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松收手解安全带:“我陪你进去。”
欣媞公馆名声在外, 装潢却并不十分富丽, 反而处处做旧。其中摆设装修俱是中式,服务生穿旗袍、马褂,亦都是清朝款式, 改良做成。
两人一走进去,就有两个女服务员袅袅婷婷走过来,脚踩花盆底,头顶大拉翅,一举一动之间,耳畔流苏轻晃。二人走至商曳和司松面前,笑颜如花,屈膝行万福礼。
商曳受不了这种附庸风雅的做法,直截了当开口说:“我和简小姐约好了过来拿东西。”
其中一个又屈膝行了一礼,低着头说:“简小姐已经交代过了,夜岚小姐请跟我们来。”
每次自己中二的笔名被别人一本正经念出来,商曳都很想掩面发信息给编辑,申请改名。
欣媞公馆布置得古色古香,电梯倒还有。商曳和司松跟着那两个服务员进了电梯,一路上了十九楼。那位简小姐住十九楼三号房。
两人出了电梯,那两个服务员只送到电梯口,就不再往前走。十九楼里又迎过来两个服务员,引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商曳往后看了看,送他们上来的那两个服务员站在门口,双膝微微弯曲,低着头,仍然以行礼的姿势站在那里。显然他们级别不够,不能进十九楼。
商曳纵然家境富裕,也没想过都21世纪了,竟然还有这种地方,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一抖。
司松察觉到,低头问她:“冷?”
商曳摇头,低声说:“万恶的资本主义……”
大清都亡了几百年了,还想着把别人当奴才用。
服务员把两人领到三号房面前,其中一个上前一步敲门:“简小姐,夜岚小姐来了。”
房门打开那一瞬间,商曳险些要以为,房里住着的会是一个穿宫装旗袍的女人,幸好没有。
站在房里的女人穿一身浅卡其色A字套裙,长发微卷,妆容服帖,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活得精致的漂亮女人。她年纪不算小了,可是岁月显然对她不苛刻,令她平添气质三分,却又不显老态。
显然她是走在路上都要被人艳羡的那一类人。
“简小姐你好,我是来拿景浅的手机的。”
对方却没看她,反而带着惊愕看向站在她身旁的司松:“阿松?你怎么在这里?”
商曳看向司松:“你们认识?”
“陪朋友来拿东西。”司松挑眉以示:“不请我们先进去?”
她往一侧退开一步,放两人进门。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显然她已经准备好待客,桌上果点齐备,还摆着一部手机。趁着她转身去倒茶的工夫,商曳捅了捅司松:“你们真认识?”
司松低声和她耳语:“京城简家听说过吗?简情媃是简家这一辈的独|生|女,和‘摄政王’定了婚约,人称‘准王妃’。也就是你面前这位简小姐。”
京城简家,商曳当然听说过。事实上‘摄政王’和‘准王妃’之间那端爱恨纠葛,商曳和方笑铃在大一的时候,还当做言情小说一般,八卦了很多次。商曳想起昨天浅矜发消息给她,说昨天是跟邹季成的未婚妻见面。想到这里,嘴角几乎都有些抽|搐。
八卦的时候她还真没想到,这种活在上层社会顶上层的人,会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
没想到邹季成竟然就是传说中凌家的那位摄政王,景浅竟然招惹了这样一个男人。
传闻里邹季成父母都是军官,只是在一次跨国行动中双双牺牲,家中仅剩独子和老父。邹季成的爷爷在听说儿子和儿媳的死讯之后,刺激太大,死于高血压。凌家老太爷出面收养邹季成,养在自己名下,算是小儿子。说起来也是一桩悬案,毕竟那时候凌家那位‘太子爷’比邹季成小了没多少,却凭空多了一个叔叔,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
据说凌老太爷收养邹季成之后对他非常信任,甚至亲儿子没放手的很多大权都交到邹季成手里。近些年凌老太爷压根就不管公司和凌家的事了,都是邹季成在管。邹季成被外面的人戏称‘摄政王’,凌老太爷的嫡亲孙子则被称为‘太子爷’。
其中的弯弯绕绕简直是一团乱麻,外人也就看个热闹。
简情媃拿着两杯水回来,送到两人面前:“请喝水。”
司松拿着杯子在底部摩挲,静静看着简情媃:“什么时候回来的?”
简情媃看着他,露出微笑:“前两天刚回来。”
“怎么不告诉我?”
“这次回来是有事。”她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看向商曳,说话似有隐喻:“听说季成哥有了心仪对象,我回来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好……比湘湘还好。”
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刻骨铭心,其实司松都不太清楚。他在巴黎遇见简情媃的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定。苏湘嫁给林代恒,而简情媃也没能和邹季成结婚,千里迢迢远渡海外,妄图时间能把伤痕磨平。这里面的旁枝错节纷繁复杂,直到他回到国内,才渐渐凭着边边角角,拼凑出原本模样。只是也很模糊,不够清晰。
司松也跟着她的目光看向商曳:“你朋友?”
商曳心下打鼓,嘴上已经开始替浅矜辩解:“她一开始不知道邹季成有未婚妻,但凡知道,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须知浅矜这辈子最讨厌的存在就是小三啊!
“你误会了,我没有怪你朋友的意思。”简情媃拿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让你误会,我很抱歉。事实上我和邹季成的婚约早就名存实亡,他喜欢什么人,想娶谁,我没权干涉。这次回来,只是想看有没有解除婚约的必要。”
只是回来之后才发现,她高估那个叫景浅的小姑娘。邹季成根本就还陷在过去,没想过为了她重新开始。既然如此,这场婚约也就没有解除的必要了。
商曳对别人的感情史不感兴趣,毕竟她自己的都一团糟。她拿起桌上的手机问:“这是景浅的手机?”
简情媃点头:“昨天她遗落在餐厅座位上,我联系不到她,只能带回来。幸亏你今天打电话过来,否则我只能送到季成哥那里。”
商曳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拿回手机,既然拿到了,就不必多留,很快起身告辞。司松带她走出欣媞公馆,那处钥匙开车,却好似心不在焉,表情很恍惚。开了一段路程之后车子猛地一停,他侧过头,很抱歉地说:“商商,你可以自己回去吗?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
商曳忙说:“没关系,我刚刚看见出租车还蛮多。正好我也不回酒店,去找我朋友。”
换做平时,不管有什么事,司松肯定会把商曳送到目的地。可是今天显然很不一样。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目送商曳下车,甚至没等她拦到出租车,就很快掉头,绝尘而去。
司松回欣媞公馆的时候简情媃还没走,只是行李箱已经准备在门边,看样子很快就要离开。
简情媃拉开门,看见他去而复返,相当吃惊:“阿松?你怎么回来了?”
司松往前一步关上房门,旋即步步紧逼,脸上带着狠厉,全然不似平时那样温文的模样。他唇齿之间带着恨意:“这话该是我问你。你怎么会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
“阿松……”即使步步后退,简情媃依然优雅不改,姿态动人,丝毫不见慌乱。
“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回来,能让你方寸大乱的只有他。”司松眼里藏着恨,“当初你拒绝我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第二次。”
简情媃退无可退,背抵着墙壁。眼神有些躲闪,不敢正视司松。“那我也第二次告诉你,我始终都拿你当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