事我以后都不会让宋伟插手了,他的一万块钱也会想办法尽快还给他。”
叶水清接过钱说:“那我就先收着,一万块不是小数目,你别太着急了,大不了先这么挺着,什么时候凑够了什么时候再还他,反正他也不是好人。”
靳文礼见叶水清不但收了钱还替自己说话,心里立时就高兴起来:“我听你的,酒尽量不喝了,你早点回来,我想你了,媳妇儿!”
叶水清点头:“你快回去吧。”
靳文礼却非要送叶水清到家门口才磨蹭着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叶水清一心扑在学习上,有不会不懂的地方,就追着老师或者是同学问,因为她为人处事成熟,有时天太热还会请大家吃冰棍儿,所以在班里很受欢迎,特别是男同志就没有不爱和叶水清说话聊天儿的,都觉得叶水清不像其他年轻女同志那样儿爱发脾气、爱挑剔,而且还经常能从她那里得到夸奖和鼓励,特别有成就感。
靳文礼忙着拉链厂的事,因为订货的人越来越多,厂里的机器和人手都不太够用,所以每天也是忙得一刻不得闲,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惦记着叶水清,就特意抽出半天时间去学校打算和叶水清一起吃顿好的。
只不过这回他不骑车了,而是坐公共汽车去,这样能省不少时间,进了学校正好赶上吃中午饭,他也不知道叶水清在哪个教室,只记得李昌说过是在四楼,于是上楼之后只能挨个教室找。
走到第三个教室的时候就看见叶水清了,只见她坐在位置上,桌上放着饭菜,旁边还围着三四个男的都拿着课本在研究什么,不时还说笑一通,然后又全都专注地听叶水清笑语嫣然地说着话,这时又过来两个女的,也跟着他们一起聊起来。
这样的叶水清彻底颠覆了靳文礼的感观,他以前是喜欢叶水清,那是他知道叶水清长得漂亮还贤惠,对自己不只是好,而且还没有偏见,这些都让他既感动又怜惜,但此时的叶水清却是异常地光彩照人,有种说不出的美,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倾慕,靳文礼知道自己也还是喜欢她,可就是心里的感觉不太一样了,像是多了些东西。而这样的叶水清让他觉得这个女人随时都有可能洒脱地放弃自己去追求她说的理想和事业,这样的淡然又温柔的叶水清也让靳文礼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会越来越配不上她!
“文礼!你怎么来了,吃饭没有?”叶水清正和同学聊着天儿,就听有人议论说门口站了个人不知道是找谁的,随意看了一眼,没想到是靳文礼,于是和同学打了招呼就走了出来。
靳文礼摇摇头:“没有。”
“那我带你去食堂吃吧,你等我一会儿。”
叶水清回到教室将自己的饭菜让给其他人,然后才出来带着靳文礼去食堂。
“你刚才和他们聊什么呢?”靳文礼打好饭菜和叶水清一块儿找地方坐下,然后就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