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夷从不知母亲的口才这样厉害,竟能把柳生斌说得有了些许松动,赶紧趁这机会又给盛继唐使了个眼色,得了暗示,他悄悄往前挪动了两步。
“请放了不想干的人,所有的罪孽都是由我丈夫而起,我是他妻子,自然同罪。我们夫妻二人愿意给那位无辜惨死的姑娘抵命,死后受刀砍斧锯,磔刑凌迟,不得超生,以消罪业。”陆太太双手合十认真道。
柳生斌阅人无数,是真情还是假意一眼就能看得出,不由感慨道:“人都说怜子之心最苦,可惜我无儿无女,不得体会……”
“妈,您这是何苦啊!”黎婉不禁掩面痛哭起来,若不是为了儿女,要了半生强的婆婆何至于把脸面和性命都踩在脚下。
陆老爷却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也好……缪贞,我这辈子本就对你不起,难为你替我操劳一世,如今到死还要被我连累。若是这罪业有消完的一日,愿你我重投人世,我为女,你为男。罚我为你生儿育女,针臼纺织,尝遍辛酸,来还你这一世的情意。”
“良辅……”纵然陆太太再怎么要强,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冤家,我悔不该上了你的当,要是那天没有拾到你的书签……”
陆老爷执起老妻的手,轻轻擦去她脸色的泪痕:“要是那样,你如今大概已经嫁了个才子,终日莳花弄草,对月吟诗。赏四时风物,踏万里山河,该是多么快活!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该是多么好!”
“要是早知道今天,我便不许你纳妾了,不贤良就不贤良,至少过得痛快呀!”陆太太靠在丈夫的肩头,一下下捶着,又哭又笑:“你这个骗子,我这辈子都毁在你手上,可是偏偏还是愿意被你骗!”
明夷默默地转过头去,她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原来,一向刚直的父亲年轻时也会哄女孩,原来,被称赞贤良大度的母亲一直渴望着过不那么贤良的生活。原来,只有到了最后一刻,才知道自己这辈子最遗憾的,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一片生离死别的气氛中,柳生斌拍了两下巴掌:“不容易啊不容易,多年夫妇,生死同心,真是叫人感伤。”
感伤个P,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陆益谦一边挺身护着父母和妻子,一边质问道:“如今我们全家都在你掌中,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有什么好嘲讽的?”
柳生斌阴测测地笑了起来:“我嘲讽你们做什么,我是陆太太说得有理。杀伤人命是有伤天和的事,恐怕阿菡在地下也会不安宁。这样罢,咱们来玩个游戏。一命换一命,若有人甘心赴死,我就放过他所指定的那个人,怎么样?就从陆太太开始,你想换谁的命呢?”
所有人都愣了片刻,随后现出不同的表情来,有窃喜的,有惶惑的,有茫然的,还有一片淡定的。
而明夷的心中有一团止不住的怒火在烧:“柳生斌,你够了!对,你所爱的女人死了,你卧薪尝胆数十年替她报仇。多么正义的理由!只要还有一点良知的人就该俯首认罪。这就是你陷害无辜,不择手段的理由吗?直到现在,你还要玩弄人心。在下地狱之前,先找个心理科的大夫好好看看吧!”
“阿囡……”“明夷你别说话!”“小贱/人,想死也别拖别人下水呀!”“柳会长你千万别听她的!”
一片骤然而起的喧哗声瞬间淹没了敞轩,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但陆明夷毫不畏惧地看着那个老者,脸上写满了倔强。
“伢儿,你用不着使激将法。我柳某人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说出的话钉是钉,铆是铆。怎么样?谁先说!”柳生斌悠哉游哉地回到原座,打量着诸人,仿佛俯瞰众生。
陆太太与陆老爷手挽着手,对视了一眼:“你想好了吗?”“是,我早就想好了!”
其实就算他们不说,明夷心里也清楚,为人父母的,这种时候当然是选择牺牲自己,保全儿女。
然而没等他们说出口,陆益谦却先站了出来:“父亲,母亲,且容我说句话。”
“谦儿你……”陆太太有些不安,忍不住唤道。而他只是回了一抹笑:“母亲,你从小教我,身为男儿,行走世上,最重要就是堂堂正正。你们固然是一心为了儿女,但我却不仅仅是你们的儿子,也是阿婉的丈夫……”
话说到这里,黎婉忍不住一声惊呼:“益谦……”
“请父亲母亲原谅儿子的不孝,我愿意替阿婉一死!”虽然敞轩中有许多人,但陆益谦还是揽过妻子,在她的额头烙下一吻,那样温柔而坚定。
儿子终究是长大了……陆太太并没有像一般婆婆那样暴怒,而边流着泪边喃喃低语道:“这样也好……”
身边的丈夫更牢地抓住了她的手:“儿子有你一半的血脉,比他老子有担当。既然如此,咱们便替两个女儿吧!”
可是,陆家却有三个女儿……柳生斌不怀好意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三个青春少艾的姑娘:“选哪两个呢?”
面对死亡也不曾迟疑的陆老爷这回却迟疑了,这是一道多么狠毒的选择题。都是他的血脉,他能狠心抛下哪一个吗?
正在僵持的当口,陆宜人却自己站了出来:“不必选了,我原就是这个家中多余的人。姨娘,我死了以后,你要好好活着。再不会有人嘲笑你有个丢脸的女儿了!”
第90章 最后一句我爱你
其实二姨太这个人是很好懂的, 她知道陆老爷对她没什么感情, 兄弟又不争气。所以她这辈子最大的野心,也不过是看着女儿嫁入高门, 好让人看得起而已。
陆宜人偏偏就像她, 姿色平庸,命也不好。每一回看见她,似乎都在提醒着二姨太的失败。连家中的佣人都敢在背后议论,二小姐嫁不出去的事情。在这种情形下,陆佳人的受宠几乎成了必然。她打小嘴就甜,又生得好, 不管是发脾气还是撒娇都惹人怜爱。
但再怎么偏心, 二姨太也从未想过要害这个女儿。就算曾经打过让她做妾的主意, 也无非是担心她年纪大了,往后没个出路。
所以陆宜人站出来的时候,二姨娘愣住了, 好半晌才呐呐道:“你要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
陆宜人的神情格外平静, 这个决定对她来说似乎没什么了不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我是你生的,如今都还给你……”
“好好好……”柳生斌又击节赞叹起来:“陆良辅, 你虽然不堪,却有个刚烈的妻子, 又有一班好儿女。做人能到这个份上,真是死也心甘了。你放心, 我一定让你尽可能体面地上路。还有其他人有话说么?”
这话犹如倒计时的号角,惹得莫太太的眼泪又开始不要钱般往下掉,她不断抚摸着莫家桢的脸和头发:“儿啊!你别怕,妈一定救你。往后你要好好的,守住咱们的家,千万别被人骗了,知道吗?”
陆老爷一直握着太太的手,陆益谦亦是如此。在这样的氛围感染下,二姨太似乎也被牵动了慈母心肠,头一回没管陆佳人,而是一把抱住大女儿开始痛哭起来。惟有梅姨娘从头到尾保持着沉默,大约自知争不到什么,也就不去争了。
一片啜泣声中,陆明夷开口了:“柳生斌,一命抵一命,规则是你定的。我大哥换我大嫂,我父母换陆佳人和梅姨娘,我换魏先生……”
正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还没说完,大家已经纷纷为之失色。
“四小姐!”
“明夷,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别开玩笑了!”
质疑之下,陆明夷很冷静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柳生斌饶有兴趣的目光下先转向了陆老爷和陆太太:“爸、妈,这种情况下本来不该说什么人格平等之类的大话。但梅姨娘过得不容易,今天是陆家与柳家的恩怨。她一个外姓人,不该遭此无妄之灾,是我们连累了她。”
听得一句不易,直挺挺地坐在原地的梅姨娘,忽然就软了下来,遮住面庞的指缝下不断有水珠滚落下来,洇开成为透明的花。
魏五的腿也软了,是吓软的,他一只眼看着陆明夷,一只眼偷偷瞥着盛继唐,慌慌张张地摆着手:“四小姐,不是……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你本来好端端的,要不是为了陪我,你怎么会落到这个鬼地方来!”明夷却很理直气壮。
这下可好,一个两个抢着去死,难道这是什么稀缺名额不成。不光是魏五苦着一张脸,连莫太太母子也都拿着一副看傻子的眼光看她。
他俩一句行,一句不行,跟拉锯似的。坐在末座的安静美男子终于开了口金口,公断道:“就事论事,这些人里头的确数魏近东最冤枉。他与陆家既非姻亲,也非世交。明夷说要替他,很说得过去。”
虽然是公道话,但一联想到盛继唐的身份就让人觉得怪怪的,莫太太忍不住嘲笑道:“哟……四小姐,你来我家时是怎么说的,我儿是见一个爱一个,可好歹全娶回来了。瞧瞧你这未婚夫,真是对你爱护有加哩!”
陆老爷不免露出了失望的神情,自家儿子是好样的,宁愿死,也要护着妻子。可莫家桢却胆小怕事,只知道缩在母亲身后,提都没提到陆佳人半句。如今,连这个曾经寄予厚望的准女婿也如此凉薄……
“生死之前,方见人心!”陆太太捏了捏丈夫的手,眼看就要共赴黄泉,哪还有工夫计较这个。
就在这一片纷扰中,盛继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未婚妻面前:“你换魏近东,我换陆明夷!”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魏五是真没招了,这两人到底是要怎样。他一边苦恼地耙着头发,只差行礼作揖:“我的九爷……四小姐还没劝回来,您就别凑热闹了行吗?”
盛继唐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魏五立即乖得像鹌鹑一样不动了:“你觉得,我会让自己的未婚妻为了别的男人去死吗?”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那您倒是拦着呀!为什么你们耍花枪,要把我夹在里头当炮灰呢?面无表情的魏五在内心狂喊道。
陆明夷自然听不到他的心理活动,她正看着她的未婚夫。盛继唐的美是很具有冲击力的,在近距离看更为突出。
“为什么?”她带着一点点困惑问道,这回不是装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有自己的不得已。就算莫家桢再怎么不争气,就算二姨太曾经忽视过女儿多少次。莫太太和陆宜人还是愿意救他们,这是因为血缘。我父亲不算一个标准的好丈夫,我大嫂也常和大哥斗气,但我母亲和大哥也愿意牺牲自己,生死相随,因为他们曾经许下了婚姻。但是你为什么愿意替我死呢?我们还没有结婚,更不是血亲……”
所以,这是为什么?盛继唐仿佛可以看到她脑袋上冒出一个加粗的问号,不禁笑了起来:“那你为什么愿意救魏五?”
“这是两码事呀!”明夷很认真地反驳道:“他对我讲义气,我自然也要对他讲义气的。朋友因我而陷入险境,我却只顾自己活命,这样的人恐怕不大配为人罢!”
这道理倒也说得通,盛继唐继续问道:“你刚才说梅姨娘可怜,所以把活下来的机会让给你,这算是仁。自觉连累了魏近东,所以愿意以命换命,这是义。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救你?”
为什么?这不是自己刚才问他的问题么,明夷满脸的迷惑。儒家有五常,仁义礼智信,眼下一条也挨不上啊!
陆益谦向来觉得觉得三个妹妹中,以明夷最为机灵,却不想她也有这么蠢钝的时候。简直恨不得跳起来敲敲她的脑瓜,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傻丫头,他可是你未婚夫呀,还能为了什么!”
大哥的话给了明夷新的想法,她灵机一动道:“因为责任?毕竟婚约也是契约的一种……”
盛继唐笑得越发灿烂,连敞轩外柳枝上的春光都要逊他三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奇怪的事情,树上可以长出西瓜,土里可以结出鱼。有倾盖如故,有白发如新。有的人,对面相识不相逢;有的人,看一眼就是一辈子。陆明夷,我爱你。”
有一道烟花在明夷的脑中炸开了,如照亮天际的火树,如弥漫的星光,迅速霸占了她的视野,她的听觉,她所有的注意。她极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嘴唇瓮动了几下,就是说不出话。周遭的人在窃窃私语,她能看见母亲一边笑着一边落泪,可除了自己的心跳她什么都听不见。
那个男人刚从说了什么,他爱她?
陆明夷对这三个字一点都不陌生,曾经也有人牵着她的手一路走上神坛,发誓一辈子爱她不变,只是最终变成了一个笑话。她也曾无数次听见红蔷的那些客人对她表白,可红蔷从不当一回事。她穿着丝绸睡袍躺在沙发上,手里转动着水晶高脚杯,叹息道:男人啊,都是说谎的高手,可偏有傻女人当了真。这世上哪来的那么些情情爱爱,无非是骗了自己,又去骗别人。
明夷从前不明白,后来看得久了,就懂了。哪里有天生薄情的人,无非受过的伤重,知道没有结果,便不敢了。其实不管是在群玉坊,还是滚地龙,也有人曾提出想要照顾她,与她相伴度过余生。可那样简单纯粹的一句我爱你,她再没有听到过。
“你……说什么?”明夷听见自己的舌尖颤颤巍巍地滚出这几个字来,显得那样茫然而不可置信。
按照电影和小说中的情节,这种时候男子顶好是趁热打铁,将女子揽入怀中。盛继唐也不负众人所望,果然又走近了一步,双手扶着明夷的肩膀。然而实际上,他却是借着她转了个身,一脚就踢向了柳生斌。
变故来得叫人猝不及防,比盛继唐的告白更为突然。就在九爷动手时,魏五也同时一掌劈向最近的一个护院,夺过了他腰间的□□。
明夷的反应不及他俩,却也算得快了。柳生斌一把年纪的人,又是没防备的情况下受了一击,整个人向旁倒去。她眼明手快地一把接住,指间暗藏的刀片已经架在了老者的脖子上:“叫他们都住手!”
第91章 落幕之前
陆明夷和魏五从进门后, 跟盛继唐统共没说过几句话。但从他有所行动, 三人可说是配合默契,瞬间就控制住了全场。
梅姨娘从死到生走了一遭, 又听到了盛继唐的表白, 被感动得几欲落泪。结果好好的一部爱情电影,突然演变成了动刀动枪。吓得嘴张老大,眼泪还在眶里打转,看上去极其滑稽可笑。
一众护院见老爷被制住了,也不用什么指示,当场就停了手, 颇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自个的主子。
“蠢货!理我做什么, 把他们制住啊!”柳生斌不顾利刃在喉, 拼命吼叫道,脖子也因此被割出了好几道血口子,虽不严重, 看起来可怖得很,反叫那些护院们更不敢擅自行动了。
他们的立场其实很尴尬, 按理说柳会长是雇主, 他说的话不管怎么样都应该被执行。可现在他的生死是握在对方手上的,万一他们真个冲上去, 害他被人枭首。那不光是承诺的钱没了着落,还要落个意图谋杀的罪名, 岂不人财两空?
盛继唐深谙人性的弱点,立即就猜到了护院们裹足不前的原因:“所谓拿人钱财, □□。有柳会长雇你们工作,你们才能养家活口,忠心护主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你们终归是人,不是工具,也有思想,懂得判断。今天的事是柳会长失礼在先,我们如今制住他也并不是想害他性命,不过是想好好谈一谈,双方把恩怨了结,识相的话就先站到一边去!”
这就给了护院们一个老大的台阶,也为他们的行为找好了辩护的借口,为首的那壮汉当即喝道:“你们赶紧放开我家老爷,若是不然,今天一个别想出这大门!”
只是嘴上喊归喊,却是干打雷不下雨,连早前□□的枪也暗自插了回去,也免得混乱中伤了自家人。
柳生斌不聋也不瞎,当然能发现手下态度的变化,咬牙切齿道:“好个盛继唐,我实在看小了你!也是,盛家十来个男丁,只活下了你一个,想来也不是什么庸懦之辈。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怎么样,你说罢!”
这是终于认清自己的处境了,可陆明夷却不高兴了,左手加重了三分力,柳生斌顿时剧烈咳嗽了起来。“既然都知道自己是鱼肉了,不跟握刀的人求饶,倒跑去跟看戏的人商量。柳会长,你也真是够奇怪的。”
魏五本来正警惕地对着门口,听了这话冷不防被呛到了,跟着一块咳嗽起来,两人一东一西,倒也相映成趣。其实,陆明夷说的不无道理。
从关系上来说,盛继唐只是陆家未来的姑爷,在场的人中除了魏五,都比他资格深些。再论这次突袭的行动,虽然是以他为首,但真正制住柳老爷的是陆明夷。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称他一声看戏的都不为过。
但人家前头刚表白完,妹子一翻脸就不认人,陆益谦还是老大过意不去:“四妹,别这样说话!”
他的意思是让妹妹对盛继唐客气一些,可陆明夷却误会了:“哪怕是路边的乞丐流氓,我都可以好好说话,对仇人就没这个必要了吧!他刚才可还想把我们全家的血放干呢,其实现在也没改主意,不过暂时做不到罢了。”
虽然转眼从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人,变成了阶下之囚,柳生斌却没有半分沮丧。边喘着粗气,边哈哈大笑起来:“好好……陆良辅,我再说一遍,你当真是生养了几个好儿女。特别是这个小女儿,能言善辩,又杀伐果断,胜过不中用的男儿千倍。贼老天,你实在是不长眼!像陆良辅这样的,合该断子绝孙才对啊!啊……”
他笑得惨痛,喊得决绝,叫人不寒而栗。陆太太忍不住了:“照你所说,我家老爷果然是对不起阿菡姑娘,可你要替她报仇,当年为何不行动?非得拖上这许多年。如今时过境迁,你算计我陆家满门,焉知不是私心作祟!”
现在这个情况下,说什么柳生斌都能当做风过马耳,唯独报仇二字是不容亵渎的。当即不顾脖子上的伤,瞪大了一双眼道:“你以为我不想?当年他身在国外,别说杀他,就算把他揪到阿菡的坟头前忏悔也做不到。否则我早就干了,何至于眼睁睁看着他过了几十年的舒心日子。”
其实,颠来倒去就是这些事,翻不出什么花样来。而人心自来是有偏向的,否则就不会有帮理不帮亲的说法。陆明夷承认,在听完方羡菡的故事后,她曾经对柳生斌产生过一丝同情。他阴险的手段,毒辣的计谋心,在痴情的光环映照下似乎也显得没那么可恶了。
但是一想到前世陆家的下场,自己的下场,再想想这辈子如果没能及时识破他的阴谋,一切又会重演,陆明夷就把那一丝怜悯连根拔除丢去了爪哇国。
“柳会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理啊?”盛继唐老老实实地旁观了一场,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除了情以外,还有一个法字。虽然陆老爷自己也承认有负阿菡姑娘,可罪不致死。不管按大清律,还是如今的法条,都入不了刑,顶多是道德上受些谴责而已。真恨的话,你怎么不去趁着前几天我订婚的日子去炸了华懋饭店?陆家的姻亲故旧都在一块,炸成碎片,什么血海深仇都得报了。”
陆明夷听得一身冷汗,这位大哥说起话来真是生冷不忌,那里头除了陆家,可还有他盛家的亲戚好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