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龙朝夕在将桌上的肉全数塞到肚子里之后,抹了抹嘴,尔后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杯。
“你们不说,那本王说。”
三人觉得这样也好,反正不让我们说,你说什么都无所谓。
“大周建国之后,本王自请以死明志,被叔父拦下了,叔父的要求是,我必须活着,他便不追究牧容也就是庄奴跟郑潭的下落,所以我活到了现在。”
龙朝夕低下头,呷了口茶。
这个空当,三王对视数秒,继续吃肉。
“本王不再饮酒,庄奴不再品茶,还有郑潭,对钱也没什么欲望……我们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分别。”龙朝夕自来不喜欢茶,就跟庄奴从来不喜欢酒一样。
“这茶很苦,本王喝了二十几年也没适应这种跟潲水一样的味道,想来庄奴喝酒也是一样感受,你们能理解郑潭看到钱却不赚的心情吗?”龙朝夕搁下茶杯,自行斟满,“那个人……还活着?”
孟浪掉了筷子,整个人弯腰下去捡。
“你想多了。”姜羽无比淡定的抬起头,“若老候爷还活着,若他还活着……”
“若老候爷还活着,不来见我们,也必然会去找你们。”李玉接过姜羽的话,正色抿唇。
“那你们告诉我,沈醉到底是有什么魅力,能将你们三个请出山?”龙朝夕只是用了一个他从不曾想过的猜测,打开三王的嘴。
由始至终他都没觉得冷夜还活着。
如三王所说,若紫衣候活着,定会来找他们!
“欠他一份人情,当年龙天佑想办了我们三个,沈醉求的情。”李玉轻声开口,说的云淡风轻。
龙朝夕冷笑,“就用这个理由唬弄我吗?”
“没有唬弄你,那是龙御留下的遗诏,这事儿不是不能查。”孟浪自地上捡起筷子,一本正经道。
“还有就是……我们三王自来就不喜欢姓龙的坐拥这大蜀的万里河山,龙御不配,他的子孙就更不配了。”姜羽悻悻耸肩。
他们知道龙朝夕不介意他们这样说,便也无须委婉。
龙朝夕沉默片刻,“所以你们想借沈醉的手,搞事情?”
“机会难得,帮他一帮也没什么。”李玉算是作了肯定的回答。
翡翠方桌上,火锅沸腾,氤氲的雾气迷蒙了彼此的眼睛。
龙朝夕终是饮尽了杯中茶水,起身,
“老夫今日来代表的不是我自己,所以我希望三位与我说的皆是真话,他日若有出入,便是老夫不追究,那牧容这些年饮酒,脾气可变的不是太好。”
龙朝夕没有威胁的意思,他亦没资格威胁眼前三位年纪比他还要大一些的老者。
他只是想让三王心里有这样的负担。
毕竟自己亲口问过。
毕竟他们跟三王相比,对紫衣候的忠诚没有不同。
“你此番来见我们,只怕以后的日子未必会消停,好生保重。”见龙朝夕欲走,李玉浅声抿唇。
龙朝夕拱手谢过李玉好意,“老夫连死都不怕,还能怕什么。”
是呵,一个连死都不惧怕的人,还能怕什么呢……
龙朝夕走了,三王重新坐到翡翠玉桌前,却没有人再动过身前的筷子。
沉默片刻,孟浪最先开口,“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弄的心里怪不好受的。”
“候爷的意思,照办就是了。”姜羽也有疑问,但是对于紫衣候的命令,他从不问缘由。
只有李玉,重新拿起筷子,“只怕这样,才是对他们最好……”
桌上的火锅依旧沸腾着,三王的心情却愈渐深沉。
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他们才能等到那早在三十年前便该出现的结果。
他们真是,等太久了……
夜,已深。
皇城东南,那家极不起眼的客栈屋顶。
君彦卿一袭红衣潋滟,姿态慵懒的坐在上面,朝风洛尘抛了壶酒,“堂主不是叫你回去吗?”
“意浓回去了。”风洛尘接过细颈玉瓶,打开瓶塞饮了一口。
烈酒入口,火辣的感觉自喉咙滑入肺腑,“你知道三王跟沈醉是什么关系吗?”
君彦卿垂眸,握着细颈玉壶的手下意识紧了紧,“你家师傅的事儿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风洛尘迎风而立,清澈眸底闪过一丝茫然。
他一直以为沈醉自始至终,只是单纯的想要夺得大周江山,直到现在,他依旧是这样的想法。
但是对于三王的出现,他颇多怀疑。
“咳,那什么,三王能帮着沈醉也很正常,他们跟姓龙的一家可是死对头来的。”君彦卿仰头,灌了口酒。
除了这样的解释,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理由能说通这件事。
“或许吧,我只是没想到,沈醉能想到他们。”风洛尘浅抿薄唇,“那毕竟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