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却只是朗声而笑,“那我便试试,是否能够掌控。”
顾卿言不再说话,收紧了狐裘的兜帽,整张脸完全融进了一片雪白里。
秋风带来年轻的将军低沉的叹息。
“阿言,你如此畏寒,冬天在东陲,可要如何度过啊……”
☆、第63章 世事无常
秋景浓跟何煦倒了别,便跟着怒气冲冲的叶瑛去铉院寻叶轩去了。
她其实甚是有几分过意不去,何煦此来,先是等了她不知道多久,又遇上叶瑛前来告状吵闹,琴倒是未学上,白白浪费了何煦许多时光。
因此,跟着叶瑛一路走去,秋景浓也没什么心思再去逗他了。
叶瑛斜眼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年轻女子,忍不住问道,“喂,你是不是在想我兄长啊?”
秋景浓微怔,没点头也没摇头,全然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叶瑛见状便放肆起来,“爹爹对你甚是厌恶,想必你也知道,平日里不见你去正院请安。如今爹爹出征多日,怎么你连我娘亲都不去看看?还要我叫你嫂嫂?哼……”
秋景浓之前还并不觉得怎样,只是被叶瑛一提醒,才觉察出自己确确实/实是过分了些,先前这诸多事情还有叶瑾帮她挡着,可如今……
她不想永远安居于他的羽翼之下……成亲这么久,她可曾有为他分担一丝一毫?
叶瑛见秋景浓沉默不语,只当自己说得在理,秋景浓无从反驳,顿时来了兴致,再接再厉道,“你只日日习琴读书,可曾帮娘亲分担府上杂务?”
想了想,又补刀道,“花瓶……兄长如何就看上你,非你不可了……”
秋景浓侧眸看向叶瑛。
小小少年一身锦衣华服,发髻还是小孩子的模样,神色却已经颇有他兄长叶瑾的模样,不过九岁而已,却比她懂得更多道理。
叶瑛说得如何不对?她便是一只没用的花瓶罢了。
秋景浓停下脚步,俯下身来,直视着叶瑛的漆黑眼眸,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的对。”
叶瑛没想秋景浓竟然真的认同了他的话,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她一蹲下来,一股子熟悉的檀香味涌上鼻尖,叫他晃神。
大约是朝夕相处的缘故,他总是觉得,不止这檀香,眼前这女人不知道哪里,和自家兄长是越来越像了。
“那,那什么……本公子说得本来,本来就对。”叶瑛嘴硬地一挺胸脯,神气道。
“小公子既然这样聪颖,怎么连幅画都保不住?”
叶瑛泪目。
他就说么,这女人怎么会放过自己……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铉院门口,叶轩不喜他人打扰,性格又阴晴不定,门口竟然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秋景浓想了想,推推叶瑛,道,“你先进去,我再随你。”
终究乱了礼法事不好的,何况这人看来便轻佻得很。
叶瑛撇撇嘴,便迈步走进去了。
叶轩就懒洋洋地躺在院中一处藤椅上晒太阳,听门口有动静,睁眼一瞧,正看见叶瑛撇着嘴走进来。
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叶轩脸上露出一个轻佻的笑来,道,“怎么,你又舍不得了?”
叶瑛白了那幸灾乐祸的公子哥儿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本就是你诓我,怎么是我后悔了?”
狭长的狐狸眼眯成一条缝,叶轩啧啧几声,好笑道,“呦,小公子,我还以为你挺聪明的,怎么,不过一副赝品,你还不依不饶了?”
凭空里插/进一道清灵女声,毫不黏腻,“是不是赝品,还得等二弟拿出来,待我鉴赏一番不是。”
叶轩抬眸朝门口望去,就见紫缎绫罗的女子将将靠在门边,正朝他笑。
叶轩一下子从藤椅上直起身来,眯眼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没想到嫂嫂竟然也来了。”
“听说二弟这么大个人了,还和阿瑛过不去,我觉着新鲜,过来瞧个热闹。”秋景浓笑笑,也不进来,只靠在门口,话里带刺。
叶瑛回头瞪了秋景浓一眼,道,“谁允许你叫我阿瑛了!”
那分明是兄长才能叫得!
秋景浓无语。
这孩子……她是来帮他的好么……
秋景浓全然当做没听见叶瑛的话,依然笑呵呵的,冲着叶轩道,“既然二弟说不过一副赝品,也没多大价值,二弟可否将《莫相忆》还给阿瑛?”
叶轩这才接茬,依旧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语气甚是顽劣,“还就还吧,但求嫂嫂一事。”
秋景浓有不太好的预感。
叶轩要求她,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说。”
狐狸眼一眨,“还求嫂嫂为我临摹一幅《莫相忆》。”
哈?
秋景浓断然没想到叶轩竟然提出这么个奇怪的要求,一时半会儿想不通他是要干嘛。
“谁临摹,不都是赝品一幅?”
叶轩摇头,“自然不同,你是哥哥最爱的女人,你临摹的画,怎会和别人一样?”
秋景浓:……
感情叶瑾的两个兄弟脑子都和平常人不大一样呵。
叶轩这样说,倒叫秋景浓确定了几分,叶轩在叶瑾身上,是有什么心结未解。
秋景浓还没说话,裙子却被人朝下拉了几拉,一低头,竟然是叶瑛,平日里没少给她臭脸色的小脸上竟然是可怜兮兮的神色,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看,一眨也不眨。
这双和叶瑾极为相似的眼睛……
秋景浓觉得脑袋有点疼。
“好,我答应你,你快把画还给阿瑛罢。”
叶轩听见她的回答,狐狸眼里却没什么愉悦的神色,声音有些小,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和谁说话,“呵,他的分量竟也如此……”
“你说谁?”秋景浓不解,虽然她并不觉得叶轩真的会回答她。
叶轩嗤笑,“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
秋景浓闻言也不说什么。
叶轩是个性格太古怪的人,她也不打算搞清楚这人究竟是作甚了。
青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身后冒出来,覆在秋景浓耳畔说了句话,便悄悄退下了。
秋景浓闭了闭眼,平息了这不睦的两兄弟凭空闹出的乱子,便扭头告辞,朝自己院子走了。
一路上步履凌乱。
“你说锦字来了?”
“正是。”青流道。
“可还在?”
“方才破门而入,塞给奴婢一张字条便离去了,看起来是要紧事。”
秋景浓闻言停下脚步。
青流四下里看了看,才从袖中递出纸条。
破门而入……
想必确实是紧急,裳姐姐手下的人哪一个不是和她一般性格恬淡。
那质地精良的纸上只短短写了几个字:“东陲危急,有内鬼”
秋景浓手下一抖。
危急……有内鬼……
叶瑾!
秋景浓猛地转过身去,对着空气叫道,“凌飒!”
一袭黑衣凭空出现。
秋景浓压住心中的不安,道,“我命你现在立刻离京,快马加鞭将此字条交给叶瑾,叫他小心。”
凌飒蹙眉,犹豫着没有接过。
少主出征前,特意叮嘱他,无论秋景浓怎样命令,他都不能离开秋景浓半步……
这……
“怎么,事关重大,我的命令便不是命令么?”秋景浓沉下脸来,事情紧急凌飒还和她废话……
“少主说……”
“凌飒,你若不去,难道叫我命青流去不成?!”秋景浓大怒,指着一边笔直而立的青流。
凌飒“噗通”一声跪下来,接过字条道,“凌飒如何能叫一介弱质女流千里寻主,凌飒这就去。只是恳请少夫人,千万莫要离开长宁半步。”
呵,原来凌飒是叶瑾留下来看着她的么!
秋景浓冷笑,“你且快去。”
这边,沉默半晌的青流突然默默地开了口,道,“青流并非弱质。”
两人闻言皆朝青流看了一眼。
青流也不以为意,缄口不再说话,连眼皮都不再抬一下。
待凌飒离去,秋景浓才一脸好笑地看向青流,“怎么,生气了?”
青流沉着脸别别扭扭道,“小姐你怎么能叫青流去送那字条,青流死生是保护小姐的,那劳什子叶公子青流一点都不稀罕,小姐居然为了叶公子安危就要把青流支开……”
秋景浓按了按眉心,“方才没见你这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