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像是大赦,听到之后卿梓璇浑身绷紧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当然随之而来的却是心底更加凶猛的空虚和苦涩。
只是她再也不敢表露出半分来:“好,明天中午十二点半!…我等你电话。”
…
黎曼曼回来的时候,裴钊还好好的待在工作间里,他背对着她,拿着火钳轻轻通着已经渐渐熄灭的炉子,似乎在挑挑拣拣。
这个地方虽然不是殡仪馆但到底还是会做一些同殡仪馆差不多的事,黎曼曼出去走了一圈,看到了一些供奉的灵台,半夜独自一人在这样的地方还是有些吓人的,她胆子不大,硬着头皮才继续找了很久,当然很没用的最后只找到了一个礼品盒。
黎曼曼有些唾弃自己,今晚她明明知道是来干什么的却是一点准备都没做。
想着她带着那个米分红色一点都不庄重的小盒子跑回去,看见裴钊的背影时,觉得他比刚才看着更加疲惫了。
黎曼曼走了过去,故意弄出些声响免得吓裴钊一跳,结果他应该早就知道她回来了,她在他身边蹲下的时候,他回头一笑:“里面东西不少,也不知道什么是什么,感觉找不出来呢…”
那一抹笑容是最淡的弧度,黎曼曼甚至觉得他不笑都好一些,他果然是更难受了么,会不会之前烧完就这样走了一了百了还更好一些?
黎曼曼不说话,看着裴钊从她手里接过那小盒子,用火钳夹了一些东西放到里面。
两人都沉默似乎太尴尬,片刻裴钊一边动作,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同黎曼曼聊起了今天整件事发生的经过。
他声音很淡,说话的时候,侧面看去纤长的睫毛非常漂亮。
在黎曼曼心里裴钊一直是很好看的,不是小浔家大男神那样寸寸精致澄净的漂亮,而是一种淡淡惬意又邪肆的风情。
从初遇那天起她就把他放在了心上,那时他是教了他大道理,在她最悲伤无助的时候给了她支持的人。
后来的相处中,她见过冷淡的他也见过热情的他,他可以高高在上轻轻一笑就像个又痞又坏的花花公子,也可以跟她一起八卦一起歪歪逗比得不修边幅。
只是她最喜欢的,还是他真心同他人相处时的样子,对着霍城,对着苏洛,对着那些小动物还有偶尔对着她的时候,他会很关心很照顾,会那样笑起来,弯着眉眼,暖暖的像太阳。
她不想他不开心。
也不想他不开心的时候只会留给他自己。
“其实这件事也是无可避免的,从狗王来的那天我们不就知道了么,它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支撑不了多久,我觉得至少最后这段时间它是过得开心的,对于我们也算是一种安慰。”
黎曼曼轻声开口。
裴钊淡应一声,并未回头。
“跟小动物相处本就是这样,他们的寿命大多都比我们短的。”
“…”
“除非你养的是只乌龟,那就可以稍微安心一点。”
“…”
“所以我们从最开始的时候,就该做好心理准备…不光是狗王,其实你也知道的吧,就是Happy,也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黎曼曼望着裴钊,一字一句慢慢的说。
她很少用这样认真的表情认真的语气,直至说到那最后一句,裴钊倏的止了动作。
垂着眼,顿了顿,他忽然抬头,曼曼…你这是在安慰我么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补刀我?…
他下意识牵起嘴角,一句调侃就在嘴边差一点就说出去了,却是抬头的一瞬间倏然对上近处那双青黑透亮的眼,那抹颜色,太过纯净,映着光亮,干净到里头所有的情绪毫无遮掩他一眼辨清,猛得,愣在了原地…
四目相对,黎曼曼心口一跳慌忙低头,指尖捏上袖口。
“…我是想说,其实很多事情都是相对的,真正好的感情,也不是用时间来衡量的。”
微微瘦尖了下巴,又大又黑的一双眼,此刻的黎曼曼认真得甚至都不像裴钊认识的那个她…
“虽然从一方面来说,我们失去了一个好朋友,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们却也陪伴了这个朋友一生。”
“特别是像Happy这样,从出生起就跟你在一起,那么虽然它没有办法永远陪着你,你却是可以永远陪伴它,直到过完它的一生。”
他听懂了么?黎曼曼微微抬起头来:“所以我觉得,这也是另一种幸福。”
那浅淡声线中,裴钊沉默望上近处那双澄净的眼,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
虽然宠物的寿命短暂无法陪伴主人一生,但是反过来主人却是可以陪伴心爱的宠物一生,作为真正爱护小伙伴的主人,他的确,应该觉得满足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是他所知道的黎曼曼,习惯性的换位思考,看待所有事物都用着温柔的眼光,这是她独有的温暖善良。
只是所有的这些,此时此刻,裴钊都无法在意了…
沉默着,他看着她抬起头来,又低下头去,只有一个念头在他脑子深深徘徊!
曼曼她…喜欢他?!…
方才那一眼,那难以忽视的情愫,后知后觉,先前所有一幕幕终是顷刻袭来,那样的回避和眼泪,还有那一天在寝室楼下她看他的眼神!
沉默中裴钊死死盯着黎曼曼轻垂的眉眼,眉心不自觉皱起,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晌,却是黎曼曼低着头,终是轻轻的说,后面我会比较忙,狗王也不在了…以后援助会,我应该…就不来了…
——
此后的一周,春雨来袭。
整个初春的临江泡在绵绵阴雨之中,整日整日的不见阳光,倒像是有了一些秋日萧索的味道。
这一日白天依旧下了很久的雨,到了夜晚,室内都带上了湿漉漉的潮气,闷热了一天的酒吧晚上开了除湿器,迎来一天最热闹的光景。
吧台前,舞池下,年轻的男男女女又在肆意挥洒着青春,穿着制服的年轻调酒师将手中调酒器晃得哐嘡作响,吧台前,那个漂亮的姑娘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