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就够了,到该增加药量的时候我会告诉公主。这个药比较温和,一般不会出现不舒服的状况,只是会令害喜更严重些,比如孕吐、嗜睡这些,吐得太厉害,影响进食的话,就把它停几天。”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异常年轻,却并不显得青涩,相反,给人一种十分沉稳的感觉。
抚远公主又说话了:“那这个药呢?你说一天三次,能跟那个药一起吃吗?”
“最好间隔半个时辰。我会每隔三天,前来为公主请一次平安脉,如果中途公主不舒服了,也可按照我刚才说的地址,上门叫我。不过我白天一般不在,最好晚上。”
说完这席话,房门便被打开了。
然后,宁玥就看见一个戴着青色幕篱的人走出来,宁玥的眸子蓦地一紧:“是你?”
郭老太君看看白薇儿,又看看宁玥,瞪大了眸子:“你们认识?”
宁玥白皙的脸上逐渐蒙上一层凉薄的意味,明知故问道:“她就是你们请的神医?”
一个药商的私生女,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神医,这转变,简直让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郭老太君点点头:“是啊,怎么了玥儿,你认识白姑娘?”
宁玥撤回落在白薇儿幕篱上的目光,不知怎的,她有种把幕篱撕了一睹她芳容的冲动,但她忍住了,对郭老太君语气如常道:“白姑娘的姐姐是我父亲屋里的人,没想到这么巧,会在郭家碰到白姑娘。”
郭老太君一听这话,眸子里便泛起了一抹尴尬,弄来弄去,白神医的姐姐是马援的妾侍啊,那白神医与玥儿关系……想必不怎么好了。早知道……她就不带玥儿来见她了!这下好了,万一玥儿生气,再不来郭家了怎么办?
“玥儿……”
宁玥浅浅一笑:“公主的病情得到控制是好事,您今天先陪陪公主吧,我改天再来看您。”
“改天是哪天?”郭老太君不放心。
宁玥就道:“后天,您看怎么样。”
郭老太君悬着的心悄然落下:“好!”
……
宁玥与白薇儿一块走出了郭家,一路上,二人无话。
直到临上马车,宁玥才终于开口:“白薇儿,如果你只是想来骗骗郭家的钱财,我劝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抚远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跟你姐姐,全都会死于非命。”
微风吹起白薇儿的青色幕篱,她的声音,也在若隐若现的容貌中多了一分不真实的飘渺:“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就那么想做公主的救命恩人?”
“你不想吗?你只是没那个能耐。”
“好,那我就看看,你究竟有几分能耐。”宁玥不可置否地勾了勾唇角,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按理说,她与白霜儿闹成这样,白薇儿应该对她十分厌恶才是,可从白薇儿身上,她感受不到这样的情绪。不知是白薇儿天生心性凉薄,还是当真毫不关心这个姐姐的死活。
马车一前一后地行驶起来。
冬梅放下后边的帘幕,抱怨道:“那个白薇儿,阴森森,像个鬼一样!还会医术?八成是吹的吧!”白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白霜儿不是,白玉儿不是,这个白薇儿就更不可能是了!“我听说她每天都出门,不知在外头跟谁厮混?”
宁玥没接冬梅的话,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闭着闭着,竟然真的睡了过去。直到被一阵喧哗声吵醒,才知道马车已经抵达了自己的药铺。
药铺门口,一名人高马大的中年壮汉,叉着腰,站在人群中央,眸光扫了扫地上一名面如死灰的老者,暴怒地吼道:“你们回春堂真是太没医德了!收钱那么贵就算了,还把我爹给治死了!叫你们东家出来!我要跟他去见官!”
钟妈妈好言好语地劝道:“小哥儿,你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回春堂是百年老字号了,从没看死一个人!你爹是个什么状况,还是等我们大夫看过之后再说吧!”
壮汉一把推开钟妈妈:“还看?都把我爹看死了!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们?”说着,他幽怨的眸光扫过围观的群众,“谁不知道老太医死后,回春堂就转让给新东家了!以前的回春堂是好,但现在的……恕我实在不敢苟同!各位,请问你们之中,有谁是精通医理的?来为我老父瞧瞧,看他是不是真被这家黑心店治死了?”
一名年轻男子走了出来:“在下是太学院的医学士,可为老先生瞧瞧。”
壮汉抱拳行了一礼:“有劳!”
年轻男子蹲下身,先探了老者的鼻息,再把了老者的脉搏,最后,又扒开老者的眼皮看了他的瞳孔状况,道:“刚死没多久吧?”
壮汉含泪点头:“来的路上走的,你摸,身上都还热乎着……”
年轻男子又看了看老者的指甲,说道:“指甲紫黑,这分明是中毒的征兆,可否把他们开的药方与药给在下看看?”
壮汉抹掉眼泪,从怀里掏出了方子与一包药:“恩人,给。”
“恩人愧不敢当,在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年轻男子接过药方,“令堂患的是肾病,这方子是医书中记载的一个经典药方,应该是对症的。”
他又打开药包,将药材仔细检查了一番,疑惑地瞪大了眸子,“咦?怎么会有秦艽?方子里没它呀,倒是应该有党参,但党参不见了。是不是他们把秦艽当成党参抓进药里了?秦艽与茯苓相克,普通人还好,年迈体虚的老者,就极可能性命堪忧了。”
晒干之后的秦艽与党参的确有一两分想象,但有经验的大夫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宁玥不信回春堂的人这点本事都没有。
要么,是其中有什么误会;要么,这就是个碰瓷儿的!
她挑开帘幕下了马车,正要朝那个闹事的壮汉走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脚步一转,来到了白薇儿的马车前,挑开车窗帘子道:“你不是自称医术很精湛么?”
“那也不代表我要帮你摆平麻烦。”
“那我就告诉郭老太君,你连一个江湖骗子的谎言都戳不穿。”
白薇儿瞪了宁玥一眼,冷冷地下了马车!
人群中,慢慢地让出一条道来。
白薇儿从容优雅地走过去。
壮汉一看来的是个戴幕篱的女子,登时眉头一皱:“姑娘,你干嘛?”
白薇儿理都没理他,在老者的身边蹲下来,凝视了一会儿老者的面容后,说:“一个活人,可以暂时没有呼吸,也可以暂时没有脉搏,但一定不能失去心跳。”
壮汉的脸色就变了变。
白薇儿从荷包里掏出一根银针。
壮汉大惊:“你……你要干什么?”
白薇儿云淡风轻地说道:“往他心口扎一针,看他是真不是真的死绝了。”说着,她按住了老者的心口,猛的扎了下去!
老者啊的一声弹跳起来,两个拳头大小的珠子从他宽袖中滚落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梆梆梆梆的声响。
白薇儿一脚踩上其中一颗珠子,说:“把珠子放在腋下,就摸不到脉搏了,再一闭气,自然也探不到鼻息了。就你这种脑子,怎么还考进了太学?看来,你们太学也不过如此。”
最后一句话,俨然是对那名年轻医学士说的,医学士涨红了脸,羞愧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老者早在穿帮的第一时间逃离了现场,壮汉却是没来得及走,他个子太大,被人群挡得死死的。
白薇儿探出纤白如玉的手,一把抓上壮汉的腕子,壮汉当场就要一拳头挥回来,却不知怎的,身子忽而一僵,两眼发直,而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旁人或许没注意到白薇儿的手法,宁玥却看得清清楚楚,她指缝里藏了针,针里也不知是毒药还是麻药,就那么将一个壮汉在一瞬间放倒了。
这个白薇儿,的确有几分真本事,比白玉儿、白霜儿强多了。
唯一可惜的是,她姓白。
自己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白家人。
------题外话------
编辑:看得着急,让小樱来一发吧,目测她出手,一个照面,白薇儿就领便当了。
作者:←_←然后呢?又让玥玥她们给她背黑锅?(没发现那小家伙只管杀人,不管善后吗?)
谢谢大家的钻钻、花花和票票,九十度鞠躬~
【V19】拜堂成亲
白霜儿躺在床上,十分难受,面如死灰一般,在烛火的映射下反射出一种濒死的光泽。
“小姐,你好歹吃点东西吧,都三天了……您再伤心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啊!”青梅跪在床边,呜呜咽咽地说。
然而,她的话,白霜儿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都是寿宴那天发生的事情。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好端端的……怎么就被三小姐给算计了。
她确定她房中,没进过其他人,因为房里一直都有人,就连她与马援一块儿去隔壁“捉奸”的时候,青梅都留守在了房中。
就算三小姐找来最顶级的高手,也不可能在一个活人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把一根裤腰带塞进枕头里。
莫非……是在她们住进去之前就放了?
但三小姐怎么算准了她会选哪个房间呢?她一开始明明看中的东厢,都住进去了,但怕三小姐使诈,才又换到了这边。
想不通,头都大了,还是想不通。
青梅见自家主子一筹莫展的样子,眸光动了动,转身从梳妆台上拿了一个签筒来:“小姐,奴婢准备了一些签,您抽抽看,若抽中上上签,就说明你要转运了!”
“转运?”白霜儿终于注意到了青梅了,她苍白的脸上慢慢流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我的孩子都没了,还能转什么运?”
“小姐!一方水土一方人,京城人都信这个,您也试试嘛!”青梅极力劝说。
白霜儿冷淡一笑,抬起才三日便瘦得几乎可见皮包骨的手,随意抽了一支签。
青梅拿过一看,笑了:“小姐!是上上签!您真的抽中上上签了!菩萨保佑,您要行大运了!”
这世上,大概没人不喜欢听好话,也没人会拒绝降临到头顶的好运。白霜儿尽管平日里不信佛、不信神,这一刻,却忽然希望它们都是真的,她微微侧过身子,用手肘支住重量,另一手,再从中抽了一下。
又是上上签。
青梅的嘴巴几乎要咧到耳朵根了:“小姐!您瞧,两次都是上上签!您这会子,总该信自己是真的会转运了吧!”
一次是偶然,两次就未必了。
自从来了马家后,她就没一次走运过,头一天,给下马威不成,反被三小姐定位成了通房丫鬟,之后,更是弄出这种被大家耻笑的事,到现在,靠山没了,孩子也没了,人生……几乎已经跌进谷底了。要不是马援还欠她父亲一条命,她大概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跟蔺咏荷一样,被圈紧起来。
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转运吗?
白霜儿的眸子里忽而迸射出了犀利的眸光,看了一眼笑得夸赞的青梅,一把夺过签筒。
青梅吓得面色大变:“小姐!”
白霜儿将所有的签文都一一看了一遍,看完,无力地靠回了迎枕上:“我彻底废了是吗?连你都要来欺骗我了!”
青梅跪下,咬紧唇瓣,低声道:“奴婢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只是想哄您开心而已。自从出事后,您整个儿都颓废了,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再这么下去,老爷没嫌弃您,您自己就先把自己折磨死了。”
这种话,青梅几乎每天都要说上三四遍,白霜儿早已听得麻木了。白霜儿的眸光落在装满了上上签的签筒上,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因为都是上上签,所以,怎么抽都能抽中。
那么……那天的事呢?会不会跟青梅的手段一样?每个房间的枕头里都藏了裤腰带的话,无论她选哪个房间,都会被搜出与戏子勾结的证据了。
她倏然掀开被子,鞋都忘了穿,就那么直冲冲地走出了房间。
刚一跨过门槛,与回家的白薇儿碰了个正着。
她抓住白薇儿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太大力的缘故,整个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
“薇儿!”她说道,“我明白三小姐是怎么陷害我的了!每个枕头下都有裤腰带,是她放的!她准备的!无论我住哪里,都会被搜出证据!别的房间也有!我要把它们找出来!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她马宁玥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