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林沉思片刻才说道，“我与杜南洵的爸爸是多年战友，可是我俩来往并不频繁，为什么呢？因为我知道杜家的事，杜南洵的妈妈对我有防备心。”

　　周善善真准备再继续问，还没开口，只听沈长林“哎哟”了一声，笑着说道，“这小子，又尿了我一身，嘿，还拉粑粑了，呵，这下可真是照顾爷爷了。”

　　听到这话，周善善忙起身看去，只见沈长林裤子上，衣服上都是沈文峥小朋友留下的痕迹，嗯，看上去很是恶心，令周善善欲哭无泪。

　　“爸，我抱着他，你赶紧去换衣服。”

　　周善善哭笑不得接过儿子，只见罗淑娴已经听到动静赶了过来，看到沈长林狼狈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

　　“活该，我说让你垫个尿布，你非不，现在沾光了吧？”

　　沈长林倒是一脸毫不在意，他接过罗淑娴递过来的纸，随手擦了擦身上的污渍，笑着说道，“我孙子的尿金贵着呢，一般人想让我孙子尿，我还不给他机会呢！”

　　罗淑娴看着周善善说道，“听听你爸这话，在他眼里，他宝贝孙子的尿都价值千金，难怪最近他那些战友们都说他这个人膨胀得很，我看确实是！”

　　沈长林哼了声说道，“他们那是嫉妒我，你算算看，我这一批战友里，有几个人的儿子结婚了？更别提抱孙子了，你再看看咱们，是吧，儿媳妇这么优秀，还早早添了个大孙子，我不炫耀都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周善善抱着孩子，听着公婆在她面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话，那一句都离不开宝贝孙子，她听着听着，也忍不住笑了，原来，这就是幸福的本来面目，平淡又温暖。

　　怀里的宝宝仿佛也感受到妈妈的喜悦，他用柔嫩的小手摸着周善善的脸颊，那双与周善善一模一样的大眼睛清澈无邪，灯光温暖，岁月静好。

第290章 一笑泯恩仇

　　这天，周善善去医院拿产后体检的结果，原本罗淑娴想一起陪她来，可周善善非不肯，让她留在家里照顾孩子，她在司机的陪伴下，开车前往医院。

　　周善善悟性很高，即使没怎么开过车，可在司机的指导下，也还算开得不错，一路上倒是平稳。

　　检查结果一切都没问题，医生看过检查结果后，给周善善叮嘱了几项带孩子过程中的注意事项，就让她离开。

　　准备下楼的时候，周善善遇到了许久未见的宋琰。

　　几个月没见，宋琰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瘦了不少，眼底带着一抹沧桑和忧伤，胡子拉碴头发微微有些散乱，站在那里时，没来由的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宋琰也看到了周善善。

　　两人站在楼梯口四目相对时，宋琰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这一幕明明没有发生过，却那么的熟悉，仿佛他的人生中周善善一直都在，从没有离开过，这种道不出的熟悉感，让宋琰越发的难受。

　　周善善默了默，上前说道，“我听说，你离职了？”

　　宋琰露出个淡淡的笑，有些忧伤，“是，我离职了，你肯定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妈已经被……抓了，我在这医院的名声……也就那么回事了，索性就离职吧，也没什么大不了。”

　　是，张玉芬已经因为贪污受贿等罪名被判了刑，宋琰的父亲虽说没有坐牢，可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被开除党籍，免去一切职位，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哪里还有当初的风光。

　　宋琰呢，且不说父母的事，当初他与赵菀的事早已在医院闹得人尽皆知，现如今谁不知道宋琰是个负心汉，宋琰为了生男孩甚至不要妻子的命，在众多女同事心中，他俨然就是个冷酷无情重男轻女的混蛋。

　　周善善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上一世她含冤死去时，宋家依然风光无限，这一世呢，她看着宋家树倒猴散，她心里高兴吗？解气吗？

　　其实当她得知这个消息时，她反而是平静，是一种恩怨烟消云散的坦然，现在的她很幸福，何必还要纠缠着那些痛苦的回忆不放呢？

　　“那你，什么打算？准备去哪里呢？”

　　周善善看着宋琰问道，两人不再有之前那种紧张的关系，更多的像是朋友在聊天，不得不说，人性真是复杂的东西，没有永远的爱，也没有永远的恨啊！

　　宋琰想了会儿，说道，“我呀，打算南下吧，人家不是都说南下淘金嘛，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也不怕失去什么，饿倒不是拼一把，也算是没白活。”

　　周善善“哦”了声，想了想说道，“需要我的帮助吗？我在深州有认识的人，或许可以帮你些忙。”

　　宋琰笑了，他用深情的目光看着周善善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很高兴，善善，咱们还能做朋友吗？”

　　周善善低头也笑了笑，“朋友？你就不恨我，不恨我的家人吗？其实说白了，你妈妈落马，和我家多少也有关系，无论是于公于私。”

　　宋琰的眼神坦然，他轻声说道，“从我第一次看到我妈妈受贿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的，这与别人无关，这是她……自己犯的错。”

　　周善善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上一世，她只觉得宋琰是个没有主意，依附在母亲身边的妈宝男，以为他懦弱无能，以为他不懂感情。

　　然而这一世，她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再去了解宋琰，发现他原来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南下呢？”周善善问道。

　　宋琰看着周善善丰腴妩媚的脸颊，他微微有些恍惚，片刻后才说道，“就最近吧，家里的事也处理完了，今天我来医院也办完了手续，这兰城，大约也没什么可留恋了。”

　　善善，除了你。

　　周善善“哦”了声，想了会儿从包里拿出笔，将董阅海的电话号码写在纸上递给宋琰，说道，“这是我姑父的电话，如果，如果你真的遇到难处了，没准他能帮帮你。”

　　宋琰没有推辞，他接过那张纸条，看着纸上那娟秀的笔迹，他用指腹轻轻抚摸着，半晌才抬头，笑着说道，“善善，遇到你我很高兴，谢谢你。”

　　周善善笑笑，说道，“那……祝你一路顺风，我先回家了。”

　　宋琰点头，目送着周善善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他脸上的笑一点点淡去，眼中都是忧伤和落寞，这一生，他的心里大约都住不进其他女人了吧。

　　周善善出了医院，开车往家中行去，此时已经是夏天，长街上的槐花开得正好，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香气，微微有点苦涩，风中有细碎的槐花随风而落，城市也显得没那么喧嚣。

　　车子拐了个弯后，缓缓驶入了军区大院所在的那条街上，周善善减缓了车速，慢慢往前开着。

　　快到门口时，一个人影忽然从路边的大树后面窜了出来，若非周善善踩刹车踩得快，只怕这人就被卷到车轮下面去了，这真是……真是不要命了吗？

　　司机也是大惊失色，忙帮着周善善拉起手刹熄火，停稳后司机冲了下去，怒声喊道，“你没看到有车过来吗？你这是想干什么，讹钱吗？”

　　周善善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面那人，是个女的，头发散乱着披在脸上，看不太清楚相貌，身材佝偻衣衫褴褛，看上去很是落魄。

　　那人也不理会司机，径直奔到车前，嘶声喊道，“善善，善善是我啊，我是你妈妈啊！”

　　妈妈？

　　周善善皱眉愣住，只见那人已经拨开散乱的头发，露出她的面容来，呵，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侯桂芝啊，当初那个耻高气昂不可一世的侯桂芝啊。

　　侯桂芝哪里还有当初的高贵，没有化妆品的掩饰，没有那些名贵服装首饰的打扮，侯桂芝俨然就是个落魄不堪的老太太。

　　“善善，救救我吧，求求你救救我，我……我快要活不下去了啊！”

　　侯桂芝扑在车子的引擎盖上，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她眼眶深陷，脸颊苍白，还带着些许可疑的淤青，嘴角似乎也有伤疤，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打过的样子。

第291章 三十年河东

　　周善善沉默片刻，还是下了车。

　　“善善，救救我吧，我知道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侯桂芝看到周善善下车，不顾一切的扑上前，几乎是跪在了地上，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当初的傲慢。

　　司机已经上前，一把将侯桂芝拉开，他厉声说道，“你干什么，离远点！”

　　侯桂芝被摔在了一旁的马路牙子上，她却毫不在意，起身又扑了过来，苦苦哀求着，“善善，我错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对待你，可是我毕竟……毕竟是你的妈妈啊！“

　　周善善冷眼看着侯桂芝，她冷声说道，“你是我的妈妈？你扪心自问，你把我当做女儿看待了吗？从头到尾，你都打算利用我去达成你的目的，你把我当货物送给宋家时，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侯桂芝哑口无言，是，当初她为了达成目的，确实将周善善当做了货物，可是，可是谁能知道一切会变成现在这样，谁能知道她苦苦巴结的张玉芬会倒台，谁能料到她苦心经营的公司会倒闭，甚至还欠了那么多钱。

　　“善善，妈妈知道错了，我错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你说怎么办我都答应。”侯桂芝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眼中满是期望与哀求。

　　周善善别过脸不再看侯桂芝，面前这个人，两世都曾害她，她实在无法对她有任何的感情！

　　“善善，我的公司破产了，我当初给张玉芬那么多钱，现在都打了水漂，我还欠了巨额外债，我本来弄了一笔钱还债，可是……可是黄建民那个混蛋，他竟然……竟然拿着我用来还债的钱包养小三，还打了我……”

　　侯桂芝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那个她自以为老实无能的男人，竟然敢背着她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竟然还敢打她？

　　周善善静静看着侯桂芝。

　　“所以呢？你让我怎么办？让我替你还债，还是让我替你出气？”

　　正在嚎啕大哭的侯桂芝闻言愣住，半晌，她才嚅嗫着说道，“我……我……我就是……就是想和你相认，善善，到现在我才知道，我这几个孩子中，你才是最孝顺的那个！”

　　周善善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对不起，我妈妈叫严慧，我爸爸叫周如海，我只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包括你！”

　　侯桂芝绝望的跪坐在地上，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两人就僵在了这里，周善善也不说话，也不躲避，侯桂芝只是跪在周善善面前哭，偶尔有人经过，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两人，却没有人敢劝。

　　直到沈长林下班回来。

　　“善善，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侯桂芝，你还敢来这里闹事？”

　　沈长林以为侯桂芝又来欺负周善善，他神色阴沉将周善善护在身后，厉声训斥侯桂芝。

　　侯桂芝看到身穿军装的沈长林，她哽咽说道，“我哪里还敢来闹事啊，我现在……我现在只盼着善善能帮我一把，善善要是再不帮我，我就……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沈长林皱眉问道，“什么意思？你怎么就死路一条了？”

　　侯桂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我公司倒闭欠了外债，我家那狼心狗肺的男人拿着我借来的钱包养小三，我生病了，他还打我，将我赶出了家门，我……我……现在都无家可归了啊！”

　　沈长林听罢眉头更是皱了起来，他扭头看着周善善，低声说道，“善善，你怎么想的？”

　　周善善沉默不语，沈长林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样，她……毕竟生了你，这生育之恩咱们不能不报啊，这样，先让她到家里，我把你爸妈也叫过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周善善盯着侯桂芝那张苍老许多的脸，半晌，她才说道，“爸，我都听你的。”

　　沈长林点头，对司机说道，“你去趟善善娘家，把她爸妈都接过来，就说我有急事。”

　　司机应声上车，掉头去周家接周如海夫妇，沈长林对侯桂芝说道，“你别在这大马路上跪着了，你不嫌丢人现眼，善善还觉得脸上无光呢，走吧，跟我去家里！”

　　侯桂芝听罢忙翻身站起来，畏畏缩缩跟在沈长林和周善善身后跟了军区大院的门。

　　周善善刚回到家里，就听到客厅传来孩子的哭声。

　　听到开门的声音，罗淑娴抱着孩子迎了出来，笑着说道，“好了，小宝贝不哭咯，妈妈回来了。”

　　周善善换好鞋接过孩子，笑着说道，“怎么哭成这样了？”

　　罗淑娴也笑，“还能怎么样，饿坏了，又不肯吃奶粉呗，怎么哄都没用，这小家伙看着小，可精明着呢！”

　　沈文峥小朋友仿佛嗅到了属于妈妈的气息，他哼唧着往妈妈怀里钻去。

　　“妈，我先上楼给孩子喂奶，家里……来了人，你和爸爸招待下吧！”周善善抱着孩子往楼上走去，她没有回头看站在门口的侯桂芝，也没打算让侯桂芝看看她怀中的孩子。

　　罗淑娴愣住，她目送周善善上了楼，这才往门口看去，愣了好一会儿，这才认出站在沈长林身后的女人来。

　　“侯桂芝？你来干什么？你还有脸来这里？还嫌害善善不够吗？”

　　看到侯桂芝，罗淑娴就一脸的怒气，她满是防备，根本没有打算让她进来。

　　沈长林拍了拍罗淑娴的肩膀，沉声说道，“让她进来吧，她说到底也生了善善，咱们得让善善面子上过得去啊，先听听什么事再说，我让老周和严慧也过来。”

　　罗淑娴愤怒说道，“她害得善善还少吗？她配当善善的妈？现在落魄了，又打算怎么着，想起这个女儿了？”

　　侯桂芝这一次来到沈家，再也没有当日的自以为是，她蜷缩着身子，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甚至不敢看罗淑娴的脸，这副模样，看着又可恨，又有点儿可怜。

　　罗淑娴盯着她看了会儿，最终叹气，不耐烦说道，“既然都来了，还站在那里干嘛？不嫌丢人吗？换鞋，进来，我倒是要听听，你能给我说出什么大道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