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灿灿这才想起来,原本明天她就要回国了,她点点头:“你的安排很好,就这么办。”
虽然管雅的情况让人揪心,可也不能让所有人的工作都停摆。
方灿灿回到病房,管雅已经从米芷漪那知道一些了。
虽然米芷漪已经把事情尽可能的说的和缓一些,不过管雅独自在法国打拼多年,很多事情都有心理准备的,虽然最初受到惊吓,可很快也把心态调整过来了,一切只等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再说了。
米芷漪被众人劝回去上课,徐沁儿也只是隔天来一次医院,萧潇这些天就要跟4PM签约,有空就会过来。
管雅的工作室离开了她,在众人的齐心努力下,依旧照常运行,只是暂时不接新来的订单。有新客户只是留下联系方式和具体需求,告知等管雅出院以后再联系。
好在这些客人也都非常理解,不少表示等管雅病好以后一定会来惠顾。
一切仿佛都在正轨上运行,只是方灿灿心中的忐忑没有减少半分。
第二次的检查要比第一次繁琐很多,结果也要比第一次等得久。管雅住在医院里,白天方灿灿在病房陪她,
管雅有些过意不去:“灿灿,你如今也忙,把你拴在这里陪我......我真的觉得太不好意思了。”
方灿灿按住她:“行了,我听不得这种见外的话,如果我在法国生病的话,难道你就不管我了么?”
这话管雅反驳不了,只是感慨自己这个身体前后已经麻烦了不少人了。
只希望不是很严重的病,否则还不知道要麻烦她们多久。
当然这话她就咽肚子里,没再说,省的方灿灿又说她太客气。
傅泽也每天都来,他在法国的事情已经结束,让公司团队先行回国,自己则是留在法国陪着方灿灿。
他看得出来,这段时间方灿灿虽然表面上还算冷静,跟管雅也是有说有笑的,可是她有时候说着话,就容易走神,每隔几小时就去问检查结果,而且一离开病房,小脸就绷得很紧,明显是愁坏了的模样。
就算他偶尔安慰她几句,她也都很显然听不进去。
似乎一心等着检查结果。
傅泽没办法安慰她,他总不可能说管雅一定会没事的,他明白,这样的话无力又无用,只能默默陪着她一起等着。
检查结果出来那天,向楠也得知消息来法国了。
别人来一趟欧洲不容易,可向楠是持有五年多次申根签证的人,所以来法国就是一张机票的事。
那天她打电话给方灿灿,想要说萧潇的事情,结果电话无人接听,向楠想着管雅跟她在一起,又给管雅打了电话,结果也没人接听,结果问了一圈,打给萧潇以后,才终于从萧潇口中得知管雅的事情。
她也没有找方灿灿确认,二话不说直接买了机票就过来,刚好赶上了管雅的第二次检查结果。
医生拿着检查结果跟众人解释道:“检查结果显示,患者直肠有大约2cm的肿瘤,需要进一步的检查,并且需要尽快进行手术切除。”
米芷漪听了这个诊断,生怕自己听错,又拿着诊断书反复跟医生确认,之后终于信了。
她转过身,徐沁儿、萧潇和向楠早就忍不住了。
“芷漪,医生说什么?”
方灿灿则是脸色苍白的反而倒退了一步,之所以没有继续退,那是因为傅泽就在她的身后。
米芷漪看向众人,强忍着刚得知坏消息的震惊和害怕,把检查结果跟众人说了。
又补充了一句:“万幸的是,目前还不确定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需要做活检才可以确定。”
向楠吓得脸色发白,抓着她:“那什么时候做,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众人也都围着米芷漪,只有方灿灿又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身后的傅泽扶着她,坚实的臂膀将她圈住,给她力量。
米芷漪:“会尽快安排做检查的。”
众人又围着米芷漪和医生问了很多细节,米芷漪都帮着她们翻译了,医生也态度非常好,明白患者是来自中国,亲友也是外国人,尽可能详细的为几个女人解释病情。
方灿灿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也意识不到自己听到什么,后来发生了什么。
等到她有意识的时候,睁开眼睛,她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还好,一睁开眼,傅泽就上前,柔声说道 :“你不要着急,你刚才晕过去了。我让医生来给你看过,你没事,就是受到惊吓,休息一下就没事了。灿灿,管雅的事情你不要慌,如今还没有确定肿瘤是不是恶性的,你是她的朋友,要给她信心才是。”
方灿灿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管雅她现在怎么样了?”
傅泽:“还好,刚才大家商量过,向楠建议还是告诉她实情,再由她自己决定要不要通知自己的家人。”
方灿灿脑子里还是嗡嗡作响,挣扎着要下床,傅泽赶紧拦着:“行了,你还是先别去,你这幅样子,比管雅的脸色还要差,就这么过去会吓到她的。”
听他这么说,方灿灿才终于消停了,躺回床上。
傅泽握住了她的手:“灿灿,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方灿灿如纸一般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只是咬着唇,什么都不肯说。
傅泽:“我知道你有心事,还是跟管雅的病情有关系,这几天你就一直有些不对劲,今天就更加反常了,灿灿,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你有什么事别堵在心里,告诉我好吗?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
其实此刻,傅泽有些害怕,他原先以为自己怕在灿灿心里,最想要倾诉的人不是他是别人,可此时,他最怕的却是,她闷在心里的话,无人可以倾诉。
她的状态这么不好,医生来看了却说没什么问题,那很明显就是心病,他此刻难受极了,却也只能耐住性子好好哄她。
一滴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方灿灿转过身:“我......我没什么,你别问了。”
傅泽沉默着,最终也没有开口再问什么。
听着身后的门开了又关上,脚步声越来越远,方灿灿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眼泪无声的落下。
她害怕,她是真的害怕。
一切都是她前世经历过的,先是反复发烧,之后便是晕倒进医院,接着就是肿瘤筛选,然后医生来告诉她,必须要亲人在场。
她便知道自己的病一定不是寻常的病情。
接着她不得不给自己的家人打电话,做了手术,最终确诊为癌症。
接着就是漫长而痛苦的化疗、放疗、靶向药物治疗,严重的反应让她吃不下东西,药物毒性大,林林总总的副作用让她痛苦的死去活来。
最终呢,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呢,她依旧活不下去。
如果不是重生,那就是她真正的结局。
如果今生还是逃不脱呢?
她怎么不怕?
在医生确诊有肿瘤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良性肿瘤通常不会引起反复发烧的,只有恶性肿瘤才会......
什么事业,什么远大抱负,什么未来,她全都抛在脑后了,此刻她只想活下去,就像前世那样,只想活下去......只想让管雅活下去......
她不要管雅再经历她以前经历过的那些。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和前世的无能为力一样,今生的她同样无能为力。
她已经无力在应付傅泽的疑问,她甚至不敢看他。
她甚至在后悔跟他订婚。
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而她,又不敢说。
......
管雅最终决定不告诉父母。
这次肿瘤切除手术的风险不大,管雅决定等这次肿瘤切除以后做了检查确诊以后再做打算。
方灿灿不敢去病房,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在她没有准备好之前,她怕自己去了吓到管雅。
不过,手术前一夜,她还是扶着墙,走到了管雅病房门口。
“管雅,你怕吗?”问话的是向楠。
“怕,我当然怕,不过,跟你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早在30岁生日那天就立下了遗嘱。”
“遗嘱......为什么呢?”向楠有些不理解。
“当初远赴法国念书,在异国他乡什么都要学着自己面对,我不是不怕,我是不忌讳。从30岁那年起,我每一年都写一份遗嘱,最初自己也是不能接受的,可是后来每次写,都会让自己审视一次自己的一生。所以现在,我虽然怕,不过真的还好,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的。”
向楠惊讶的看着她,面前的管雅,竟然笑着跟她说这些话。
她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却从来没有聊过关于生死的话题,没想到,管雅竟然能笑着跟她聊这样的话题,语气仿佛在聊癌症一般。
门口的方灿灿站在原地,没有推门进去,也没有离开。
她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男声:“管雅身为病人都能这么豁达,灿灿,你有什么看不开的?”
方灿灿肩膀一抖,转身就要离开。
傅泽赶紧拦住她:“灿灿,跟我好好聊聊好吗?”
方灿灿低下头,心乱如麻:“我没事......”
她忽然抬头看向他:“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傅泽刚才远远的看着方灿灿站在管雅的病房门口,还有些开心的,毕竟管雅要做手术这几天以来,方灿灿就一直没去看过她。
傅泽想不明白她究竟怎么了,只隐隐觉得方灿灿对管雅的病非常敏感,甚至比病人本人的反应还要大。
他忧心忡忡,不知该如何劝她。
可此刻方灿灿的目光却刺痛了他,她明明就有心事,痛苦都写在那双眼睛里,却要装作一副没事的模样骗他,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他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到医院外面,冷风瞬间就吹在了她的脸上,让她一阵哆嗦。
傅泽此时漆黑的眸子里晕染着浓的抹不开的阴霾,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攥着她的衣服,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灿灿,我不想逼你,可是你这几天分明就非常痛苦,我是你的未婚夫啊,难道你的痛苦不能让我帮你分担一点吗?”
方灿灿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激动,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泽见她还是不肯开口,心痛不已,一方面心疼她这么一天天的憔悴,另一方面又心痛自己还是没方法让她彻底信任。
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觉得她心里藏着很多事,眼睛里有种和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和果决,可他渐渐的以为自己可以与众不同,可以成为她心中的例外。可她一遇到事了,还是不肯跟他讲。
此时依旧不言不语,傅泽急了,手上用劲,几乎压着声音嘶吼:“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说?”
三年了,她的心还是捂不热么?
方灿灿被他的嘶吼激得浑身一颤,一种难以言明的钝痛从心底蔓延开,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眼眶发酸,却没有眼泪,唇边只剩下一抹冷嘲一般的笑容。
这笑容凄冷无比,让傅泽的心一点点的沉到水底,仿佛快要窒息了。
“我的确有事瞒着你。”方灿灿看着他,这么多天以来,她的目光第一次这么直直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他。
这样直勾勾的眼神,却空洞的没有任何内容,傅泽突然有些后悔,不该激她的,她难道要......跟他分手?
“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