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掩住鼻子,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乐乐”
“你快坐。那边应该有空凳子。”放下手里的铲子,杜雨的笑容有些尴尬。
这个明艳的女孩身前是油腻腻的锅子,右手边是一盘盘等待烹饪的菜肴,左边的桌子上放着几碟子炒好的菜。
安乐进来的时候,杜雨正伸长手臂往左边放碟子。不远处龙哥正悠闲的抽着烟,对杜雨的繁忙连一个目光都没有施舍。
“现在是淡季,我顺带开棋牌室。”杜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目光闪躲。
安乐没说话,只是默默的递了一盘待炒的菜过去。
杜雨轻轻咬了咬嘴唇,迟疑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打开煤气炉开始炸鱼。
一点油花忽然溅了出来,直直的落在杜雨炒菜的手上。白嫩的手上马上鼓起一个透明的水泡,杜雨一把拧开旁边的水龙头把手伸了过去。
“菜好了没有呀,饿死了。能不能快点。”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催促声。
“马上就好了。”杜雨一边回应,一边抖落手上的水滴重新回去炸鱼。
杜雨那张美丽的脸在油烟中,变的模模糊糊,只有下巴崩成一个坚硬的线条。
“他没跟你说借钱的事吧?不用搭理他。”
没去看安乐的反应,杜雨固执的盯着眼前的油锅。
冷鱼下锅,滚烫的热油立刻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银色的鱼身渐渐变的焦黄,漂亮的眼睛也渐渐变的枯黄。
杜雨那一声低低的叹息,也淹没在滋滋直响的油锅里。
正文 第三百章我要带她走
安乐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杜雨的手,那个发亮的水泡在灯光下就像一颗晶莹的泪珠。
油锅里的油欢快的翻滚出一串串细碎的泡泡。跟那些泡泡一起翻滚的,还有安乐那颗沉沉的心。
一个魁梧的身影遮住了大半的光线,投射出一个巨大的阴影。龙哥那高壮的身子让空间显得更加逼仄。
“弄好了就快点端出去,兄弟们都饿了。”龙哥飞快清点着手上的钞票,速度快的惊人。
龙哥手里点的是杠子钱,也就是杜雨提供场地跟茶水所抽取的抽头。安乐瞥了一眼,瞧见龙哥抽出两张百元大钞,然后把剩下的那叠钱非常自然的装进了自己的口袋。看他那娴熟的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钱都在这儿,你手脚麻利一点。”点了点桌上的两百块钱,龙哥不耐烦的转身就走。
单薄的两张纸币软绵绵的贴在桌子上,一阵风吹来就会消失不见。安乐抿了抿嘴唇,眉宇间露出几分不快。
这一桌子的鸡鸭鱼肉,原料就要一百多块。杜雨辛辛苦苦的操持了半天,就用这么两张薄薄的纸币打发了。
这算什么!
拿她家表姐当佣人使唤呢。安乐心头的火气一阵阵的蹭蹭往上涨。
“我姐受伤了我要带她走,剩下的事情你能招呼吧。”安乐一把拉住杜雨准备去端菜的手,神色有些讥诮。
猛然被安乐拉住手,杜雨有些怔仲,一时间呆愣住了。然后,心中漫出一股涩涩的酸意,酸酸的,暖暖的,胸口满满的。
龙哥的表情僵了一下,接着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意淡的几乎看不到。
“小雨就是倔强,手受了伤也不肯说。还是小表妹细心。快去收拾一下,省的以后留了疤,让我心疼。”
杜雨抬头看了一眼龙哥。那个壮硕的男人,脸上挂着笑容,明明是最和善的样子,可她心里就是无端生出几多厌恶。
原以为他是粗枝大叶,看不到她那些小伤小痛。现在才知道,不是他看不到,只是不愿看到罢了。
要不然,他怎么就知道,她是手受了伤。
杜雨揣着几分心寒几分失意默默的跟着安乐出了铺子。第一次不去想,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要怎么做那些端碗送菜的伺候人的活儿。
姐妹两个一前一后的走着。安乐的身姿笔挺,每一步迈的都不大,但是每一步都走的又快又急,恨不得能走路带风。杜雨则拖着步子,好像脚上有千斤重担。
一路沉默着,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每每到拐角处,安乐都会停下脚步,看到表姐跟上来才会接着往下走。
敲开陈姨家的门,一桌子好菜已经摆好。
碧螺虾仁、樱桃肉、黄焖栗子鸡、莼菜银鱼汤、响油鳝糊、苏式酱肉、蟹粉豆腐,每一道都透露出苏帮菜的精致。
这些菜杜雨曾经在苏菜馆的橱窗上看过,也知道这几道不打眼的菜只怕要五百块钱。
“大鱼大肉过年吃腻了,今天换点别的口味。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就多点了几道,你们别客气呀。”陈姨见多了一个人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仍是笑意盈盈的招呼大家入席开饭。
美琪看了一眼杜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光线一暗,杜雨的碗里多了一块虾仁。
“吃吧。”陈姨笑的和善。
杜雨挤出一个笑容,默默的把虾仁放进了嘴里。
虾仁一入口就有一股淡淡的茶叶香。慢慢的咀嚼,虾肉的Q弹,鲜虾淡淡的甘甜,一丝丝一缕缕的布满了整个口腔。
这种淡淡的口味跟本土菜完全不同。湄南省的本土菜讲究个咸鲜香,一道菜下去,必然是重油重酱,一口咬下去,是结结实实的饱腹感。
这道碧螺虾仁跟杜雨以前吃的菜完全是两种风格。细细瘦瘦的浅色茶叶铺在一边,衬的那虾肉更加莹白如雪。如果说本土菜是爽朗豪放不拘小节的北方汉子,那么这道虾仁就是清新隽秀的南方佳人。
杜雨在这道菜里看到了被精心呵护的精致,那种美美的,被妥帖保护的精致。
曾几何时,她也过着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