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凯元山庄酒会, 原本被邀请的肖翊因为档期临时变动无法参加, 又不想驳了举办人的面子,他就托陆渊帮自己前去。
然后酒会结束的第二天,陆渊便在下山的路上发生车祸,连人带车一起翻下了山,当时车里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阮夏。
事发地点的海拔并不是很高, 所以两人被救后都保住了姓名,只不过一个成了植物人,一个成了脑死亡。
植物人和脑死亡不同, 前者大脑皮质功能丧失, 使病人呈意识障碍或者昏迷,但脑干仍具有功能, 向体内输送营养时, 还能消化与吸收, 并可利用这些能量维持身体的代谢,而且有些植物人对听觉刺激有反应, 存在被唤醒的可能性;而后者深度昏迷, 脑干或脑干以上中枢神经系统永久性地丧失功能,无发自主呼吸, 一旦被认定为脑死亡,所有的治疗都只是安慰性的,没有实质的意义。
阮夏虽也出身豪门,但却是个摆不上席面的私生女,又恰逢家道中落,所以阮家并没想留她的意思。
这一年来,她的所有治疗费都是肖翊出的,就因为山庄监控里,她跟陆渊从一间房里走出来。若是陆渊的女人,那她对陆渊来说就相当是一味药引,但若是害了陆渊的女人,那他就帮陆渊留着,等陆渊醒来自己处置。
“唉……”
下午没课的周妙坐在电视机前,看了阮夏去世的娱乐报道后,惋惜地叹了一声。
虽然阮夏生前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明星,但看过她影视作品的周妙却对她印象很深。
她是个演技很棒的女演员,就是长相太过妩媚,不适合演偶像剧的傻白甜女主,所以一直在演特别会勾引男人的心机婊女配。
“嘎达嘎达……”
厨房里,她在煮的皮蛋瘦肉粥开锅了。
顾不上穿拖鞋,周妙光着脚跑进厨房。
有了独立空间后,她的生活轻松了很多。
盛了碗滚烫的粥从厨房里出来,她一边等粥凉,一边给葛玉婷打电话。
葛玉婷约了耿煜这个渣男下午交易,也不知道两个人谈好没有。
电话打过去,那边的葛玉婷秒接。
“你猜发生了什么!”
又被她尖锐的声音刺激了耳膜,周妙痛苦地皱了皱眉:“什么?”
“他刚才……”声音如做过山车,葛玉婷又突然低声耳语起来,“竟然给了我几张照片……那种照片……”
周妙不解:“哪种?”
“裸.照……还是和一个男人躺在一起的裸.照!”
画面太美,周妙不敢想象。
不过,耿煜为什么会这么做,她大体也已经猜出来了。
这么损,是肖翊的风格。
想到他,周妙的手不自觉又放到了自己的嘴唇上。
“你从哪里看出我是在羞辱你,轻贱你?难道我刚才不够认真,不够投入?”
隔了十几个小时再想他这句话,而且还是他再一次帮自己出了气之后,周妙觉得他昨晚亲了自己,似乎真的不是为了让自己难受难堪,而且要是真像海栗说的那样,肖翊本来就有意退圈,那自己对他的污蔑自然就不会引起他太大的反感……
突然一怔,她脑中跳出了一个特别玛丽苏的想法。
他该不会是感谢我,并且对我有意思,所以才亲我的吧?!
“喂?人呢?”电话里,葛玉婷的声音又恢复了高分贝。
周妙拎得清楚:“现在解决事情的关键已经不是我的录音和照片了,那钱你就不用给我了。”
葛玉婷大致也猜到是谁在背后把耿煜给整了,再加上朋友圈里疯传陆渊醒过来的消息,所以周妙是一个值得攀一下关系的女人。
“不行,我葛玉婷向来说话算话,答应你了,就一定要给!再者说,肖翊不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插手管这件事的吗?你要是觉得自己独吞不好意思,那你们小两口就关上门来自己分。”
???
周妙无语。
“那你收了他的照片就算完了?他那天可是踢了你啊……”
葛玉婷:“我当然也想揍他一顿,可是想想,对这种人渣还是不要做得太绝,万一他被逼疯了呢?我可是惜命得很呢!”
葛玉婷确实没有做太绝,内存卡和云账号都拿过来了,别墅也收回来了,但工作还是留给了耿煜,但能做多久,那就靠他自己的能力了,反正葛家不会再帮他出钱出力。
“哎,破事终于处理干净了!心情好爽,你有时间吗,要不要跟我出去浪?”
见她无事可做,周妙便厚着脸皮开口道:“要不还是你跟我去一趟阳城吧?”
有了她这个地产千金的身份,周妙借钱给小姨夫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阳城有什么可玩的?”葛玉婷不解。
周妙如实回答:“不是去玩的,是去帮我个忙。”
“好啊,那就跟你去阳城!”
在葛玉婷爽快答应之后,周妙给海栗发了个消息,告诉她可以在微博上辟谣了,然后便收拾好东西匆匆忙忙赶去了火车站。
去阳城的路上,周妙刷了一下微博,跳过自己非常清楚的海栗辟谣,点开了阮夏离世的那条。
话题下,眼熟的“八达”发了一条她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的料。
【据知情人爆料,当年和阮夏一起出车祸的,还有崇景的总裁陆渊!车祸原因是阮夏不堪被潜规则,所以要与陆渊同归于尽,而现在,阮夏竟然离世,而陆渊却苏醒了过来!】
总听别人说起陆渊,于是只对明星有了解的周妙一脸懵逼地看向葛玉婷:“你知道陆渊吗?”
葛玉婷一副“我当然知道”的表情:“陆阎王啊,当然知道!崇城纳税榜第一的人物,有钱有势,跺跺脚就能让崇城振三振的大人物。听说是肖翊的干哥哥,两人关系非常好。”
******
私立医院。
所有医生都离开后,才苏醒过来还无法正常讲话的陆渊,目光愣怔地看着房门口。
舒红俞知道他在等肖翊,便从沙发上起身,走去房门口,开门朝医院走廊里望了一眼。
走廊尽头,肖翊独自返回,手里多了一支并不名贵的银镯。
陆渊因为听到阮夏离世的消息,才突然睁开眼睛醒来,所以肖翊知道他现在的想法,只不过见她一面有些不太实际,而且阮家已经把人带上车准备离开了。
退而求其次,他便给阮家人要了一样阮夏的东西,带了回来。
舒红俞给肖翊开门,然后自己识趣地走去了外面,把病房留给这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人是带不过来了,这个给你。”
肖翊坐到病房旁边的椅子上,将手里那个没有温度的银镯放到了陆渊的窗边。
手镯的样式很朴通,连精细的雕花都没有,还不及小娃娃手上戴着那种好看,而且跟阮夏那张妩媚的脸也不相配,但她却一直带着,应该是对她很重要的人留给她的。
同在一个圈子,肖翊对阮夏也是有一些浅薄印象,不过也只停留在“不红”“有演技”这方面,别的真是一无所知,比如她竟然还跟陆渊有关系。
“是喜欢的女人?”
无法说话的陆渊目光缓慢地移动到银镯上,用略带悲伤的眼神告诉了肖翊答案。
肖翊沉默几秒,把阮夏的情况告诉了他:“她和你不一样,是脑死亡,不可逆转,不会清醒过来。她的结局在一年前就已经定了,所以东西留着做个纪念吧,别想太多了。”
“车祸的事,我让陈顷一直在查,但还是没查出是谁干的,现在你醒了,就快点儿康复,然后自己去查吧。”
“另外,我想跟秋景旭解除养父子关系。”
一直没有反应的陆渊听到最后这句话,带着急躁的目光终于从银镯上挪开,望向了身边的肖翊。
肖翊皱眉看着他,有些气愤又有些好笑:“不赞成?”
冷笑一声:“没跟你说过,你躺在病床上的第三个月,他就已经想放弃了。”
“在他眼里,我们可不是什么儿子,只不过是可以给他做事捞钱的工具罢了。”
话音才落,病房外便传来了楚筝激动地叫喊声。
“大哥哥!大哥哥!”
病房被齐耳短发的女孩从外面推开,她一张粉扑扑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欣喜的泪痕。
三个哥哥里,属陆渊对她最好,好到像亲生父亲一样疼她宠她。
说出去可能没人会信,这个在外令人闻风丧胆的陆阎王,在家竟是一个会亲自帮妹妹洗水果削果皮的二十四孝哥哥。
“别压到他。”
肖翊嘱咐,然后起身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楚筝,自己走向病房门口。
此时的走廊上,舒红俞已经不在。
眼底流过一抹安心,肖翊转头看向传来细碎脚步声的那边。
曾琪和池勋也赶来了,“一家人”唯独缺少父亲秋景旭。
曾琪看到肖翊脸上的不屑神色,开口帮秋景旭解释:“他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不过,稍后忙完了,就会过来看陆渊了。”
肖翊没搭腔,侧身示意他们两个进屋。
被楚筝捧着脸泪眼汪汪看了又看的陆渊,见到曾琪和池勋进来,已经被暖化了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似乎还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借口出去找医生,肖翊从病房里出来,走向安全通道。
他给舒红俞打去电话,告诉她不用再来医院,可以回美国了。
舒红俞是肖翊的生母,二十岁那年他找到了她,二十三岁那年他以她的名义在美国成立了Feather,几个月前秋景旭要放弃陆渊的时候,他便把她叫回国帮自己照看陆渊。
那天被朴通拍到的“富婆”,就是她。
舒红俞:“好……不过之前照片的事……”
“不用担心,他那么忙,就算看到,也没时间去查。”何况,有人还帮他把这件事压下去了。
想到周妙,肖翊的唇不自觉微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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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车来阳城的路上,周妙给葛玉婷安排好了剧本。
就是周妙在某文化公司上班的时候,因为工作结识了地产商千金葛玉婷,葛玉婷正好准备在阳城收购几处产业,听周妙大致说了一下她小姨夫的工厂后,她决定亲自过来看一下。
剧情虽然简单,但很实用,再加上葛玉婷演技爆棚,在厂里一通挑刺,把三百万的售价压倒了两百八十万,一切自然得就像是真的,完全没引起周家人的怀疑。
阳城这头,周妙跟着小姨和小姨夫把外债还清,崇城那边,陈淑仪就接到了自家亲戚通风报信的电话。
“什么?葛氏地产高价买了他们家的小工厂?周妙……还跟葛氏地产的千金攀上了关系?”
陈淑仪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一张阴沉的脸被椭圆形镜子映出,像极了窗外要下雨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