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要是不认,这样我心里还好受点。”顾采薇又慢声说着,她再随手抓起桌上一只小瓷瓶用匕首一划,当即瓷瓶上传来一声轻微的细响。然后,匕首划过的地方就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刀痕。
这道刀痕完美至极。仔细看看,痕迹十分潇洒利落,但四周围没有一点开裂的痕迹,全都是用刀尖在一刹那间划出来的。都来不及等裂口四周围反应过来,就已经划完了。
“我的天!”琉璃见状,她不禁掩嘴低呼,“这把匕首居然这么锋利?侯爷他哪弄的?”
“这个说起来就更不可思议了。”顾采薇嘴角轻扯,就将刚才她去杜隽清书房那边听到看到的一切简略的告诉了她。
琉璃听完,她顿时双眼都睁得圆溜溜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外了。
“铁矿……我的天,这年头谁有这么一个东西,那简直可以笑傲天下了好吗?”
“对有权有势的人来说,名下有一个铁矿,那是可以笑傲天下。可是对长宁侯这样的三等勋贵,说白了就是空有一点脸面、其实手中并无实权的人来说,一旦处理不好,这绝对是一大灾难。尤其铁矿里生铁的成分越好,这个灾难越大。”顾采薇一字一顿的说道。
在这个中央集权的时代,所有的铁、茶、盐、马等东西都是十分紧缺的物资。尤其是铁和马,简直就是无比重要的军需。而且,马可以慢慢养,铁呢?那只能到处去挖,能挖到一座铁矿算一座。反正直到现在,国家的铁器是完全不够用的!
一旦杜隽清的封地里发现铁矿的消息传出去,那不知道要引来多少人觊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顾采薇低叹一声,“这个东西一旦被那等乱臣贼子给抓在手里,那这天下就要乱套了!”
所以,她完全理解了杜隽清为什么要亲自往封地里跑那么一趟。毕竟这件事事关重大,真不是随随便便让人去看一眼就能解决的。
只是,他为了给自己制造足够的出京理由和出京时间,就选择把身份低微的顾采芹娶进门,而且还用漠视的方法对待她逼得她发狂闹事,这一点她还是不能接受。
琉璃此时也已经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侯爷的封地是永兴县对吧?我记得先秦时期那里是楚国的地界,楚国时期那里的确发现过铜矿,当时楚国的许多编钟都是从永兴县还有京州等地挖出来的铜冶炼的。但是自从楚国被秦国所灭,后来这么多年,那里再也没有发现过铜矿,铁矿更是从没有听说过!”
“可不是吗?一直到现在,永兴县地处偏远,都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了,想来陛下也是觉得那个地方没什么用处,才随手指给了他做封地。结果没想到,却让他在那里发现了这个东西!”顾采薇轻叹一声,“而且发现就算了,他还把我给拉了进来。现在我知道这个消息,那就和他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彻底跳不出去了!”
杜隽清这个男人真够狠的。这么重大的消息,他说让她偷听到就给她偷听到了。而她就算知道了,又哪能出去告诉别人?为了保住侯府不倾覆,更是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她还得想办法的帮他遮掩。
“那个王八蛋!”想到杜隽清的所作所为,顾采薇还忍不住破口大骂。
“侯爷他的确是够坏的。”琉璃点点头,“不过,娘子你有没有觉得,侯爷他既然能把这个消息告诉你,这就是他信任你的表现?你看,他和二娘子成婚这么久了,关于侯爷的秘密二娘子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又如何?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妻子不放在眼里,只知道利用她算计她,那就说明他足够阴险狡诈。现在他之所以肯让我知道他的秘密,也不过是知道我不像顾采芹一样大嘴巴,顺便他需要我留下来给他帮忙,而其他办法根本留不住我,他就干脆祭出杀手锏来把我给困住。”顾采薇冷声说道。
不管怎么说,那个男人都是个自私自利的典范。她讨厌他。
琉璃闻言也思考了好一会,然后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娘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也就只能和他一起好好谋划一下这件事了——哎,我怎么就这么命苦。你看看我自从到了这个地方,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顾采薇又不禁无力叹息。
只是说着话,她突然站起身:“不行,我还得去找杜隽清问个清楚,他到底打算把这个铁矿给怎么样!”
说着,她就赶紧起身,又往杜隽清那边去了。
她离开了还没半个时辰,就又匆忙的回来了。
杜隽清院子里的小厮见到她都是一脸惊讶。不过顾采薇提出要去见杜隽清,他们还是赶紧开门让行。
顾采薇顺利的来到杜隽清的书房门口,她直接一推门:“杜隽清,你——”
当看到眼前的情形,她直接哑了嗓子。
书房里的杜隽清也没想到她会杀个回马枪,他当即吓得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赶紧手忙脚乱的想把跟前的东西给收起来。
可是越忙越乱,越乱越忙。他七手八脚的想把荷包给收起来,但手一抖,荷包里的那些糖球却都不受控制的直接从荷包里跳了出来,叮叮当当的撒了一桌子,还有几颗都滚到地上去了。
见到这一幕,杜隽清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肉疼的神色。
把那么好的一把匕首送给她,都不见他肉疼过。结果现在就几颗糖球掉到地上,他一个大男人举人就心疼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顾采薇被眼前所见震惊得哑口无言。
好一会,直到眼睁睁看着杜隽清把这些糖球都给捡回来装进荷包里,就连滚到地上的那两颗都没有放过,一样捡起来拍拍灰放在帕子上了,然后这个男人才站起来,又是一脸淡然的走向她。“你又来可是有什么事?”
顾采薇这才回神。“你从哪搞的这么多糖球?”
杜隽清目光一闪。“阿逸给我的。”
杜逸给他?他从杜逸手里抢的还差不多吧!
顾采薇嘴角抽抽。“你不要告诉我,你之所以死命要把我给留下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些糖球吧?”
杜隽清眼神又闪了闪,然后他才垂下眼帘:“你做的这个味道的确不错,我吃过那么多,就只有你做的最合我胃口。”
可真是难得,他也有夸她的时候。
“所以呢?”顾采薇继续追问。
“所以,我觉得把你留下来不算什么坏事。”杜隽清果然承认了。
顾采薇就扯扯嘴角。“你这个人果然也有病,但和阿逸的不是一种,你是嗜糖症。”
“本侯也不是谁做的甜食都吃得下去的。”杜隽清立马又低声说了句。
顾采薇就眉梢一挑。“真的?”
杜隽清颔首。
“所以,你不仅有嗜糖症,你还挑食——是货真价实的挑食,和阿逸的舌头有问题完全两码事。”顾采薇仔细想了想,最终下达结论,“你们父子俩可真难伺候。一般人真伺候不来你们两个人。”
杜隽清闻言也不生气,只是淡然看着她。“你又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顾采薇这才想起来。刚进门的时候看到这个男人竟然一脸满足的在那里吃糖,她简直被这一幕给吓得不轻。当时她脑子里就嗡的一声,其他什么都忘记了,就记得一件事——这个男人,一向冷情的长宁侯杜隽清,居然这么爱吃糖!
而且,他顶着一张刚被她抓花的脸,脸上还涂着红红绿绿的药膏,本来这模样就够滑稽了。结果他还眯起眼、嘴角微翘,一副有糖吃此生无憾的表情,这简直……她都形容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就仿佛这个人在她眼前苦心经营了许久的冰山形象,刹那间摧枯拉朽,彻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