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卓子敬毫无悬念的毙了黄鼠狼。
高度集中的精神随着他轻呼了口气而松缓,心想着这一鸡一狼个头不小,这几天都能加餐了。
他心底高兴,就想唤傅云茵一同分享喜悦,谁知一转身,傅云茵也不知何时走至他身旁,直接抓起他那被挠上三道血痕的手,一条洁白滚着红边的绵帕就这么覆了上来。
质地柔软的帕子一瞬透了抹惑目的殷红。
卓子敬对她这突然的举动措手不及,想制止已晚,只能蹙眉的说着:“干什么糟蹋一条帕子?我这小伤……”
“什么小伤!”
傅云茵在经历了为他紧张与心疼,接着放松下来又为他这般不在意的态度而生气,心情一时起伏太大,令她生气抬头间,眼泪就这么直直滚了下来。
豆大的泪珠在细碎的阳光照耀下更显晶莹剔透。
美丽的同时也灼人万分。
那一瞬几乎是触动了卓子敬的心,令他在她察觉自我失态而低头时,倏地,伸起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颚。
“哭什么?”
见她不语只想转头,他指上不禁发了力。
就在傅云茵感到疼的轻蹙秀眉之际,他手上那箝制的力量忽地一松,带着茧子的粗糙指腹往她眼角轻抹。
“别哭……像个傻瓜似的。”轻柔的语气带着自我察觉不到的温柔,后面那句话,尾音的叹息更是泄露了丝莫可奈何的无奈感,也带了一丝别样的亲昵。
可生气中的傅云茵并未察觉到其中的改变。
听着他这声傻瓜,觉得他不仅无所谓还调侃着自己,登时气的拍掉他的手,在他疼的嘶嘶声中,愣了下间也倔强嘴硬,“疼死你好了!”
“傻瓜!你才是那个大傻瓜!”
听着这句嗔怒的娇蛮话,卓子敬心口一热,在她愤愤转身之际,抓住她那软的不可思议的小手,冲口而出。
“对,我是傻瓜!”
“我──”本想说出口的话在这一刻莫名卡壳,卓子敬突然不知这一时的情绪为何而来,也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见她瞪着自己,他顿时尴尬。
最后只能抬手,拿起她发上横插的杂草,干巴巴道:“你头上有根草……”
话一落,卓子敬能感受到她那瞪着自己的目光更加炙热的──
简直要吃了自己!
傅云茵一瞬被他气笑了!
适才他那举动,令她有种他将要脱口说出惹人心动的话,可谁知吐出的却是……一根草。
一根草!?
我去──他X的一根草!
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傅云茵只觉有股郁气就这么蹭的上来并梗在胸间,让她闷的就想捶上一捶,看能不能疏通一下!
当然,她更想捶的是卓子敬这个傻子!
这个呆子!
见他还一脸无辜不解的看着自己,傅云茵一口老血差点没喷了出来。
最后还是忍不住抢走他手上那根杂草,故意拿草末端轻佻的朝他面上挠了两下,见他瞪大眼,唇瓣微微张了张,一副我被调戏又说不得的神情,只觉好气又好笑的同时,也恨恨的将草扔在他面上。
“我去你的一根草!”
傅云茵转身就走,那气冲冲的模样,让卓子敬一时不好再向前拦着,只能硬着头皮冲她说:“这里野兽多,你别离我太远!”
见她步伐顿住,身躯颤了颤,显然是在隐忍着怒火,他本还想说什么,见她忽地转头瞪了自己一眼,随即哼了好大一声,便捡起掉在地上的竹篮子,开始蹲在地上捡着掉落一地的食材药材。
见状,他微微松了口气。
将野鸡跟黄鼠狼拎起走向她,也跟着蹲下帮忙捡,并不时抬眼看她。
那张白晢的面庞因沾了些泥土,有些狼狈,可仍看的出愠色,而捡着东西的动作也像在泄恨般的揪拽,连带旁的杂草也跟着被揪起。
看着那一会便薅秃了一块的草地,卓子敬莫名有种揪着自己的感脚……
卓子敬很识相,眼观鼻、鼻观心的没说话。
就怕他一出口,又惹她不开心了。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至东西捡完,他才开口说:“两只猎物的血腥味太重,我怕引得其它野兽前来……”
“我去水旁清理,你也可以趁那时吃个午饭。”
这会已是日正当中,一路东挖挖西摘摘的还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此时经过这意外而稍做歇息,不免也感到了饿意与疲惫。
傅云茵身子娇弱,一缓过那股兴奋劲,这会便是处于饿与累的状态。
当然,那气还是有的,便也不想像刚开始那样走在他旁边。
卓子敬却是不容她这样使性子。
“山上湿气重,路滑难走,你离我这么远,我不好拉你一把,手来!”卓子敬二话不说的抓住她的手。
傅云茵本想甩开,可当他那略微粗糙的大掌抓握住她,以不容甩脱的力道牢牢抓紧时,那透肤而来的煨人温度,莫名的给了她一丝在乎的感觉。
她迟疑了一下,便没挣开的任他握着。
山路崎岖,坡也陡,脚下的障碍物有时还会绊了脚,她好几次就要跌了跟头,若不是卓子敬急时扶她一把,怕是她这头就得磕在地上了。
这般几次后,她也没适才那般生气,被他握住的小手也从被握成了反握,然后在他视线看过来时,丁点不害羞的看着他。
她这挑着眉尾,粉唇抿紧的模样,瞧着还真有几分挑衅意味……
卓子敬面上微讪,真不知是怎么惹到她了,总之也没松开她那软的像绵絮般的小手,就这么握着下,心底多少因此时行为感到了抹占她便宜之感,让他不自觉的感到了股臊意。
这月份山上时不时下着小雨,要找到水源不困难,卓子敬凭着经验,一会便在山石附近找到一条宽度约巴掌大的水源。
“你先吃点东西,我尽快弄好。”他说着,松开了她的手,迳自去忙。
握的久的手,掌心早已一片湿润,此时脱离,少了那抹温度顿觉手心微凉,也感到了抹空荡荡之感。
傅云茵压下那漾起的些许失落,去水源那整理面上的泥土,让自己好受点后,这才去竹篓拿饭盒,填填饿了的五脏庙。
因为要带饭团,饭便蒸的较干,醋腌的梅子拌入其中,便是经过一早上闷着,饭团也没软的黏手,反而吸饱了脆梅水份,饭粒颗颗圆润光亮并透着一股惹人唾液横生的梅子香气。
闻着这酸中带香的梅子味,傅云茵更饿了。
立马找个树荫坐着,美滋滋的吃着饭团与那经过一晚浸泡,已入味的让人骨头都要啃进去的鸡爪子。
水源那没有林荫,这会日正当中,便是山上微凉,也有些晒。
她看着卓子敬在那忙活,也不叫他,迳自吃着自己的。
这不是她记恨,而是适才被他这样一路牵着走时,她想了很多。
从认识卓子敬到现在,她多少能从卓子敬对她的态度上,感受到那丝改变。
只是这样的改变不大。
至少对太过心急的她而言,并不大。
认真想来,两人认识不久。
从她下乡住进他家,到农忙结束这当口,连一个月也没。
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加上农忙各自忙着自己的,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这般见不到几次面下,说喜欢说要处对象……
在这以结婚为前提、都得互相探听对方家底的年代,若他是这般的表现,还真显得不成熟又鲁莽。
除非是一见钟情,非要不可……
但显然的,卓子敬没有对她一见钟情。
可说他对自己没好感没感觉,表现出来的也不像是这样……
傅云茵胡思乱想着,最后只得一句:这个闷烧又别扭的男人,简直让人抓急!
唉!
就缓缓,慢慢来,她就不信她这温水煮不了他这只青蛙。
打定主意,傅云茵决定慢慢来,就不想表现的那般热络,便吃着自己的,等他忙完走向自己时,才说:“弄好了?”
卓子敬应了声‘嗯’,见她吃的香,这会也觉得饿,逐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傅云茵这一趟收获还不错,可适才那篮被撞翻,过半在两兽斗殴时践踏坏了,真正得到的就没原本的多……
她想了想,便道:“再摘一篮子就回去?”
见他没说话,目光看着自己,随即落在她手中饭团与饭盒之间,想他可能是饿了才问着回去的话,就说:“婶子给我两粒鸡蛋要当你的午饭,我弄成水煮蛋,就饭盒那儿,自己拿。”
两粒蛋……这是要饿死他吗?
卓子敬看着三个饭盒,一盒装六颗饭团,一盒装满了卤料,一盒两粒水煮蛋。
眉心不自觉的攥紧,随即坐了下来,吃着那份属于他的水煮蛋。
他心里不禁有些闷。
那么多饭团与卤料,一看就是备了他的量……
不过要他和傅云茵说,这种没脸没皮的话他可做不到。
这不是碍于面子而不愿开口的问题,是自身修养以及长辈给的观念影响。
他家境不错,但这是近几年的事,以前也跟多数人一样,过着天天饿肚子连半饱都没的日子。
然而贫困不是让人没有下限的借口,而是得靠自身努力与争取来改变一切。
长辈给的观念,他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自然也是这般。
傅云茵见他默不作声的吃着水煮蛋,自己啃着香喷喷的卤鸡爪,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坏心。
她没要苛待他,多捏的饭团是给他备的,张翠花才给自己两粒蛋,可现在……简直是在拉仇恨。
这厮是个隐藏吃货,即便饭盒内称不上美食,可也比没滋没味的水煮蛋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