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呼吸,似乎连声音也顿了。
云溪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拢,靠向一边的沙发,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忽然打听他干嘛?”和云溪的自如比起来,冷偳实在有点头疼了。他这个妹妹有时候实在让人猜不出她的想法,当初张先生上赶着给她面子,她倒是一副冷处理的样子,如今怎么反过头又来打听起这么号麻烦人物了?
听他这口气,是不想让她再接近张先生,云溪觉得,适当刺激一下,有助于某人回答问题。
“手里有个项目,觉得和他合作最适合。正好听说他最近一直呆在香港,所以准备去拜访一下。”
“千万不要。”冷偳脑袋一翁,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上当了。气得个要死,偏还打心底里疼这个妹妹,思来想去,只得实话实说:“最近他被不少人盯上了,听说也有来自B市的。现在和他扯上关系,百害而无一利。”香港富豪们向来是最会见风使舵的,以前恨不得把这位大佬捧到天上去,如今却是恨不得能撇多干净就有多干净。
张先生如今是对外宣称在家静养,谁知道,会不会是专门躲风头呢?
至于他到底干了什么事,竟然能惊动B市这一帮人,他是完全不知道了。
云溪呵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倒像是随意转了个话题,就将张先生的事抛在脑后了。
冷偳挂了电话后,还暗自庆幸幸亏云溪来之前还问了他一下,否则指不定要惹来多少麻烦。
可这种庆幸还没来得及维持六个小时。
五个半小时后,望着一身简装、表情从容地站在他别墅门口的云溪,他是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是告诉你别来了吗?”怎么才挂了电话,转身就忘了啊。
眼看冷偳一脸崩溃,云溪随意地拎着行李直接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怕什么,又不是找你讨债。”
“姑奶奶诶,你找我讨债还好点,问题是,你干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可是峰顶浪尖,被无数人盯上了的张先生,她平时也不待见他,干嘛非得走一趟?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云溪半开玩笑半正式的回答。
冷偳分不清她到底说真的还是假的,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都是给惯出来的!要不是家里人从来都宠着她,怎么会养出她这种死脾气!冷偳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关了门,气恼地脱了外套,直直地等着云溪:“你说吧,到底想干嘛?”
“我有事要和他当面谈谈。”云溪倒不吝啬,直接把目的摆明。
冷偳眯着眼,细细打量她的神色,心底倒是揣测了几种可能。要说生意上合作,绝对是瞎扯淡,她的钱已经多的下辈子都数不完了,更何况如今WANG公司在业内也已经立稳脚跟,无需再凭借那位张先生。如此,既然不是公事,那便只能是私事了。
既然是私事,以她的强势和倔脾气,就算他把嘴给说破了,她也绝不会回头。
冷偳认命地闭上双眼,他绝对是上辈子欠她的,而且还是欠了座金山的那种!
“明天我去打听打听风声,你先等我消息。”
“行。”云溪伸了个懒腰,直接摆手上楼休息去了,徒留冷偳一个人在客厅里一根烟接着一根烟。
艹,这都什么事啊。
第二天,冷偳果然一大早就去了张先生的别墅附近。离得还有两千米就让司机停了车,自己一声运动装,装作慢跑样的上了山。不得不说,不愧是冷家出身的人,反跟踪能力和伪装能力绝对一流,当路过张先生别墅的时候,连眼角都没有往那边瞥过一眼,但,就在那转身而过的刹那就已经看出外面守了至少三拨人。
又跑了三百米,他装作有点累的模样,停下来歇歇脚,顺便拿出一瓶矿泉水,开始慢条斯理地喝起来,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他竟然发现,位于二楼张先生的主卧的窗帘竟然微微一动。
仿佛在那一瞬间,有一个人影闪过,他只觉得自己是幻觉。怎么可能偏偏这么巧。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音忽然大响。
当下,他的脸色就是一变,强压住想要四处张望那些跟踪人的反应,他强自镇定地拿出手机,一副随意慢聊的样子,脚步开始向山下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竟然你竟然会到我这来。”森冷的声音从电话那边响起,似乎能带出冰屑来。冷偳想起他那张白得透明的脸,就浑身一怔不舒服。
更让他不舒服的是,这位张先生的电话很可能已经被监听了,那么,他今天的这次打探就完全成了靶子。“张先生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生意上是个头脑明白的人就好。”说完这话,他就绕着电影市场开始说起最新得到的剧本。
冷偳只觉得莫名其妙,当初合作《天空之盟》等两部电影虽然是众所周知,但云溪后来直接拒绝了他引萧然入股的提议,他现在凭白提出这个事情又是为了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谈公事是最好的话题,也能帮他洗清嫌疑。就算被人监听,他也是因为公事突然来“拜访”而已。
可当他坐上车子,看到一个浑身穿着灰色衣服,脸上还留着一把花白胡子的人的时候,当下就惊住了。
那人却一脸自如地接过他的手机,直接挂断。
“你,你怎么在这?”冷偳望着自己手里的电话座机号,再看着眼前这人,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跳得飞快。
“早上接到冷小姐邀约,不介意我去贵府坐坐吧。”撕开脸上粘着的各式东西,包括胡子和各式肉色胶状物,眼前那垂垂老矣的人一下子恢复了往常面貌。
看了一眼冷偳依旧放在手边的电话,他轻笑一声:“别担心,我让人呆在房间里用变音器在和你打电话,没人会怀疑我出了门。”
用的是座机,又一直在通话,除非有人现在立刻冲进房间里去搜查,否则觉不会知道,他玩了一手多漂亮的偷天换日。
冷偳深吸一口气,冷云溪,你给我等着!
敲了敲司机的椅子:“开车。”
车子以急速返回自家别墅。
一身雪白缎面长裙,坐在秋千树下悠然捧着本小说的女子适时抬头,望向疾步走来的那两人,嫣然一笑。
一直站在她身后负责端茶伺候的工作人员,忽然浑身一冷,双腿有点情不自禁地开始微颤。
这笑,如何能看着那般耀眼,却又那么冷若冰霜……。
☆、第一百八十七章 落水狗
“张先生。”云溪自秋千上站起,迎着阳光,那笑容像是秋后的红叶,让人看着便是眼前一片灿烂如火,迎面走来的两人,不仅是张先生,就连冷偳都忍不住闭了闭眼。
她依旧叫他“张先生。”
明明,早已弄清他的底细是萧谭生,如今却依旧谈笑风生地微笑着,仿佛还是当初那个刚刚走进大学的单纯学生。
张先生忍不住眯了眯眼,脚下的步子微微一缓,脸上高深莫测的笑容却是慢慢的淡了。
任自诩一生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见过各种千万面孔的人,乍看这张笑靥如花的美丽容颜,怕是心底第一反应不是惊艳,而是惊心——他竟看不出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女孩的喜怒。
冷偳冷眼看着,只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纯属多余,挥了挥手,将院子里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部退下,随即,自己也走进别墅,将这院子留给他们二人单独说话。
“冷小姐马不停蹄地从国外大老远地跑到香港,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张先生淡淡瞥了一眼秋千一旁的座位,自顾自地走到遮阳伞下,坐了过去,仿佛在自家庭院一般,随心淡定。
云溪勾了勾唇,卓风在机场时冷凝的表情依旧还浮现在眼前。综合目前她父亲的叮嘱和卓风的近期工作,她可以知道两条信息。
一、中恒控股的案子牵扯的人越来越多,背后涉及到的灰色地带也越来越广,完全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经济案件。
第二、张先生的老底被有心人挖了出来,如今正在风口浪尖,进退两难。
而她如今,最感兴趣的是,到底是谁,有这个胆子,又有这个心机和能力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不管是谁,这位高人绝对会是她的朋友!
“张先生觉得我在这么敏感的关口突然找上您,会为了什么?”云溪故意笑得一脸惬意,轻轻地将桌上的一叠花生推到他的面前。
一个人若是被人惦记,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身上有别人没有的东西,二就是单纯喜怒哀乐作怪。
张先生抬头打量云溪,在他的印象中,冷家的这位小姑娘,可从来不是凭喜好做决定的。
上一次,他和她算得上是不欢而散。毕竟,不是谁都能轻易原谅别人对自己的下chun药。
在山上庄园里,他原本以为一定能将自家孙子萧然与她成就好事,谁知道她竟然压根没有沾上那药,峤子墨也突然出现……
想到这,他的眸子深深一沉。
b市里这么多名门闺秀,他看得透彻,思前想后,论心计论背景论才敢和胆识,她都是他最属意的孙媳妇人选,否则,他压根不会不惜麻烦地亲自来赴她今天的这场约。
原本冷家从“协助调查”之后,所有招待迎来送往的事情就交由冷云溪负责的时候,他就怀疑,冷家这是准备把她培养着往政界那条路带。可看到前两天,在纽交所上市的采访后,他才明白,冷家对她的娇宠有多么的厉害。
若是真的想要从政,商界这块压根就得全部放弃。
冷云溪学的是商,兴趣是商,从头开始就离“低调”二字有些遥远,如今更是被财经界吵得沸沸扬扬,便是一开始冷家有那种打算,如今也彻底熄了这种打算。
而他,手头上,明面上,除了香港的一些影视娱乐资产,唯一能让这位“财女”感兴趣的,怕只有唯一的一个答案——萧氏。
毕竟,如今萧氏的当家人虽然是萧然,但若是他愿意,萧氏的股份立刻能发生变化。
“冷小姐,这是想要和我谈条件?”张先生看了一眼眼前的花生,抬了抬眼,目光里带着一份冷冷的嘲讽,“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不需要我教给你吧?”自家的产业都来不及管了,手还不嫌长,想要伸到萧氏?
就没见过胃口这么大的人!
“您可能是误会了。”云溪轻笑,像是没看到他眼底的冷然,脸上的笑越发如空谷幽兰:“我从来不做称火打劫的买卖,来香港,不过是为了探望探望朋友,顺便,也卖您一个方面,怕您身在香港,很多事情都被蒙在鼓里。”
云溪轻柔地拨了拨耳边的散发,目光随意地落在远方,看似无意,却精确地捕捉到张先生眼底划过的一丝犹疑。
“我有什么事情被蒙在鼓里?”虽说他在香港如今是行动不便,到处受人监控,但他的消息来源却从来没有被堵住。如果是一般人说这话,他只会冷笑地转身离开,但是冷云溪,冷云溪不同。
略带焦躁地敲了敲桌面,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什么时候,他对她的印象已然深刻到这般地步。
“我在纽约的时候,偶然得到一个消息。”云溪轻轻打了个呵欠,似乎有点无聊,置身事外地朝他轻轻一笑:“萧氏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资金出了问题,萧然竟然在美国变卖了资产呢。”
什么!
张先生已然忘记该保持什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脸上顿时一片惊怒狂躁。
自他将萧氏扬名立万之后,数十年来,还从没有出现过变卖资产这种丑闻!
更不要说,他还是从别人的口里得到这个消息!
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连自家公司发生了什么都如瞎子摸黑了!
“你从哪里知道的!”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尖细到连最后一分长者的大度也已然丢在脑后。
云溪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张瞬间万变的老脸,心底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这种事,哪里方便说。”
她就是故意要落井下石,故意看着他被自己亲手配养出来的继承人蒙在鼓里、两眼抹黑的模样。
打从他敢和乔老站在一起推冷家入陷阱的时候,她就下了决心,对于这位老奸巨猾,同时又极重权欲的张先生,她一定会好好地、慢慢地、变着法地“伺候”他!
从他目前震怒和狂躁的表情来看,云溪觉得,这趟香港之行,已然值了。
至于,萧然到底为什么瞒着他去变卖资产,那与她有什么关系,只要让这个将权利看得比什么都中的老家伙自乱阵脚,萧氏大乱还远吗?
她早就期盼着,看看萧氏里那些个墙头草们遇上真正的“夺权”时,会是怎样的精彩表现!
人,从来都不怕穷,怕的,是富。
只有富,才会越发地贪恋权势,越发地舍不得放弃手中曾经攥紧的东西。
一个是当年的奠基人,一个是如今的当权者,一个是眷恋权势死不肯放手,一个又是多年收到掣肘恨不得立马翻身,这两个人,已然不仅仅能用“水火不容”这四个字来形容。
亲人失和,反目成仇。
这种狗血大局,虽然俗是俗了点,但防不住,她爱看啊。
掐着指头,微微一笑,云溪侧头对着面色阴沉的张先生最后一击:“哦,对了,我听子墨说,好像有人提供了萧氏曾经搀和到中恒控股的案子里的线索,最近,卓大公子对这个事,可是盯得尤为的紧啊。”
当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强自镇定的面孔如石灰石一样,“啪”地龟裂开来,那种成就感,就仿佛是在最热的天气里一下子跳进冰水里一样,绝对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