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当初呆在欧洲,并不是为了躲避风头,相反,她一直在等着一个机会。
“你还记得当时,你们出访欧洲的最后一站是哪?”云溪侧头,循序渐进给予提示。
“罗马。”他想了想,记得当初还参观了。
“然后呢?”她笑而不语。
就像是忽然看到一丝光,顺着光往下走去,卓风目光惊愕地望着她,倏然将整条路线都顺出来了。
当初他们是外事出访,最后一站在罗马官员的陪同下走进了梵蒂冈宫,那时,旁边便有教堂的神父位于其中。如果她说的是这样的话,那位红衣主教当时还只是神父,非常可能便是其中之一。但,那也只是第一次见面。她明明说了见过四次。
似乎知道他所想,她继续接下去:“第二次见面,是在国内。当时,我陪母亲参加郊外的弥撒,意外碰到乔老,而主持的神父便是他。”那时,她也只是查到乔老信奉天主教,多年来在国外都与一位神父来往破多。只是,第一次见面也的确是运气。
当初她重生时,是因为掉入泳池,主治医生是个极为英俊的睿智男子,张翠心脏病发时,也曾在住院的时候受他照料,所以那次,医生邀请她和母亲去郊外参加天主教弥撒,她答应了。哪知道当时竟又遇到了这位主教。而这位主教,自己亲口说他并非来Z国任职,而是因为另一位张神父身体不适,所以他才从英国过来替他主持一段时间弥撒,等他身体好了,他还是要回国的。她记得清楚,乔老当时也参加了弥撒,对这位神父的态度极为尊崇。由此,特意留神,自然没有漏听这位神父望着她时的喃喃自语:“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是啊,一面之缘,倒是难得他竟然还记得。
既然,知道乔老有这么一个真正交心的人,她怎么会轻易放过?
没有了子嗣、没有了亲朋,唯有这位神父,才是击溃乔老的真正关键。
于是,顺手让人直接查了他的所有信息。
英国人,家住伦敦。一个神父的背景,再好查不过了。
于是,卓风、子墨来伦敦的时候,她亦一道陪同;于是,最终的那场电影庆功宴特意放弃美国,而定在伦敦举办。
最重要的,便是方便她与这位神父好好谈谈。
“我与他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是在梵蒂冈大教堂。”云溪眯了眯眼,飞机起飞,耳朵稍稍有点不适应地轰鸣着。等飞机平缓了,她才对卓风继续道:“那一次,午夜十二点,由教皇亲自主持了弥撒,这位神父作为随行人员也在现场。”
Grantham机缘巧合之下,和年纪可以当他祖父的教皇关系极为融洽。
她在欧洲的那三个月里,先是通过卓风、子墨他们俩的特殊身份,第一次见了这位神父,那只是一次试探。随后,在台伯河边,她介绍他们与Grantham认识的时候,就已经确定,Grantham能帮助她真正走进了教皇的眼帘。
果然,因为Grantham的关系,她在那晚的弥撒上,被教皇身边许多随行人员关注,其中,就有这位主教。任谁,看到上层人物身边忽然出现的陌生人,第一反应便是这人必定非同一般,来头过人。至此,她终于成功地在这位神父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第四次见面,应该就不用我说了吧。”空服人员体贴地走到头等舱,询问是否要给他们添加被毯,云溪回绝了,卓风的注意力压根不在那上面。
他想起云溪在伦敦清空咖啡馆只为了和一个人会面的情景,终于,所有的思路都连成串了。
“你那天让子墨帮你带到咖啡馆的人,就是这个红衣主教。”这样就对了。为什么乔老会顺着她的设计往梵蒂冈去,为什么主教故意把他带到会客室,封住他所有出逃的机会,只是,人心叵测,只靠着四面之缘,他就这般抛离了乔老……
当真让人心寒……
“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听我的,想靠着我和教皇的‘交情’帮他再更上一楼?”云溪看他眼神,便明白此刻卓风的想法,好笑地摇摇头:“先不提教皇今天是彻底辞职,教廷职责与他毫无关系,就算是那位红衣主教,也不是这般自私的人。”
卓风挑眉看她,难得惊奇。
云溪叹息:“知道‘天主十诫’吗?”
“天主教徒生活的基本准则。”卓风叹息,对于她的算无遗漏,终于彻底折服。
天主十诫第一诫,信奉唯一的神——天主;第二诫——不以天主的名义发虚誓……。第五诫——不可杀人!
既然将所有罪孽都摆在神父面前,无论红衣主教多么想要救赎他,亦不能背弃最基本的教义和法律纲常。
乔老既已犯诫,又触犯刑法,想要装作无辜被骗,取得天主的宽恕?
云溪垂眉,淡淡冷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你在欧洲的那三个月就已经想到了今天?”卓风顺手拿了一杯冷水,慢慢喝了一口,眉目复杂地望着她。
“嗯。”这一次,她不再掩饰,开诚布公。
“乔老之前一直是幕后操作,没有杀人的直接证据,今天你误导他是他手下出卖的他,就是为了拿到他杀人的影像证据?”
“嗯。”云溪勾了勾唇,亦给予正面答复。
卓风深深吸了一口气:“该不会这次教皇本笃十六世辞职也是你设的局吧?”
云溪一脸无语地回他一个眼神:“怎么可能!”
只见过一次面,她哪可能影响教皇这么重要的决定。不过是因为现今世界急剧转变,信仰相较之前收到更重的考验,这就要求教皇必须具有坚强的身心来管理教廷,而他年事已高,体能在过去几个月明显转差,已无法继续履行职务,所以才会辞职。
卓风深深看了她一眼,决定不再提问。只不过,飞行时间长途漫漫,他还是忍不住看了峤子墨一眼:“这些,你都知道?”
从坐下来之后,一直就将云溪一只手握在掌心,峤子墨的眼睛都没有睁开过,此刻听到好友这声破含深意的询问,忍不住侧首,轻轻抬头,露出他眼底的幽深与从容:“当然。”
在她和Grantham关系越发密切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了。毕竟,在欧洲的时候,是她最应该借势的时机。不论是他、卓风,还是Grantham,身份来说,都是一份有效的筹码,她却一直每曾多加利用。唯一的例外,便是在这件事情上面。
亲手惩治乔老是她的心愿,他愿意成就她的一切所想,这件事,亦不例外。
卓风用手挡了挡脸,突然发现,他在这里,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干嘛要去问,自己纯粹找着躺枪,还是说他峤子墨赤果果地炫恩爱已经炫成习惯了?
飞机抵达B市的时候,已经是黑夜。
卓风匆匆让人压着乔老去了该去的地方,峤子墨亲自把云溪送回家:“乔老的案子应该会很快审理,你不要担心,有任何事,随时叫我,忙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就去找个舒服的地方,准备婚礼。”
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双手环着这熟悉的温度,竟是有点不愿意放手。
“嗯,好。”她笑笑,垫脚吻了吻他的唇:“案子一结束,我们就结婚。”
晚上,估计就得和CRIS联系婚纱和他礼服的问题。不过,之前CRIS已经帮他做过一次礼服,这次应该驾轻就熟得多。至于她的婚纱……。
以CRIS的强迫症来说,怕是又要开启日以继夜工作狂模式了吧?
云溪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没心没肺啊,那天电影庆功宴的原委还没有和她解释,可如果说了,她还能等得到礼服吗?
峤子墨低头,看她眼底细细地闪过猫一般慵懒静谧的笑意,忍不住搂得更紧了些。
“快点进去吧,小心着凉。”
他晚上还得回去,立马将之前设局的所有痕迹统统抹除,以防万一。否则,和她一起回家见家长什么的,其实,他是荣幸之至。
“你自己注意身体,不要老熬夜。”看到李嫂已经不停地伸头朝这望过来了,云溪直接他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想了想,给了他最后一个晚安吻,终于转身回屋……
这一晚,冷家上下,都知道了乔老锒铛入狱的消息。冷桩髯深深地看着云溪的侧脸,她竟然将老谋深算的乔老彻底都垮,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是自豪骄傲多一些还是其他情绪多一些…。
☆、第四百零九章 摧毁
云溪表示,自己大约重生以来,就没有过过这么安逸的生活,简直是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没事出门找鎏金和司徒白在路上横扫商场,顺带调戏调戏良家小美女,有空就和峤子墨打个电话沟通沟通感情,约饭约电影。反正,怎么不务正业怎么来。
有一天,鎏金在海鲜楼酒店实在是吃得太满足,摸了摸腰间的赘肉,这个月太*,眼看身材即将走样,随即用手指向始作俑者:“说,你是不是被你家峤公子豢养了,连公司都不去视察,有你这么当老板的吗?”
司徒白一边狂点头,一边继续捞了个鲍鱼到碗里,“少奶奶的命都没你这么闲。”
云溪摇头,一脸无奈:“姐姐我这叫懂得投资收益比,眼看没有多少进步空间,干脆以退为进。”
“呸。”鎏金一脸无情地戳穿她:“什么以退为进,压根你就准备混吃到底。”
都已经身为世界最年轻的女富豪,她还想有什么进步空间!
看,做人难吧。云溪摊手。
说实话,别人说你矫情,不说实话,别人说你不上进。
无奈,招来服务员,“来,给这个吃货,再上一条苏眉。”
司徒白抬头,发现云溪说的是她,在服务员热烈的眼神中,先是慢条斯理地啃完嘴里的鲍鱼,随即摆了摆手:“苏眉吃够了,换,我要帝王蟹。”
这下子,鎏金完全调转风口,一脸看猪一样的表情望着她:“帝王蟹?你吃的掉吗?你敢再能吃一点吗?你别忘了,你是模特,模特是要保持身材的。”
“老娘我又不是不当模特就活不了了。”说到吃,司徒白立马三百六十度暴走。“再说了,我现在也有男人,不怕沦为单身汪。”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完全和之前沉溺在厉牧的事情里走不出来的颓废样截然相反。
云溪和鎏金互看一眼。还别说,那个COOPER的美国帅哥不光颜值够够的,把小白白宠得也是服服帖帖的。
“你当模特天南地北地飞,他做演员世界各地地跑,你就不怕没有安全感?”鎏金想了想,还是点她一下,不管如何,有些话别人不会说,作为最好的闺蜜,她们不提,更没有人会适时为她警醒。
“他目前演完这部电影,就准备转为做幕后了。”司徒白也不傻,上过一次当,再碰一次渣男还不可自拔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决定交往之前,她就和COOPER打开天窗说亮话。毕竟,无论是他的圈子,还是她现在的事业都是属于外貌协会占比较重,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再好的感情也会渐渐被时间摩空,与其这样,还不如先把底线划出道来。
鎏金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COOPER在好莱坞都是如日中天的演技男星,竟然这样舍得?“全世界的女影迷会追杀你的。”她由衷叹息。
司徒白一脸黑线:“明明他早就准备转向导演发展,我不过是加速剂。”
“呵呵,这话,你等他宣布息影的时候,你对他粉丝说去。”鎏金表面话虽说的不留情面,心底却是真正的放下一块大石头。
眼看着云溪和峤子墨修成正果,自己和男友也要双宿双栖,偏偏司徒白一直没有着落。说得好听,是超模,全世界各地最时尚的地方都走遍了,遍览各国男色,可始终没有绯闻传出。好在这次幸运,碰到个肯为她擦泪、卸妆的好男人,也算是苦尽甘来。
这样想想,又觉得爱情有时候真的很不可思议。你痴痴傻傻的等,它不一定会来,但你若是做到了自己最好的一面,缘分似乎总是在路上朝你招手。
就比如当初,云溪身边自有玉树兰芝的詹温蓝,谁又能想到,最后,竟然是和谪仙一般的峤子墨水到渠成?
不过,想到詹温蓝……
鎏金细细地看了云溪侧脸一眼,踟蹰了一瞬,终于还是把话说出来:“詹温蓝走了。”
门口的服务员忽然推开大门,那硕大的帝王蟹。放在推车上,红色的蟹壳映得她整个人的脸都有些红光满面。
可眼下,包括司徒白,也没有动作,眼巴巴地看着云溪。
想到那天,他奋不顾身地扑在云溪面前,为她挡枪的样子,之前那些鄙夷咒骂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
“总归是要走的,你们难道还想他留下来?”云溪好笑地看着这两只忽然沉默下来的样子,无语地摇摇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该忘就忘,他本就是自傲之人,明白那天不过是个局,自己多此一举之后,更不会多呆一秒。
鎏金和司徒白默了默,忽然发现,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不是要吃帝王蟹吗?再不动手,这可就是我的了。”云溪抬眼,看她们一眼,好笑地举起餐具分开螃蟹。
“啊!我的螃蟹!”那两只立马破功,也不顾上形象,直接开抢……
云溪表示,这段时间,过得极为*,眨眼的时间,便到了乔老的案子开庭的日子。
峤子墨和卓风提交的证据,大约任谁都会好好掂量,更何况乔老犯罪的证据铁板钉钉,谁都不会回护,终审的这天,冷家所有人都一起来了。
所有人坐在位子上,静静地看着乔老戴着手铐走进来的时候,眼中满满的深意。
云溪坐在张翠身边,明显感觉到她眼底的恨意,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张翠摸了摸她的脸颊,心底一暖:“我没事。”
其实,她对乔老从个人而言,并没有太多喜怒,只是,他给整个家带来的磨难太多,还几次差点谋杀云溪成功,但凡一个母亲,最憎恨的,便是别人动她的孩子!
审判长将底下所有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事情很清楚,乔老犯罪事实明确,冷家作为受害者还算自持冷静,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他扫视一圈,最终目光定定地落到到乔老的脸上时,心中忽然一凸。
审判长赶紧又翻看了一遍卷宗,乔老的事情,处于死刑是肯定的,绝无翻盘机会,可为什么,在乔老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丁点悲伤恐惧?
相反,那笃定狠辣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他在这间高院做审判长近二十年,看遍各类犯罪人审判前丑态,唯独乔老的神态,让他觉得心底里说不出的怪异。
书记员按例宣布法庭纪律,所有人仔细聆听,随即全体肃静,审判长转开视线,宣布正式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