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顷却在此时开了口,他笑眯眯地对姜苏招手,声音饱含期待,甚至带着一点点兴奋的颤抖:“姜苏同学,来,我带你去看好玩儿的!”
好玩儿的?
姜苏狐疑。
夜魅的二楼,除了千奇百怪的道具和随处可见的肉.体以外,还有什么东西称得上“好玩”?
可晏顷的表情又不似作假。
姜苏纠结了一会儿,按捺不住好奇地走了上去,神神秘秘地问:“什么好玩儿的?”
晏顷学着她的样子压低声音:“跟我去就知道了。”
说完,他大大方方地在前面带路,说来也奇怪,他看着明明不像是二楼的客人,可碰上的服务生都对他十分恭敬,每每遇上,都鞠躬鞠得十分标准,还一个劲儿地拿好奇的目光打量跟在他后面的姜苏。
墙上炫耀似的挂着谜之道具,耳边充斥着令人脸红心跳的谜之喘.息低.吟。即使博览群片如姜苏者,都不由涨红了脸皮,管好自己的眼睛,生怕余光一不小心发散出去就会看到某些和谐画面。反观原本更应该受到影响的晏顷,跟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似的,走得十分悠然淡定。
姜苏饱受煎熬地走着,走到她这么心如止水的老姑娘都有点受不了想掀桌的时候,晏顷终于停下来了,他扬扬下巴,说道:“看吧。”
男人的喘.息,女人的呻.吟。
姜苏还没抬头,就听到了这些暧昧的动静,一时间,全班公认的“老污婆”都失去了观摩活.春.宫的兴趣。她直接转头,见晏顷目不转睛地盯着厢内,嘴边还挂着一丝笑意的时候,她条件反射地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气急败坏地问道:“你就带我来看这个?”
晏顷“嗯”了一声,很是不解地问她:“你捂着我的眼睛干什么?”
姜苏道:“小孩子不能看这些。”
晏顷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说道:“我怎么就不能看我爸了?”
姜苏一愣,晏顷趁机挣开了她的手,仍然兴味盎然地看着里面。
姜苏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好了。她下意识地往里面看去——包厢里只开了一盏彩球灯,光线十分暗淡,七色的灯光打着转从沙发上赤.裸纠缠的两人身上滑过,虽看不清楚具体,可动作之疯癫,姿势之狂野却能看出大概,而且两人都没注意到门外的围观者,可见做得十分投入——又或者是早就习惯了。
只看了一眼,姜苏就移开了视线,只觉得这种现场观摩……十分地辣眼睛。
她犹疑片刻,声音抖得跟风中萧瑟的落叶似的,抱着最后一丝几乎不可能的希望问道:“那那那那……那是你妈?”
晏顷“噗”的一声笑了:“我妈?鬼知道她在什么地方。”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又或者是在哪个男人的床上。”
好吧,想也不可能。哪有正常的父母会这么的……不拘小节。
房内的响动愈发激烈,姜苏几次都想叫晏顷离开,可是嘴巴开合好几次,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察觉到姜苏的动作,晏顷反而笑了:“怎么?在同情我?其实还好,至少现在不带回家里了。”
姜苏更吃惊了:“他……还带回过家里?”
晏顷想了想,说:“以前的话,回家总是带着不同的女人。不过被我撞见过几次后,就不怎么回来了。”
姜苏知道,这所谓的“撞见”,肯定不仅仅是单纯地看到他的父亲带女人回来。
耳听着房内的声音越来越不堪,姜苏把心一横,伸手握住晏顷的手腕,强行把他往外拖。
晏顷意料之外地没有反抗,也没有排斥她的触碰,非常听话地跟着她走。
或许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那么淡定。
或许他早就需要一个人来把他从那个情况中带离。
或许……他一直在等这个人出现。
姜苏的心一下就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们的黑恶势力真的蛮可怜的……你们心疼他的时候顺便也心疼一下我【重点在后半句】
公司为毛要让我一个上班才一个月的新员工来做新职工入职培训的PPT啊我明明是同一批毕业生里最晚来报道的还有比我更新的吗QAQ长这么大就没做过几次PPT感觉自己手好残哭瞎了
☆、第六章:
姜苏拉着晏顷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一路上晏顷都没挣开她的手。
姜苏正心疼他得很,也不忍心松手,假装忘记了自己还抓着他的事情。
两人沉默地回到家门前,外形如出一辙的房子同样的暗淡不见一丝暖化归子之心的灯光,原因却不尽相同——姜苏的父母早在她放学的时候就给她打过电话说今晚加班,不能回来,一再叮嘱她好好吃饭,睡觉前记得检查门窗;而晏顷……
姜苏紧了紧握着晏顷的手,那句“到了,快回家吧”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
有家人的地方,才叫家啊。
倒是晏顷善解人意地主动挣开了姜苏的手,动作十分轻柔,全不见之前不得不扶了平地摔的女生后的嫌恶之色。他把手插回裤兜里,漫不经心地往前走去:“就到这里吧,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温和的声音里带着融融暖意,单薄的背影却透着瑟瑟的落寞。
姜苏顿了顿,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你饿了吗?”
晏顷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家里有钟点工做的晚饭。”
只是这个时间的话,早就凉透了吧。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不死。
反正每一次亲眼目睹了以后,他都会恶心得吃不下东西。
久久等不到回应,晏顷自嘲地牵了牵嘴角。
所以为什么要特意停下脚步呢?事到如今,就算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声音,也不可能是属于他的。
毕竟对于他原本应该是最亲近的两个人来说,他都只是道具一般的存在。
他只是道具啊……
是父亲继续游戏花丛、光明正大地逃避婚姻的挡箭牌。只要他能顺利长大,吃饱穿暖不饿死不冻死就够了,用不着花心思去关怀。
是母亲嫁入豪门、一步登天的筹码。当她发现自己并不能利用她得到她想要的,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高的利用价值之后,她就毫不犹豫地把他抛下了,也许在她心里,他甚至比不上一双过季的高跟鞋值得留恋惋惜。
他很清楚,学校里的女生们迷恋他、痴缠他,无非是因为他的长相、因为他的家世、因为他表现出来的“完美”。可是姜苏好像并不怎么颜控,也不是很稀罕他的家世,更是他长这么大来唯一一个看穿了他的伪装的同龄人……
姜苏是不会叫住他的,他身上没有任何吸引她的地方,她愿意把他从那种情形下解救出来已经是大发善心了。
对……她本就是一个善良的人,明明看穿了他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却没有宣扬出去,也没有用厌恶的眼神看他。
所以他不能要求太多,要求太多就变成得寸进尺了,她会讨厌他,会消磨掉她对他那一点善意。
就在晏顷陷入深深的自厌情绪中、中二病几欲收到病危通知、感觉这个地球还是炸了比较好的时候,他听到姜苏在他身后,用弱弱的、不那么确切的、仿佛吐息重了点就能动摇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的声音说道:“正好我也饿了,我家里也没人……我是说,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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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苏愁眉苦脸站在打开的冰箱前,只恨时光不能倒流几分钟,好亲手撕了自己那张惹是生非的嘴。
她哪有什么手艺可言?哪怕是上辈子爷爷奶奶相继去世、而她又不愿意跟父母到C市生活后自生自灭的那几年,她也全靠各种各样的外卖养活自己。
所以说她是哪根筋儿没搭对才会邀请晏顷来家里尝尝“她的手艺”啊?
这个切开黑是怎么回事啊?平时不是最最最善解人意的吗,怎么就没看懂他答应她的“邀请”后她那满脸堆不下的勉强呢?
这下好了,人都坐在客厅里了,她总不能把冰箱里的生菜洋葱胡萝卜胡削一气挤上沙拉酱充当自己的“手艺”吧?
姜苏觉得自己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听到厨房传来应有的动静,晏顷心下明白了几分——姜苏这个人,连去食堂抢饭的时候都慢吞吞懒洋洋的,哪里像是会做饭的?
再说学校里那一群非富即贵的千金小姐,又有哪一个是需要亲自下厨的?
是他强人所难了。
晏顷站起身,难得真心诚意地说道:“要是太为难你……”
人大多是有点犯贱的,就比如此刻的姜苏,明明在心里抱怨此人的不识相,可到了人家真的提出来的时候,反而自己先不好意思了。
她下意识地从房门处探出半个身子,挥舞着手里的锅铲,一个劲儿招呼:“不为难不为难,你坐你坐,我这边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见她说得挺像回事儿的,晏顷眨眨眼睛,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大话都放出去了,不做点什么东西就太丢脸了。
姜苏认命地打开头上的橱柜,取出一把面条——没错……煮面条……是她唯一可以确定……熟了……而且吃不死人……的食物。
至于口感……都说了只能确定吃不死人了,就不要要求那么多了……吧。
打火烧水,水沸下面,筷子搅搅。姜苏很笨拙地按照为数不多的回忆放调料,时不时扬起嗓子问外面的晏顷一声——
“能吃辣吗?”
“不喜欢吃辣。”
“麻油呢?”
“一点点可以。”
“醋呢?”
“不用了谢谢。”
“素菜有空心菜和莴笋叶,你想要哪一个?”
“你喜欢就好。”
“番茄吃吗?”
“吃。”
……
“咕噜咕噜”的声音惊动了小心翼翼地放着调料,生怕一不小心手抖就倒多了的姜苏,她转头一看,见煮着面条的锅里的泡泡丰厚得都快溢出来了,条件反射地惨叫一声,扑上去关了火,又手忙脚乱地用筷子搅了搅。
还好还好,没粘锅。
姜苏煞有介事地挑起几根尝了尝,有些心虚——好像……煮太软了点。
管他呢,不信他一个吃白食的还敢厚着脸皮挑三拣四。
这么想着,姜苏理直气壮了许多,将锅里的面条分别盛入两个碗里。
做完这一切,姜苏审视着自己的“手艺”,怎么看都觉得不满意——主要是晏顷不吃辣,又只要一点点麻油,他那一碗看起来特别素净,油花都看不见多少,反观姜苏自己那碗,红彤彤油光光的,热闹极了。
搞得跟我在虐待他似的。
姜苏想了想,打开冰箱拿了块熟牛肉,切了一块下来就着煮面的汤滚了一遍,然后捞起来切块,烫得她一个劲儿地摸自己的耳垂。
有了肉,姜苏又突发奇想地取了两个鸡蛋,冒着生命危险煎了两个丑不拉几的蛋饼,盖在面条上。
总算能入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