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畏畏缩缩的。
不能替杜子嵂他们丢脸。
她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着,克制住心头想要转头落荒而逃的欲.望。
“宋小姐你好,”拿着话筒的主持人很热情地欢迎着,把她拉到傅玫玫的身旁, “请问你想对我们的玫玫公主说句什么祝福的话?”
傅玫玫瞟了她一眼,神情淡淡的,礼貌中带着疏离。
“玫玫, 祝你生日快乐。”宋芾中规中矩地说了一句。
旁边的几个闺蜜笑了起来, 余莎笑着道:“这句祝福也太敷衍了。”
“那宋小姐要为我们献上什么样的表演呢?”主持人追问。
“我没什么特别的才艺。”宋芾歉然道。
“你不是从乡下来的吗?”旁边有人凑热闹, “不如来表演个扭秧歌?”
“对, 扭秧歌,热闹一点。”余莎笑得前仰后合,拍起手来, “DJ,来点扭秧歌的音乐。”
傅玫玫的脸色有点变了,不着痕迹地在身后拉了余莎一下:“好了好了,莎莎你别闹了,切蛋糕了。”
宋芾接过了主持人的话筒,对着傅玫玫歉然地笑了笑:“这样,我朗诵一首诗,麻烦DJ给我放一首钢琴曲,梦中的婚礼可以吗?”
抒情的钢琴曲流泻,宋芾的声音清婉动人,柔柔地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我,
是一朵盛开的夏荷。
多希望,
你能看见现在的我,
风霜还不曾来侵蚀,
秋雨还未滴落,
青涩的季节又已离我远去……”*【注】
舞台上的少女眉目如画,亭亭玉立的身姿就好像一朵含苞的荷花;嘴角的笑意浅淡,眼神清远,让人一下子走入了诗的意境中,走入一幅荷花的泼墨山水画中。
“未来的你呀,
愿你不要来得太早,
也不要太迟,
刚刚正好。”
诗歌戛然而止,钢琴声依然悠远,珠落玉盘似的琶音渐渐远去,余韵悠长。
底下掌声响了起来,宋芾深吸了一口气,转向傅玫玫:“玫玫姐,愿你以后的人生像荷花一样盛放,更愿你未来的意中人像这首诗中写的那样,能懂你爱你,不早不晚,遇见你最美的芳华。”
傅玫玫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好像感触到了什么。旋即,她上前抱了抱宋芾,笑着道:“谢谢你的祝福,小芾,这首诗我很喜欢。”
台上的气氛重新欢快了起来,傅玫玫开始切蛋糕,大家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今天的主角身上。
宋芾悄无声息地从侧面下来,紧绷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不由得轻吁了一口气,后背凉飕飕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还好,应该没有丢杜家的脸。
她刚想去找杜子嵂,却觉得好像有一道目光灼热地落在了她的脸上,转头一看,杜子骥靠在角落的圆柱上,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仿佛在透过她的身体看着某个不知名的存在。
“子骥哥?”她困惑地叫了一声。
杜子骥的眼神僵了僵,好像现在才认出她来似的,喃喃地叫了一声:“小芾?”
“是啊,怎么了?”宋芾更纳闷了,今天的杜子骥一身白色休闲装,潇洒贵气,可怎么看起来有点失魂落魄了呢?
杜子骥恍惚了两秒,低声道:“刚才朗诵的诗歌真好听。”
“我临时用席慕蓉的诗改了一下,”宋芾到底也还是小孩子心性,一听到赞美有点喜滋滋的,“好听吗?我怕我改得太突兀了,不过这样才应景一点,原来的有一点怅惘。”
“很好听,改得很好,你也很好,是今天宴会上最漂亮的女孩,”杜子骥的目光猝然从宋芾的笑容上挪了开来,“我先走了,以后再聊。”
杜子骥的话题终结得很快,迅速地转身朝着大门快步走去,中途有个人和他打招呼也视若无睹。
宋芾有点担心,正想着要不要找杜子嵂说一下杜子骥的反常,前面热闹了起来,傅玫玫切好了蛋糕一一分发着,杜子骐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了,手里拿着两块蛋糕在朝她招手:“小芾,这里。”
蛋糕里有水果馅,是宋芾最喜欢吃的黄桃。
宋芾赶紧问:“子骥哥刚才突然走了,要不要紧?”
杜子骐愣了一下:“我打个电话问问。”
他拨了杜子骥的电话,第一个没人接,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关机了,不过,杜子骥发过来一条微信:我有事提前走了,帮我和玫玫说一声。
杜子骐也有点纳闷,不过安慰道:“没什么,他这么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
他又想起了什么,感慨着道,“对了,你刚才在台上朗诵诗歌的样子很像我隔壁班的一个女同学,她也长得特别漂亮,还很有气质,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也喜欢诗朗诵。”
宋芾抿着唇笑了,试探着问:“是你的女神吗?”
杜子骐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你看我是像有女神的样子吗?不过她真的挺不错的,性格很温柔,又有才华,高二的时候就出版了一本,成绩几乎次次霸占了年级前三,当时大家都看好她,觉得她会考上名校成为一名作家。”
“那后来呢?”宋芾好奇地问。
杜子骐一脸的惋惜:“后来高三时不知道为什么成绩一落千丈,高考不理想,复读的时候听说她得了抑郁症,后来自杀了。”
宋芾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失声叫道:“自杀了?”
“不该和你讲这个,太凄惨了,不适合今天的气氛。”杜子骐有点懊恼,赶紧转移了话题,“来,今天的自助餐很丰盛的,想吃什么,哥给你拿。”
生日宴此刻已经一分为二了,年长的大部分选择了隔壁的中式圆桌,而年轻人则留在宴会厅里参加自助晚宴,舞台上乐队和歌手正演唱着低柔婉转的情歌,气氛轻松愉悦。
菜品很丰盛,有进口的生蚝、金枪鱼,也有刚刚上市的大闸蟹和红毛蟹,各种现煎现烤的鹅肝、牛排滋滋作响、香味扑鼻。宋芾拿了一大盘,坐在那里吃得很欢,杜子骐喝了点红酒,斜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的女人。
以前他一有空闲总是泡在游戏里,后来买了俱乐部,又开始了解公司运营等各种规则,忙得焦头烂额,今天闲下来才发现,宋芾真的很招人喜欢。
长得漂亮就不说了,脾气性格也好,温柔又乖巧,今天在台上的诗朗诵清雅出尘,虽然有点不易察觉的小紧张,却更有一种真实感,没有圈子里那些所谓名媛的高高在上的傲慢和娇作。
最重要的是,宋芾喜欢电竞。
能在那个古板强硬得像块几亿年前的岩石的父亲面前一力担保他的未来,还能和他一起尝试打游戏,和他的朋友们融为一体。
这样想来,如果杜卫军选中他履行婚约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子骐哥,你怎么不吃了?”宋芾正在吃一个芝士烤蟹腿,奶白色的芝士酱粘在了她的唇边,她不自觉的伸出了舌头去舔了舔。
杜子骐看得好笑,不假思索地拿起餐巾在她唇边擦了擦。
宋芾不好意思了:“哎呀,我吃得这么脏,是不是很丢脸?”
“谁敢说你丢脸?”杜子骐轻哼了一声。他想了一下,索性拿了一个蟹脚,把壳都剥得干干净净,然后特意放在了宋芾面前,“来,这样吃,就不会弄脏你的嘴了。”
“谢谢子骐哥。”宋芾接过了蟹脚,一口咬掉了一大半的蟹腿肉。边吃边不经意间转头一看,她嘴角的笑容僵了僵:杜子嵂站在不远处和别人说话,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立刻正襟危坐,好像被捉到了的贼似的,闭着嘴把蟹肉囫囵吞进了肚子里。
杜子骐也看到了,朝他招了招手:“哥,这里。”
杜子骥微微颔首,然后朝着对面的朋友指了指,示意自己还有事。
宋芾松了一口气。
两人吃了一会儿,中间不停有人过来和杜子骐寒暄,杜子骐的脾气不太好,爱理不理的,后来又接了两个电话,可能是俱乐部打来的,杜子骐一边听一边拧起了眉头,看起来好像是有了点麻烦。
宋芾知趣地站了起来,示意说是要去拿点吃的。
刚刚吃了很多海鲜,宋芾决定去取点主食垫垫肚子,现煮的云吞、面条在宴会厅的角落里,她给自己和杜子骐点了几样搭配的调料,然后等在旁边。
不远处有几个姑娘说笑着过来了,宋芾一看,是余莎和几个闺蜜。余莎对她有着显而易见的敌意,她不想打招呼,便索性往旁边的花架处避了避。
没一会儿,余莎她们在炉台边停下了脚步,一边点面条一边聊起天来。
“你们说那个乡下来的女人可笑不可笑?她还真以为自己能成为杜家的儿媳妇吗?”
“有些人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角,一直跟在杜大哥后面,真是不要脸。”
宋芾猛地抬起头来,余莎那副不屑的神情一下子落入了她的眼帘。
“莎莎,你的条件那简直就是碾压那个乡下妹,傻子才会选她。”
“这可不好说,你要小心,女追男隔层纱呢。”
“谁能看得上她啊,没瞧见杜大哥后来根本就不理她了?笑死人了,还真以为念几句诗就能把男人勾引走了吗?”余莎恶意地嘲讽着。
一阵哄笑声传来。
宋芾的脸色泛白,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朝着脑袋涌了上去,指尖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她没有想到,余莎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忌讳地表达对她的鄙夷。
是该上前质问,还是该粉饰太平地离开?
“这位小姐,你的面条好了。”厨师朝着宋芾这边叫了一声。
余莎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看,刚好和宋芾脸对着脸。眼中的尴尬之色一掠而过,她立刻先声夺人,轻哼了一声,轻蔑地道:“呦,这是谁啊?躲在那里偷听别人的话,这教养可真好。”
宋芾强迫自己不去看余莎的脸,挺直了后背旁若无人地从她身旁擦肩而过,接过了厨师手中的面条。
“这是公共场合,谁在偷听你的话?”她努力回想着杜子嵂的神态语气,让自己的声音也和杜子嵂一眼平稳淡漠一点,“还有,长舌妇背后嚼人舌头,我没感觉你的教养有多好。”
余莎被这样的漠视刺激到了,她冷笑了一声:“装什么清高单纯,还不是看中了杜家的财势不要脸地黏着人不肯放。没人会看得上你。”
宋芾倏地一下转过身来,胸口急剧地起伏着:“杜大哥就算是看不上我,那也不会看上你这样小心眼的女人,你别做梦想嫁给杜大哥了!”
“你——”余莎气得浑身发抖,不假思索地一抬手,朝着宋芾的托盘打了过去。
宋芾惊呼了一声,手一歪,眼看着滚烫的面条就朝她身上倒下来了——
一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了托盘。
作者有话要说:
*【注】摘自席慕蓉的《荷的心事》
*【注】改编自席慕蓉的《荷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