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淳虽不喜柳南阳这番话,但是他是一个商人,经历了那么多自然明白,这是给大家各一个台阶下,倘若不如此,一旦众人撕破脸皮,那么他就连柳府这门亲事也攀不上了,便忍住没吭声。
奈何一旁的杜乔宇听得来了气,见柳南阳为了柳絮馨要把这帽子扣到自己头上,也不管杜子淳给他怎么使眼色,不满地道:“柳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我醉前依稀看到过柳二小姐,倘若我真的喝醉了她又怎么会留一个丫头在我身边,再亲自找你们报信?再者短短时间,我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醒酒也要时间吧,我还是被你们吵醒的呢……”本来嘛,他就压根对柳絮馨没什么心思,她比起杨云瑶来可差了许多,要不是看在长得还算清秀可人,又是柳府次嫡女,谁稀罕娶她这脾气的婆娘,如今反倒莫名其妙先给他扣一个花帽子,叫他日后还如何挺起腰杆做人,在柳府不更没地位了。
柳南阳被他气得有些发抖,秦氏忙替他顺了顺背,杜子淳忙一把扯过杜乔宇制止他再说话,柳絮馨也是吃了哑巴亏,暗咒骂这个杜乔宇不是个有担当的,如今若是他应承下了,那便诸事皆了了,偏他要拖自己下水,一时又恨又急。
谁也没有注意到地上狼狈的新兰,也没人去考虑她的感受,那一句句“伤风败俗”、“苟且之事”,都像一把把利剑刺向她的心中,她也是第一次这么恨柳絮馨,原以为她辛苦照顾了这么多年,两人的主仆关系在那里,自己也不求事发后帮她说话,至少也别落井下石,然而柳絮馨又是巴掌又是拳脚,绝望之余,竟生出一丝冲动,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就直直往墙上撞去。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咚”地一声,一个血人就躺在了地上。
一霎那,屋内屋外遍是惊叫,除了男子,便只有云瑶还依旧淡然地看着。
她是明白新兰的感受,曾经的她也是如此,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非柳絮馨与新兰对自己如此狠绝,她也不会如此。既然新兰无法接受,那么先前又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她本不愿犯人,奈何人处处来犯己,那就怨不得她了。
云瑶微微颔首朝香寒轻声说了句,香寒眸光一闪,随即应声悄然离开,众人都忙着给新兰请大夫救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幕,除了一直隐匿在树上的黑衣男子,他刻意不让云瑶发现自己还在,目光却始终落在云瑶身上,眼底深邃,叫人看不穿,可他却觉得眼前气定淡漠的少女,更叫人看不穿。
不一会儿,大夫就来了。因为每个官家自己都会养一两个大夫,以便不时之需,此时柳南阳叫来的就是专门给秦氏看诊的大夫,经过一阵忙乱,这才把新兰救活了过来,也算有惊无险。
要知道如果新兰现在就死了,那么柳府不仅要背着龌龊的骂名,还要负上一条人命。柳絮馨见新兰没死,又平添闹出这么一场事,冷哼一声道:“还真是能把目光往自己身上引。”
柳南阳打从到屋子里就气得不行,只是一再隐忍,如今见杜乔宇这般模样,又见柳絮馨半点没有千金小姐的知书达理,想着若是今夜的事传了出去,他这世袭侯爷的脸都丢尽了!再也忍不住气,扬手就朝柳絮馨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懵了柳絮馨,也急了秦氏,忙低声拦着架:“老爷,且不可再多生事端,今夜的事压一压也就过去了,如果再惊动了官府,那可就不好了。”
秦氏的话很起作用,柳南阳怒急也失了心智,这么一劝,又见柳絮馨委屈地掉下眼泪,深呼了口气,对着柳絮馨低喝道:“再多说一句,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柳絮馨咬唇憋泪,满脸狼狈,回想着这一切只觉都是杨云瑶害的,转而怒瞪着杨云瑶,却不想杨云瑶看到她的目光也不闪避,反而坦然地看着她,目光甚至越过她看向身后,嘴角渐噙一抹淡笑。
柳絮馨皱着眉头,转身顺着杨云瑶的目光看去,却见杜乔宇扶着新兰,在帮着大夫一同救治,不免火气上来,气嚷嚷着道:“杜乔宇,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把她纳了妾不成!”
天底下只怕没有比柳絮馨更傻的人了,就连柳南阳和秦氏都不敢去触碰的话题,被柳絮馨自个儿说了出来,如此一来,这便无法回避了。
杜乔宇不过是看新兰可怜,又觉得既然是有了露水情缘的,且不管是谁设的计,新兰也是生的一副好面孔,如今因为自己惨白地躺在血泊之中,换做是谁也无法不动容,何况若是新兰真死了,不仅柳府,连他也要背负着这骂名,于情于理,他都得在人前照顾一番,不想柳絮馨胡搅蛮缠地大呼小叫,杜乔宇对柳絮馨那一丝丝好感也荡然无存,若非见她是柳家二小姐,这婚事不结也罢,若日后娶进门,看他如何治她!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亲戳收藏吧!mua一个!
☆、县令突访
秦氏一把拉过柳絮馨,清丽的容颜也是扭曲着,“别忘了你爹的话,还耍大小姐脾气!”
柳絮馨就要甩开秦氏的手,就听外头一阵喧闹,众人都往外头看去,一个小厮慌乱地跑了进来,忙到柳南阳跟前,来不及喘气,就开口道:“老爷,外头、外头来了好些官兵,说是咱们府出了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小厮后头就跟着一队的捕快,为首的正是苏州的县令许宗。
云瑶收回视线,知道香寒是成功地通风报信了,她怕香寒跟着许宗一同进柳府会惹人眼目,便叫香寒先回杨府,自己这里有初夏。
然而云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她总觉得有道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然而抬头看去,却是一片漆黑,难道是那个黑衣男子?
“小姐怎么了?”因宁氏身边有寻双,初夏见香寒不见了踪影,就来到云瑶身边,“香寒去哪儿了?”
“我有事让她做,就叫她先回去了。”算了,不管那个黑衣男子走没走,她都不无所谓,既然他帮了她,那么短期间必然不是敌人,又何苦去提前操心这些,何况不管黑衣男子是什么身份,他们都不会再有交集,便收回目光,看向带着一队人马的许宗。
许宗原是个七品县令,按理说是不该没有得柳南阳的允许就擅闯柳府,就算他是苏州的县令,也不能这般带着捕快随意就进了来。
然而不说柳南阳,就是杨政,也得对他稍微给些脸色,只因许宗的独生嫡女,正是嫁入杨府做姨娘的许姨娘。
那时许宗初来苏州任官,难免得罪了些人,结果官途不顺,便去央求苏州官位最高的杨政,希望能助自己一把,杨政为人较和善,既是苏州初任县令,自然没有不帮之理,待事成之后,许宗为了感谢杨政,便把自己的独生嫡女嫁给了杨政,自己也与杨家沾上了边,虽是七品官,却是杨政的岳父,自然四大家族都会给他些面子。
如今云瑶故意派香寒去请,那许宗见是杨府来人,也是听过前几日的事,想着可能是杨政的意思,也不该怠慢,立刻带了队捕快就前往柳府,怎么说如今他与杨府也是栓在一起,自然得帮。
柳南阳与杨政走上前打了个招呼,柳南阳就直奔主题:“不知许县令为何在掌灯时分还带着捕快前来?”
“今日是柳府的宴席,下官自然不该带人而来,可下官听说柳府出了血案,这才担忧大家的安全,前来一探究竟,若是子虚乌有,下官即刻带人离开,择日来柳府赔罪。”许宗说话客气,点到即止,也没咄咄逼人,却把柳南阳的话都堵死了,他目光越过后头看向屋内,见大夫忙进忙出的,空气里依稀还有淡淡的血味,不禁蹙了蹙眉,往后使了个眼色,一个捕快就直直走进屋内。
柳南阳深蹙起了眉,他本想能压下这件事,哪想许宗这么快就来了,这不该啊……可不等他细想,那个捕快就面色微惊地跑回来对许宗道:“回大人,屋内确实有一伤者。”
许宗张大了嘴,“哦?情况如何?”
“头破血流,索性性命无碍。”
柳南阳心里暗道不好,面上却一笑说:“没有这位小兄弟说的这般夸张,不过是一个丫鬟闹了情绪自尽,我是自然不许这种事发生在柳府的,这不,把我们柳府专供的大夫请了来,并无大碍,惊扰了许县令,倒是我的不是,不如我们一同去前院吃酒,也免了一屋子女眷担心。”
柳南阳的话没错,在场的夫人小姐,到底都是书香世家,千金都是未出阁的,突然闯入许多年轻男子,自然又慌乱又害怕。
“是啊,大人一路前来也辛苦,就一同赴宴如何?”秦氏忙走过来附和着,就要换管家过来带路。
许宗挥一挥手,“在事情没弄清楚之下,下官无心赴宴。不如请柳大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楚道来,倘若日后传了出去,也好让下官对百姓有个交代。”
柳南阳根本不想再去提方才的事,可碍于众人都在场,这张老脸也不得不放一放,省去了些柳絮馨的骄纵,倒也说了出来。
“那便是杜家毁人清誉,逼人自尽啊。”许宗沉吟地道出自己的判断,惊了杜子淳和杜乔宇,杜子淳率先反应过来,“许大人误会了,这都是酒后乱事,何况这人还是柳二小姐的贴身丫头,必定是柳二小姐担心小儿的身体,这才派了人照顾,不想闹出这场乌龙来。”
许宗始终没见杨政开口,以为是要自己秉公办理,便昂头道:“那如今又待怎样?”
杜子淳只是一介商人,许宗不敢拿柳南阳开刀,那便只能从他下手,杜子淳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却只能委屈了他的儿子,便咬牙道:“许大人容禀,草民方才就与这孽子商量好了,既然侮了姑娘的名节,又害她伤及如此,自然需要娶进杜家做偏房,也好免些罪孽。”
柳南阳与秦氏听了,皆是气得不轻,要知道,不日后自己的女儿就要嫁入杜家,如今又要把自己府里的丫头嫁过去,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小姐与丫头共侍一夫虽常见,可丫头有名分,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
奈何如今众人都在,连许宗也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赶了过来,倘若他们护短,那明日整个苏州都会知道这桩丑闻,还指不定怎么说柳府,便生生忍了下来。
杜乔宇见平白又多了个媳妇,自然是好事,他本就没太看中身份地位,只要有吃有喝有玩有女人,那就足够了。
唯独柳絮馨,气得整个人发颤,指甲嵌在肉里,恶狠狠地盯着杨云瑶,齿间几欲喷火,她不管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杨云瑶做的,一切却是因杨云瑶而起!她恨杨云瑶!这一生,她若不叫她也同自己一般身败名裂,她就不叫柳絮馨!
许宗见杜子淳都这么说,柳南阳夫妇也没说什么,杨政更是从头没说一句话,他虽不知道自己这一趟来得对不对,但是想着也算帮上了杨政,心里头都松快了些,便应邀去前堂吃酒去了,这一晚的闹剧才随着许宗的离去渐渐落幕。
待人散尽,内院的一棵树稍上轻轻飘落一片树叶,仔细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苏州最豪华的客栈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