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库旁边的坡不高不低，祖孙三人互相扶持着，很快就登到了坡顶。

不过和以往来观赏水库时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没有就此止步，而是继续下坡，往水库走去。

叶鹏激动极了，这还是他头一次离水库那么近。

平日里大人们都说水库不安全，让他离水库远远儿的。可是小孩子好奇，早就想下来玩儿了，只是有贼心没贼胆而已。

马上就要到水库边上了，叶蓁蓁也很是兴奋。

她隐约记得，前世爷爷也曾带他们两个小的来过山上捡柴。

那是一段非常有趣的经历。

冷不冷，累不累，叶蓁蓁早就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踩在冰面上时，那种欢喜的感觉。

是的，到了水库的边缘后，爷爷没有停下脚步，而是领着他们两个踩上了冰面，横渡水库。

水库很深，但零下二十度左右的低温早就把水面冻严实了，走在上面如履平地。

不过一想到这水库的真实深度，还有曾经淹死过人的传说，姐弟俩又是害怕又是兴奋，一时间叽叽喳喳笑闹成一团。

“小心点，跟紧了爷爷。”老爷子嘱咐道：“虽说这冰已经冻严实了，但保不齐哪里会碎掉一块。你们老老实实跟着爷爷走，不许乱跑，知道了么？”

叶蓁蓁当然明白，立马答应。叶鹏也乖乖点头。

和他们不同的是，这条路叶老爷子每年冬天都会走。他喜欢到后面的大山上去，帮妻弟拾柴火。

虽说没人要求他干这些事情，但作为一个老农民，叶老爷子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老老实实地走了一会儿之后，叶蓁蓁还好说，叶鹏到底是个孩子，忍不住想要滑冰。

叶老爷子没办法，就让他蹲在冰面上，一只手拖着他走。

叶蓁蓁看着也有点眼红，不过她现在已经挺高了的，怕爷爷拉不动她，于是就牵着爷爷的手，站着自己滑了起来。

此时的大山之中一片静谧。尚未被雾霾侵染过的天空澄净如洗，虽说不是脆生生的碧蓝色，而是浅淡的水蓝，却已经足够叫人心生欢喜。

两座高耸的大山之中，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一手一个，牵着自己的小孙子和小孙女。

三人逐渐走向深山，仿佛入画。

天地之间尽被深冬染上一层冷色，如同一幅用色清淡的水墨图。

在喧闹的人世中呆久了，偶尔来到这样寂静宁谧的地方，叶蓁蓁只觉心旷神怡。

终于来到山脚下后，三人又喝了点热水，歇了歇脚，接着就往山上进发了。

上山的时候不用背柴，所以他们只管往上走。

偶尔遇到看起来特别好的柴火，爷爷就会把它拿出来，放在明显的位置上，等着回来的时候捡。

“你们两个都是在城里出生的，没吃过什么苦。”爷爷边爬山，边对孙子孙女说：“蓁蓁她爸，四五岁就开始跟着爷爷奶奶捡柴火烧，七八岁的时候就经常一个人上山了。家里的那几亩地，你们奶奶一个人干不动，蓁蓁她爸就得下地帮忙。有一回我回家时看见他在地里干活，呵！小小的人儿，还没有锄头高呢！”

“那我爸呢？”叶鹏忙问。

爷爷顿了一下才说：“你爸比你大爷小四五岁，活儿都是你大爷干的，你爸也没怎么下过地。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纪，就被接到老人家里去了，更是没干过活儿。”

叶鹏奇怪地说：“可现在家里的活儿都是爸爸在干呀，爸爸每天做饭、洗碗、洗衣服，地也是爸爸在拖。”

“所以说啊，人这一辈子，先头享福了，下半辈子就得忙碌。”叶老爷子颇为感慨地说：“看看壮志，小的时候苦，结婚后就享福了，娶了秋月这么好的媳妇，蓁蓁又聪明，几乎不用他操什么心。伟志呢，小时候你们奶奶宠着他，快上学了还给他吃奶。后来结了婚，媳妇不会做家务，就什么都得自己干。单位也挣不了几个钱，忙碌命啊！”

叶蓁蓁想了想，爷爷说的话她并不是完全赞同，但大部分都是实情。

结婚就像是一个人的分水岭，婚前婚后的生活，常常大有不同。

因为叶鹏和叶蓁蓁两个小的没什么力气、拿不了什么东西的缘故，他们没有爬得太高，差不多到了半山腰就停了下来，不再往上走。

叶老爷子找了一些合适的柴火，拿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该怎么捡柴。

“这几天没下雪，树枝还是干燥的，正适合做柴火。昨天我看天气预报，明天就要下雪了，咱们可要抓紧，今天帮你舅爷多捡点柴。”

叶鹏点点头，忍不住问：“爷爷，舅爷为什么不到城里去住，而是要一个人留在乡下啊？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屋子，舅爷不害怕么？”

爷爷愣了一下，说：“人老了，就不爱挪窝了，都喜欢自己熟悉的地方。落叶归根，就是这个道理。”

叶蓁蓁一怔，不知道为什么，“落叶归根”四个简简单单的字，忽然让她心中一揪。

虽说还没有明确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但叶蓁蓁心中隐约有一个念头，她估摸着还是会出国留学的。

可是听爷爷这么一说，她突然又哪儿都不想去了，觉得哪里都不如家里好。

想到还有好多年时间可以慢慢考虑，叶蓁蓁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下山的路上，几乎都是爷爷在拾柴。叶蓁蓁和叶鹏毕竟没有经验，找来的一些小树枝爷爷都说不太好。

但两人也没有闲着。爷爷捡完一小堆柴火后，就会码得整整齐齐的，用绳子绑好，还做出两条背带来让他们背上。

下山时，姐弟俩一人背着一捆小柴火，爷爷背着一捆大柴火，手里还提着个装枯草的大编织袋。

枯草比干柴易燃，是用来引火用的。叶蓁蓁很喜欢枯草燃起时的味道，有种质朴的香。

回去的路上，因为已经走过一回冰面，姐弟俩已经没有来时那般兴奋了。

一老二少都背着着柴，慢慢地走着。

刚开始他们还说几句话，后来三人都有些累了，一时之间就只能听到彼此喘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