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素梨堵得笑了:“‘这世上喜欢我的人那么多’,素梨,你脸可真大!”
王四儿在一边“扑哧”一声笑了,道:“舅舅,姐姐的意思是她不喜欢的人,何必和对方多说话多接触,免得对方自作多情,以为她喜欢人家!”
陈三郎想了想,觉得还挺有道理:“好像是这个理儿......”
素梨在马车里一本正经道:“嗯。还是小四儿最懂我。”
她知道韩星人不错,可是韩星爹娘怎么会同意韩星娶她为妻?
至于做妾,她今生今世是绝对不会再做人妾室的。
话本里说什么“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做人妾室更是“苦乐由他人”,既如此,她何必非要急着嫁人,先挣一笔银子,开一个铺子,买一个宅子再说吧!
须得自己能够养活自己,这才算走出了自己做自己的主的第一步。
陈三郎在专心赶车,坐在他身旁的王四儿俊秀脸上现出欢喜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自从到了素梨姐姐身边,他吃得好了,个子长高了不少,已经快要赶上素梨姐姐的个子了......
还是得快些长个子长力气,这样的话,以后像出来送货这样的粗重活计,就不用素梨姐姐抛头露面了。
到了碧青瓷行,素梨下了马车,让陈三郎守着马车,她拿着自己画的图纸和王四儿进去见掌柜。
她舅舅的手可是用来雕刻盆景的,素梨一向舍不得舅舅拿剪刀和刻刀的手去做粗重活计,一般搬运货物,都是她和王四儿去做。
李济正立在柜台后看新制出的一套碧青瓷茶具,抬眼见素梨进来,清秀的脸顿时有些发白。
他母亲寿酒那日过后,陈家庄里正娘子去了他家,说了陈老太拒亲之事,李济这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想到这样一个几乎合乎自己对未来妻子所有想象的姑娘,就这样错过了,李济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素梨大大方方走上前,先屈膝行了个礼,然后便直奔主题:“李掌柜,我画了几张图,你看看能不能制出来。”
李济忙打点起精神来:“我先看看。”
素梨和李济商议了好久,终于定下了最终的图样。
她决定订购一千五百件瓷器。
李济见了,忙道:“素梨姑娘,这......会不会太多了?”
素梨眼中含笑:“我计算过数量的,这样正好。”
接下来她可是要扩大产量,为自己开铺子做准备了。
李济见素梨一脸笃定,小小的脸上似闪烁着光,一颗心越发沉重了。
见素梨和王四儿开始搬货,李济忙叫了伙计上前,自己也卷起衣袖帮忙。
待装好车,素梨麻利地拍了拍衣襟上和裙子上沾上的浮灰,正要上车,见李济神情复杂地立在那里看着自己,心里一动,便走向李济:“李掌柜,咱们借一步说话。”
李济引着素梨走到瓷行门外东侧的一丛芭蕉旁,然后道:“秦姑娘,我娘寿酒那日......真是失礼了。”
素梨想了想,道:“李掌柜,你打算娶你的表妹沈丽娘么?”
李济愕然摇头:“怎么可能!”
他只是把丽娘当妹妹看。
素梨听了,当即正色道:“李掌柜,我有些交浅言深,你若是不想娶你表妹,就不要给对方以希望,免得以后更加纠缠不清。”
李济心乱如麻,低着头答了声“是”。
素梨想起李老太太当众拿茶盏砸李太太的情形,便又道:“我瞧令祖母似乎不太待见令堂,既如此,何不把她两人分开?按照你的财力,买一个别庄让祖母住进去散心,不是很难的事吧?”
同是女子,她有些同情活到了四十岁还被婆婆当众殴骂的李太太,因此顾不得许多了。
李济闻言,当即抬眼看向素梨——这个主意太好了!
他从小到大,眼睁睁看着爹爹痴迷制瓷,祖母动辄辱骂殴打娘亲,自己却始终无计可施,只能尽力阻拦。
原来他可以这样做啊!
李济眼睛湿润了,他郑重地向素梨拱手施礼:“多谢秦姑娘!”
素梨见李济听劝,心里也有些安慰,笑嘻嘻道:“不用谢我,以后帮我制出更漂亮的瓷瓶瓷盒子就行。”
离开碧青瓷行,陈三郎又带着素梨去了巩县有名的房经纪齐文贺家。
齐文贺家就在城西专卖玉器的卧龙街,是一个花木葱茏的小院子。
王四儿看着车,陈三郎带着素梨去见齐文贺。
齐文贺是个瘦小却极精神的老头,也不废话,引着陈三郎舅甥俩在院中葡萄架下坐下,直接便道:“秦姑娘说说你的要求,我来寻合适的房子。”
素梨心中早盘算过,因此边想边道:“位置要在城隍庙,巩县城里和女人有关的生意都集中在那一带;须得前有临街铺面,后有宅子;朝向要好,得朝阳......”
齐文贺微微颔首,一一记在了心里。
素梨说完了以上条件,然后郑重道:“齐先生,最重要的是,不能闹鬼。”
齐文贺:“......”
这小姑娘一脸认真,他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话,却原来是这个。
他笑了起来,道:“秦姑娘,请放心吧!”
回到家里,素梨把给姥爷买的酒肉,给姥姥买的点心交给了春颖去灶屋拾掇,自己把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完璧归赵,递给了她娘,忍不住又离间道:“娘,你看我爹端午节那日来瞧的你,接下来就跟小鸟一样飞走无音讯了,你还巴巴让我给我爹他老人家送衣服送鞋袜,谁知他老人家早扑棱着小翅膀远走高飞啦!”
陈氏听女儿说话,只是笑,待素梨说累了,这才递了一杯凉开水给她:“想着你渴了,我给你调的蜂蜜薄荷茶。”
素梨最喜欢喝凉阴阴的蜂蜜薄荷茶,接过来挨着陈氏坐下,一口一口喝了。
陈氏摩挲着素梨的背脊,柔声道:“饿了吧?娘去给你煮碗面?”
素梨瞅了瞅娘亲隆起的肚子:“我吃两块点心就行,反正快要吃晚饭了。”
这时候陈老太拿了历日递过来:“素梨,你识字,看看历日,离八月十五还有多少天。”
素梨接过历日看了看,道:“今日是七月最后一日,距离八月十五不多不少还有十五天。”
陈老太听了,和陈氏说道:“二姐儿,中秋节你大姐要回来,她喜欢吃豆沙馅的月饼,到时候咱们多做一些......”
素梨坐在一边,眼睛看着手中的历日,心中却道:李济母亲李太太寿酒是在六月十五,赵舒是在当天夜里连夜乘船离开的......如今算来,他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
不知道赵舒还记不记得他答应过,八月十五左右要来陈家一趟......
罢了,他们这些达官贵人,每日来往的是高官显贵,操心的是国家大事,哪里会记得曾经和一个农家小姑娘有过这样一个约定......
想着想着,素梨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受。
她不愿自己沉浸在这种不开心的情绪里,当下便换了衣物,戴上草帽去花圃陪姥爷一起做活。
陈老爹在花圃最北端的那一大丛灌木那里。
素梨过去的时候,陈老爹正立在那一大丛灌木前想心事,见素梨过来,他心事重重道:“素梨啊,眼看快到中秋了,你看这宝贝都开始变黄了......”
素梨见先前青色的圆球形果实已经长到了梅子那么大,便低声问道:“姥爷,这种药怎么用?”
陈老爹沉吟了一下,道:“到中秋节左右这些果实会变成金黄色,这时候用银刀划一道口,会流出一种青色半透明的汁液,须得立即口服,不然片刻后汁液变成白色,不但不能解毒,而且含有剧毒。”
“这种药得在夜间子时服用一盏,服后立即用这种藤煮水蒸浴。”
“这些果实变黄后只能在枝上挂三五日,过了时间,就会自己落下来,就没有药效了。”
“这种药也不能立即解除身中之毒,不过服用一次,毒性就会解一些......咱们不能救治天下人,能帮一个就帮一个吧!”
陈老爹絮絮地和素梨说着,素梨用心记着,祖孙俩一直在花圃呆到夜幕降临,这才离开。
当天夜里下起了雨。
雨淅淅沥沥下着,屋子里有些潮湿阴凉。
素梨裹紧身上的薄被,翻了个身,心道:京城距离巩县这么近,巩县下雨,京城应该也在下雨吧?
前世赵舒一直住在金明池行宫,京城福王府一直空着,如今他会不会也在金明池行宫呢?
金明池行宫可真美啊,尤其是春日的时候,碧水一望无际,宫殿壮丽巍峨,柳堤如烟,桃花盛开......
赵舒一向在临水殿居住,临水殿那样空旷巍峨,住在里面应该很寂寞吧......
在细细碎碎的雨声中,素梨不知不觉睡着了。
此时赵舒还没有睡。
雨夜的临水殿高大空旷,赵舒的床孤零零摆在寝殿深处。
这个床是工部的能工巧匠特地为赵舒设计的,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熏笼,躺在上面暖和却又不至于燥热。
黄花梨木床房里铺设着厚厚的松江白绫褥,赵舒躺在上面,整个人似陷进去一般。
大大的白绫软枕熏了素梨制的香草香油,带着微苦的药香,有清心助眠之效。
锦被白日刚刚晒过,带着些阳光的气息。
这是最适宜赵舒的睡眠环境了,可赵舒还是睡不着。
煎熬了良久之后,赵舒拉了拉床头叫人的金铃。
随着叮铃铃的声音响起,在床房外榻上睡着的阿保跳了起来:“王爷,奴才来了!”
赵舒屏住呼吸,片刻后轻轻道:“明日一早你安排一下,我要去看看金水河的防汛情形。”
他说出口了,却觉得有些不妥,忙补充道:“秋季该到汛期了,我在其位谋其政,还是去看看的好。”
说罢,赵舒意识到自己有些欲盖弥彰了,脸立时有些热。
阿保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是,王爷!”
又道:“王爷,阿寿进来守夜,奴才这就出去安排,您看可以么?”
赵舒“嗯”了一声。
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睡过了,如今卸去了一桩心事,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半个时辰后,穿着斗篷的阿保出现在了金明池行宫的摘星楼下。
赵舒一回到京城,泰和帝就驾幸金明池行宫,已经在金明池行宫歇止了一月有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明天上午十点两更奉上~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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