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翘道了一句,“长姐,家中状况虽然有起色了,但此前的家丁下人都被发卖,如今二爷已经回来,咱们也用不着那般清苦,长姐若不先将皇上赏赐的东西登记在册,我今日想去周牙子那里买几个机灵的小丫头过来,二爷身边也不能无人伺候着。”
关键是,她自己也想过好日子了。
至于梁时……哼!管他呢。
见楚翘如此镇定,梁温还能说什么呢?梁时都带了女子回府了,楚翘不仅不哭不闹,还甚是识大体,梁温不由得一阵心疼。弟妹是多好的姑娘啊,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以梁时为重呢。
梁温应了一声,带着两位哥儿去办事去了。
楚翘正要出一趟门,她现在最为急切一事,就是赶紧培养几个自己的心腹。这时,梁老太太却一把抓住了她,警告道:“如玉,方才那男子是谁?你休要与他走近!若是让我知道你背叛了子辰,投奔了奸夫,就休要怪我不顾婆媳情分!”
梁老太太一脸严肃之状,而且力气甚大,若是不去细想她话中的意思,当真会误以为她已经清醒了。
楚翘笑了笑,十分坦诚道:“母亲放心,儿媳绝对不会背叛二爷,儿媳怎会有奸夫呢?呵呵呵呵……”荡出一串悦耳的笑声。
梁老太太见她一脸傻笑过后,这才放开了她。
是以,楚翘终于得以离开了梁府,她这才发现府门外竟有便衣锦衣卫守着,这些人虽然都乔装过,但楚翘一眼就看出来了,因为她认出了其中一人。
不过,以楚翘如今的身份,她肯定“不认识”此人,便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直奔西市而去。
想来,以后想要独自出门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今天晚上之前,她得想个法子远离梁时。
作者有话要说: 梁老太太:哪里来的奸夫?不准靠近我儿媳!
楚翘:母亲对我真好!
梁时:……儿媳?谁的媳妇?我还在倒时差,勿扰!
PS:走轻松路线,没有第三者插足,宝宝们放心吧,这位花姑娘是助攻之一。男主死心眼,从来只爱一人。
第19章 九指阁老
周牙子见来人是楚翘,他当即毕恭毕敬的相迎。
梁家夫人颜如玉,西市这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加之梁时如今回来了,这位梁家夫人今后肯定是大富大贵的人物了。
若非梁家这两年亏空太过严重,又怎会让堂堂梁夫人独自外出?
楚翘说明来意之后,周牙子挑选了几个机灵的小丫头出来,恭维的笑道:“梁夫人,这几丫头今年俱是十二了,已经调.教的差不多,您只要喜欢,我这就去取卖身契。”
楚翘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或是艳羡,或是好奇,或是打量的目光。
这些人现在唤她“梁夫人”了,此前背地里都是喊她“小寡妇”的。
仅仅两年之内,楚翘已经体会了世态炎凉,若非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之人,怕是早就受不住了,指不定已经去了父兄和母亲跟前袒露身份,或者跟颜如玉一样,索性撞墙自尽。
楚翘上辈子没什么心腹,到了后来她想培养心腹时,也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她的一切都被那些权臣监控着,尤其是梁时!
这次,楚翘可不能再落在他手上,她仔仔细细看着以供挑选的小丫头,之后问了几人一个问题,“跟我回去之后,你们几个知道要作甚?”
几人纷纷答道:“奴婢一切都听夫人的,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几个小丫头都是胆小怕事的,一个个低垂了眼眸,一看就是刚被家人卖出不久,楚翘瞧着也觉之可怜。
她本想买两个忠心的回去,但一见此景,索性将面前四个都买了回去。她虽当了十年的皇太后,至今手上还是干干净净,从未染过鲜血。任性蛮横是真,心地纯善也是真。
楚翘刚将四人领回府,还没来得及给她们取名,老管家在垂花门来回踱步,见了楚翘,忙上前道:“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二爷要见您呢。”
楚翘一僵,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她上辈子与父兄提及过梁时可能对她存在着某些不可言喻的掌控,可父兄却总是劝她,道:“翘翘,梁时与咱们楚家交好,他怎会害你呢,父亲已经与他交代过了,让他时刻护着你,你就放心吧。”
好像在楚家人眼中,梁时简直就是一个大善人,一直牺牲自我,守护着一个童心未泯的皇太后。
楚翘还能说什么呢?在这场博弈中,她已经是个失败者,否则怎会死的不明不白?
在去见梁时之前,楚翘有一件事务必要问一声,“古叔,二爷他……他,他可知道我是谁了?”
半个时辰前,老管家已经在梁时面前将这两年的事一应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其中自然就包括了楚翘的来历。
闻言,楚翘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知道这一天或早或晚,肯定是免不了的。她记得有一年的中秋夜宴上,梁时神情微醉的出现在她面前,那幽冷的眸子平添了几分魅惑,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骇人,“太后娘娘,臣恨不能将您做成人偶,这样便能日日带在身边。”
做成人偶……
楚翘晃了晃脑袋,又问:“古叔,您可知二爷见我是为何事?”他不会那么快就识破了她的身份吧?
否则,他们之间有甚么好说的嘛?
莫不是休妻?还是他想纳妾?要不就是……楚翘又开始没完没了的臆想。
老管事催促道:“夫人呐,您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二爷他通情达理,不会无缘无故的责怪于您,您就快些去吧。”
被这般一催促,楚翘更是慌张了,她将四个丫头交给了老管事,这就匆匆去了一趟梁时的书房。
从两年前开始,总有人隔三差五的寻事,梁家值点钱的东西都被卖了,梁时的那些文房四宝,还有他平时收集的字画也被贱卖了。
也不晓得他会不会动怒?应该不会那般小气吧?
一路思量着,楚翘终于到了梁时的书房,其实梁府占地极广,平日里她嫌宅子太大,她逛着也嫌累,今个儿却觉得这一趟路太短了,怎的这么快就到了?
楚翘在书房外徘徊少顷,梁时阴沉的嗓音传了过来,“进来!”
他是长了天眼了么?
楚翘理了理衣襟,表现的贤惠又温柔,她昨夜反复思量了一番,就算要和离,她也不能空手离开梁府,否则的话,她一介女流,娘家又回不去,届时的日子定是惨不忍睹。
楚翘一点都不喜欢吃苦。现如今最起码还能挨着楚家,时不时能见到母亲和哥哥们。
书房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梁时一抬眼就见一面容稚嫩的小女子鬼鬼祟祟的样子站在那里,两人对视一眼之后,这小女子又对他憨笑两声,一双眼眸眯成了月牙状,唇角还有两只隐约可见的梨涡。
样子……有点做贼心虚。
“二爷,您找我?”好像哪里不太对,楚翘又改了措辞,“二爷,您找妾身有何事?”
她始终没有靠近梁时,跨过门廊之后,便立在原地没有半分动弹。
梁时是何许人也?旁人的一个细微动作都逃不了他的眼睛。
毫无悬念,这小女子心虚,而且极其心虚。
不过,梁时没有那个心思与她纠缠,他也不屑计较,这世上也再无人能让他有所动容了。
楚翘感觉到了来自梁时的愤恨,但奇怪的是,他又似乎不是在怨恨自己,总之此刻的梁时当真是怨气冲天的。
楚翘心里没底,主动的老实交代了一句,“二爷,您书房内的物件被妾身卖了,您不在这两年,母亲犯了痴傻之症,两个哥儿又要进学,妾身实在无法,只能行此下策,妾身……妾身发誓从未中饱私囊!”
梁时这才开始留意她的话。
他依旧一副不在意之态,但旋即指着一只檀香色的锦盒,问道:“你碰过这只盒子了?”他语气煞是凶悍。
楚翘虽与他隔着两丈之远,但依旧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股子杀气腾腾之感。
楚翘认出了那只锦盒,说实话,她的确想动了那只盒子,只可惜她实在是打不开,否则里面若有宝贝,也早就被她给卖了补贴家用了。
楚翘也不晓得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梁时的右手小指上缺失的那部分,此刻尤为醒目的呈现在她眼前。
他当年为了救她,少了一根手指头。
故此,在朝中,梁时又被人称作“九指阁老”。
每每看到梁时残缺的手掌,以及听到这个称呼时,楚翘总觉着无比的心虚,她好像欠了梁时天大的人情,而一般的补偿是远远不够的,她甚至于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以身相许”四个字。
当然了,即便楚翘最是习惯于浮想联翩,她也不会付出行动。
楚翘没出息的咽了咽喉咙,如实作答,坦白从宽,“大人,妾身的确动过此物。”
“你再说一遍!”
楚翘话音刚落,梁时当即爆喝了一声,吓的外面枝桠上的鸟儿也急急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楚翘身子一颤,她最是胆小,即便曾经贵为皇太后的时候,也会被惊雷吓的六神无主。
此刻,她也甚是委屈,自己替梁时照顾了梁家老小两载,梁时倒好,一回来就杀意十足的凶她!
楚翘忍了忍,面对强势,她当然不能以硬碰硬,“妾身只是碰了一下,并未打开过,不信……不信二爷自己打开看看,里面可曾少了东西!”
梁时虽然已经知道了楚翘的身份,但眼前这个女子对他而言,也只是渺若柳絮,无关轻重,与一般丫鬟无二。
“钥匙呢!”梁时又问,他气势强硬,就好像面前这娇美的女子并不能引起他一分一毫的怜香惜玉之情。
楚翘这才想起来的确有那么一把钥匙,因着那钥匙是纯金打造而成,故此早就被卖了。
楚翘咬了咬唇,那粉白的唇上当即留下了艳若腊梅的牙印,竟是惊人的好看。
她道:“妾身……将它给卖了。”
梁时:“……谁允许你卖的!”旁的东西,他尚且不会过问,可这只盒子触及了他的底线,谁人也不可原谅。
楚翘当然不能这般被梁时指责,她虽长的娇弱了一点,但也不能平白无故的背了黑锅,“母亲两年前高烧不退,那时候梁家遭了数人落井下石,城中无人肯为母亲医治,妾身实在没有法子,就卖了家中值钱物件,带着母亲去了一趟杭州城医治,谁晓得还是去迟了,母亲她就此犯下了痴傻之症,至今未愈,二爷今天自己个儿也瞧见了!”
说着,楚翘可怜兮兮的抽泣了几下鼻子,模样看上去不过是个小姑娘。
梁时不认识她,也不想了解她,闻言后他依旧没有动容,却是上前几步,一把抓着了楚翘细嫩的手腕,那力道之大,足以捏的楚翘生疼。
随即,梁时俯视着她,一字一句,如淬了一层薄冰,道:“是吗?那为何这锦盒上面还有刀痕?”
楚翘觉着梁时有些古怪,他仿佛没了理智,揪着一点小事情就不打算放过她了。
她的确用了匕首去划过锦盒,为的也是将它打开,只可惜这盒子做工实在是精湛,根本不是普通的木盒,她根本没有打开。
那里头究竟放了怎样的绝世珍宝?以至于梁时如此在意?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该将这盒子悄咪咪藏起来,哼!
梁时掌心的力道更大了,楚翘是个受不了苦,也经不住疼痛的人,这厢就只差嘤嘤嘤的哭起来了。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通报了一声,“大人,指挥使罗大人求见。”
楚翘的个头只到梁时的胸脯,她仰着头,双眸含雾的怒嗔了他一眼,直至彻底得了自由的那一刻,她抱着自己的手腕,连连远离了梁时好几步,像只受了惊讶的仓鼠,却又十分警备。
梁时没有再看她一眼,他那只断了一指的大掌轻抚在了锦盒上,动作轻柔缓和,竟突然平添了几分温和。
只是这温和却不是对任何人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