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方宗恪紧紧皱着眉,这一刻是真的心疼。心疼一双妹妹一直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让她们的性格产生了问题。更心疼方瑾枝这些年的守护,她是她们的姐姐,可是她自己如今也不过十三岁。
他刚想抬手给方瑾枝擦去眼泪,陆无砚已经先一步将方瑾枝拉到身前,用指腹小心翼翼地给她抹去泪痕。
“三哥哥,平平和安安还可以像正常孩子那样生活对不对?”方瑾枝环住陆无砚的腰,将脸埋在陆无砚的胸口。
“会,一定会。”陆无砚把她拥在怀里,低低承诺。
“我怎么又哭啦!”方瑾枝松开环着陆无砚腰身的手,她吸了吸鼻子,擦去脸上的眼泪,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来,说道:“太晚啦,哥哥和三哥哥都回去休息吧。”
“好啊。”陆无砚和方宗恪同时说。
方宗恪和陆无砚同时下楼,方宗恪看着陆无砚离开了院子,才去了方瑾枝吩咐下人为他收拾好的客房里。他熄了屋子里的灯,却并没有睡。
等听见脚步声的时候,他走到窗边,从窗户的缝隙间望出去,果然见到陆无砚又重新回来了。
方宗恪暗道了一声:无赖!
方瑾枝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寝屋,她以担心吵了平平和安安为由,宿在另外一间屋子里。当然,她并没有休息。
她坐在梳妆台前,拆了头发,让如缎的长发披在肩上,她手中握着陆无砚插在她发间的那支梅枝,默默发呆。
她在等陆无砚回来。
直到听见叩门声,方瑾枝才匆忙起身,小跑着去将门打开,她望着立在门外的陆无砚,歉意地弯了弯眼。她将陆无砚拉进来,又将门关上,这才转过身来,用一双无辜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陆无砚,小声说道:“关于十一表哥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我慢慢跟你解释,你先不要生气嘛……”
陆无砚从她手中夺了那支梅枝,在她的头顶轻轻敲了一下,梅枝上的三两红梅落下来,落在方瑾枝的发间,染了三分馨香。
第96章 上药
陆无砚笑她:“浑身上下脏兮兮的, 不去洗澡也不换身衣服。”
方瑾枝明媚笑开,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松了大半。也就只有她这样心细的姑娘,才能在接连不断的变故里, 仍旧冷静地处理每一件事,不去忽略每一个在意的人。
她撒娇地牵着陆无砚的手, 说道:“没来得及嘛,而且我怕三哥哥回来的时候见不到我,不想让你等着。”
她拉着陆无砚往梳妆台走,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对他说。
陆无砚立在原地没有动,反而反手牵了她的手握在掌心, 道:“走吧,去洗澡。”
“三哥哥,你嫌弃我脏兮兮的!”
“嗯。”陆无砚直接承认了。
方瑾枝瞪了他一眼,然后犹豫了一瞬,才说:“太晚了, 别折腾她们给我烧水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不仅是两个妹妹吓到了,卫妈妈、乔妈妈、米宝儿和盐宝儿又何尝没吓到?而且那些家丁对她都不客气,何况是对几个下人?方瑾枝知道她们四个在拉扯间,身上也一定伤着了。
陆无砚脚步停下, 拿起一件披风给方瑾枝穿好,又继续牵着她往外走。
方瑾枝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陆无砚是要带着她去垂鞘院的净室。毕竟垂鞘院净室里的水引自温泉水,并不需要烧热水。
她不经意间回头, 目光扫过方宗恪所在的那间客房,窗户上映出方宗恪立在窗前的身影。方瑾枝急忙转过头来,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并且脚步加快了几分。
陆无砚带着方瑾枝进到净室后才松开牵着她的手,他半躺在长凳上,抬了抬下巴:“快去。”
方瑾枝拧着眉,瞅着他好半天,才有些扭捏地说:“三哥哥,你不许偷看!”
陆无砚合上眼开始小憩。
方瑾枝往水池走去的时候一步三回头,警惕地盯着陆无砚,陆无砚始终合着眼也不去看她。
这水池四周用四大片玉石围屏遮挡,每片围屏又不相连,空出了一大块地方来,也就是说在这四方水池的四角位置是没有围屏遮挡的。
陆无砚躺着的长凳的确是被一整面围屏挡住了视线,可是他若是起身呢?再或是绕着水池走上一圈,那岂不是什么都看见了?
这样的环境,方瑾枝怎么可能安心。
可是陆无矶的事情她心里毕竟心虚,也不敢开口把陆无砚往外赶。她站在水池边扭捏了半天,又从围屏后几次探出头查看陆无砚,陆无砚始终合着眼躺在长凳上,一动不动。
她这才匆匆解下衣裙,整个人踏入温暖的温泉水里。
在温热的温泉水里,方瑾枝整个身子都逐渐放松下来,她这才隐隐觉得身上有些疼痛。
她抬起腿来,将膝盖弯到胸口轻轻吹了吹,原来是摔倒的时候碰破了膝盖,磕破了一小块嫩皮,沁出细密的血丝来,周围还肿了一大块。她一直紧张着,竟是没发现,如今看见这伤口,才开始觉得好疼好疼,她不由瘪了嘴,差点哭出来。
这一瘪嘴,下巴也隐隐发疼。她一动不动,静待池子里的水面平静下来,才把水面当成镜子来用。水面映照出她皱皱巴巴的小脸蛋,也映出了她下巴上的伤口,比膝盖上的伤小了很多,却也流了血,还沾了点脏兮兮的泥土。
方瑾枝皱着小眉头,她捧起一把温热的水轻柔地清洗下巴尖上的血垢和泥土。
真疼。
陆无砚已经睁开了眼睛,望着方瑾枝映在围屏上的半个身影,他的眼睛里是理不清的深思,这种深思很快被渐渐升出的温柔所替代。
陆无砚收回目光,起身朝外走去。
围屏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方瑾枝一惊,不由把身子往水里藏了藏,连下巴尖都没在了池水里。
可是外面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远,甚至出了浴室。
陆无砚出去了?
方瑾枝松了口气,她急忙将墨发拢到一侧,侧着头开始洗头发。
头发刚刚洗好,净室的门又开了。
明知道只有陆无砚一个人可能进来,方瑾枝还是不由有些紧张地问:“三哥哥,是你吗?”
“嗯,”陆无砚应了一声,“洗好了没?”
“洗好啦!”方瑾枝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她忘记带干净的衣服进来了!
“给你衣服。”陆无砚从围屏外探出手,他的手上捧着一叠衣物。
“三哥哥,你把衣服放在地上就好啦!”方瑾枝藏在温泉水里没有动。
“脏。”
若是别人此时说这话,可能的确是因为怀了坏心思而使用的借口。可是这话从陆无砚口中说出来就多了几分可信度。
方瑾枝知道陆无砚是真的嫌弃地面上脏。
方瑾枝嘟囔了一声:“就不能找条毯子裹着吗……”
围屏外没有回答。
方瑾枝无声地抗议了一会儿,还是从池子里走出来,她躲在围屏边儿,匆匆从陆无砚探来的手中将衣服接了过来。
陆无砚看着围屏里面伸出的一双湿漉漉的小臂,叮嘱了一句“把身上的水渍擦干净再穿衣服”,而后他走回长凳,望向围屏映照出少女穿衣的绰约身影。
“我知道……”方瑾枝小声应了一句,匆匆擦干身上的水珠儿,才去穿衣服。
她发现陆无砚给她带过来的衣服很全,连最贴身的小衣物都有。
一想到陆无砚的手碰过贴身的衣物,方瑾枝的脸颊忽的红了一瞬。
不能多想。
可是当方瑾枝穿好衣服慢吞吞地从围屏里走出去的时候,还是埋怨似地说:“三哥哥,你这里怎么会有姑娘家的贴身衣服……”
埋怨中带着点怀疑,怀疑中带着点不高兴。
“来。”陆无砚朝方瑾枝招手,等她走近了,才将她拉到身边。
“抬下巴。”
方瑾枝看着陆无砚将手中一个红色小瓶子倒出粘稠的浅红色乳脂在指腹上,她蹙着眉说“涂了药是不是会红红一大片?多难看。”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可是她还是听话地抬起了下巴。
“留疤更难看。”陆无砚沾了药脂的指腹在方瑾枝下巴上的伤上摁了摁。
“疼……”方瑾枝向后缩了缩。
“忍着,”陆无砚眉眼不变,“谁让你不信我自己逞能。”
方瑾枝立刻闭了嘴,不敢再反抗。
不过虽然那药脂涂在伤口上的时候火辣辣得疼,可是这种疼痛感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清爽的舒适感。
等给方瑾枝下巴的伤口涂好了药脂,陆无砚才问:“身上还哪里有伤?”
方瑾枝用眼神抗议了一会儿,才瘪着嘴指了指自己的膝盖。
陆无砚将她的腿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撩开她的裙子露出整个白皙的小腿。
方瑾枝看着自己光洁的小腿被陆无砚握在掌中有些不自在,又嘟囔一句“明明可以剪个洞只把膝盖露出来的……”
“你应该说你明明可以自己涂药。”
方瑾枝愣了一下,才讷讷地说:“是哦……”
陆无砚好笑地看她一眼,复低下头仔细给她膝盖上的伤涂抹药脂。
“好了吧?”等陆无砚放下手中的红色小药瓶,方瑾枝急忙去拉自己的裙子。
陆无砚拍开她的手,“别乱动,药脂干了才能将裙子放下来。”
方瑾枝想反驳这根本没什么道理,可是她还是低着头小声应了句“哦……”
谁让她心虚呀!
“困了吗?”
折腾了大半夜,已经子时过半了,陆无砚担心一向早睡早起的方瑾枝犯困。
方瑾枝摇摇头,她握着陆无砚的手把今日陆无矶的事情仔仔细细对陆无砚说了。然后她又举起手做出发誓的动作来,“我保证都是真话,再没瞒三哥哥一丝一毫、一星半点、一字半句!”
“嗯——”陆无砚拉长了音。
方瑾枝小心打量他的神色,问:“所以三哥哥不生我的气,对吧?”
“生气,”陆无砚十分严肃地说,“我快气炸了!”
陆无砚的表情实在是不像说笑。
方瑾枝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无砚好一会儿,才又笑嘻嘻地挪了挪身子更靠近他一些。她讨好地说:“那三哥哥怎么才能不生气呀?”
看着这张巧笑嫣然,又令他万分心动的笑靥,陆无砚叹了口气。
他拿过棉帕去擦方瑾枝湿漉漉的头发,擦得小心、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