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勤到了吴老师的办公桌,挤出一抹难看的微笑,“吴老师好,我来当你的学生了。”
吴老师笑着轻轻拍了下柳勤的手臂,“你一直是我的学生,无论在六班还是五班,我都是你政治老师。”
柳勤咬了咬牙,鼓起勇气,“我今天能请一天假吗?我这个状态怕是没法上课了。”
吴老师从座位上站起来,伸手摸了下柳勤的额头,滚烫,“行,先把身体养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你先回去休息吧,等好了再来,哦等等,”拿了张纸写了一串号码递了过去,“这个是我们办公室的电话,你有什么问题直接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吴老师。”柳勤将纸慌张地叠了几下,塞到口袋,“那我先回家休息了。”
“去吧。”
“老师再见。”
告别了老师,柳勤便用最快的速度逃离办公室,又快速下楼梯走出校园。
这一路,是耻辱的一路。
柳勤只觉得全世界都在看她、都在嘲笑她。
柳勤不知道的是,在她出了教学楼顺着广场出校门时,一号教学楼二楼的几个教室窗口,有不少人看着她,其中便有张希铭。
张希铭盯着柳勤越来越远的身影,双眉紧皱,心中绞痛。
……
中午,食堂。
张希铭已经很久没在学校食堂吃午饭了,今天中午特意跑来,目的是找蓝雨祁和司亦瑾。
却见,蓝雨祁和司亦瑾两人坐在窗口的位置,面前的盘子虽然盛了饭但却没吃,蓝雨祁低着头,一旁的司亦瑾好像一直对她说着什么。
张希铭的心瞬间悬了起来,快速交完餐券拿了餐盘顺着人流盛饭,随后跑到司亦瑾的位置。
“柳勤呢?”问道。
司亦瑾抬头一看,“是希铭呀,柳勤她高烧回去休息了,昨天晚上又发烧到39.5。”
张希铭虽然也担心,但多少松了口气,“蓝雨祁怎么了?”
蓝雨祁从头到尾都没抬头,一直低着头。
司亦瑾叹了口气,“因为柳勤的事伤心呢。”
“柳勤的什么事?”刚刚放下的心,再次吊起来。
“柳勤昨天不是在校长室考试吗?考试成绩不是很理想,被分到了六班。”司亦瑾道。
“六班?”
“对,文科慢班。”
“昨天柳勤发烧吗?”
“发烧。”
“既然发烧为什么还要考试?贺校长这么不近人情?”张希铭几乎是吼出来的。
司亦瑾哭笑不得,“喂我说,你对我吼有什么用?规矩也不是我定的,让柳勤带病考试的也不是我,如果我定规矩,直接把柳勤给你分一班去。”
张希铭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诶,等等,”司亦瑾赶忙起身拽住张希铭的袖子,“你去哪?你饭还没吃呢。”
张希铭没回答他,甩开便离开。
这边蓝雨祁还伤心着,司亦瑾没法再追,只能眼巴巴看着其离开。
张希铭去了哪?
去了校长室。
校长室里,贺一凡刚将盒饭买回来,准备吃完看书,校长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贺一凡一抬头,看见了气势汹汹的张希铭冲了进来,“你……”
话还没说完,张希铭冲上来一拳将贺一凡打翻在地。
贺一凡虽然个子不矮,但毕竟是个文弱型男生,被张希铭的一拳打得头晕眼花,一时间说不出话。
然而还没等贺一凡缓过神来,只觉得衣领一紧,整个人被拎了起来。
愤怒的张希铭抓着贺一凡的衣领,“说,是怎么回事?”
贺一凡的眼镜早就被打飞,“什么……什么怎么回事?放开我!”
“我是问你,柳勤是怎么回事!?”
“什么?”
“你昨天和柳勤在校长室,别以为我不知道!”
贺一凡以为张希铭吃醋,用尽全身力气将张希铭推开,愤怒道,“张希铭我告诉你,我和柳勤什么都没有,我们是朋友是同学,如果你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你就配不上她。”
张希铭冷笑,“你以为我怕这个?呵,不是我瞧不上你,就是一百个你也争不过我!”
贺一凡面红耳赤,“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问你,昨天柳勤明明生病,为什么还逼着她考试?”
“什么叫逼着她考试?我劝她了,但她坚持要考,说要看看自己的水平。”
“所以现在她被分到六班了?”
“什么?”这下,连贺一凡也愣住了,“六班?文科慢班?昨天柳勤确实发挥得不好,但……但也不会沦落到六班吧?”
张希铭拳头发痒,只想狠狠揍贺一凡一顿,但他知道贺一凡还有用,“你现在立刻给校长打电话解释一下,要么让柳勤回到五班,要么让她休息两天重新考试,她前天高烧40度,昨天晚上高烧39度,蓝雨祁和司亦瑾连着两天陪她在医院吊针,你们却逼着她考试分班,你们还是人吗?”
第751章,该闭嘴的是你,蠢货!
其实即便张希铭不说,贺一凡也会找爷爷,毕竟他也不想柳勤被分到六班去。
贺一凡跑到办公桌前,毫不犹豫拨了电话过去。
少顷,电话被接起。
——爷爷,是我,一凡。
——有什么事吗?
——柳勤被分到六班了?
——是。
——爷爷你听我说,柳勤她昨天高烧,听说前天晚上高烧40度,昨天晚上高烧39度,昨天白天时也在发烧我可以作证,尤其是早晨忘了吃退烧药,中午才吃上。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一会。
——柳勤同学昨天并没说自己生病。
——她那脾气怎么可能示弱?但她真的生病了,张希铭也可以作证,还有蓝雨祁和司亦瑾,他们两人陪柳勤到医院吊针。
——难怪,成绩掉得这么多,原来是生病。行,我知道了,让柳勤同学休息几天,病好了再说。
——爷爷,您就不能让她直接去五班吗?您现在不是有原则,而是顽固不化,您明明知道柳勤的成绩和实力,为什么还为难她?她……
贺一凡的话还没说完,电话便被张希铭抢走。
张希铭强忍着怒气,“校长您好,我是张希铭,我告诉你最近柳勤发生了什么。她被卷入了一场命案,生命受到威胁所以不能来学校。后来她奶奶被查出患有骨癌,我和司亦瑾等人请假两天,连夜将柳奶奶送到鲁南市,回来后柳勤的四叔和四婶被绑架,还好后来一切风波结束,但柳勤却发烧晕倒在家,我和蓝雨祁、司亦瑾又将她送到医院。我们本以为她会在家休息,但当自由后第一件事,她便选择顶着高烧来学校。确实,学生的私生活和学校无关,考试便是考试,考试不相信眼泪,但考试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既然人是活的,为什么还要守着死规矩?”
电话另一端,贺校长也是震惊了,他想起从前的老同事金晓静、也就是柳勤大伯母的电话,好像确实说过因为婆婆到鲁南市治病所以见了柳勤,却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病。
“柳勤同学……”
“贺校长请把我的话听完再说话!”张希铭强忍着自己不吼出来,“您是有原则的校长,而这些都是柳勤的私事,您没理由为了她网开一面。但我告诉您,柳勤大伯母在鲁南市教委工作,职位还不错,在饭桌上,她大伯母亲口邀请她到鲁南市高中读书,还要帮她解决户口学籍,但您猜柳勤同意了吗?没有!她毫不犹豫地拒绝,她继续留下的原因正是因为您!因为您那可笑的梦想!”
“……”
“作为学生,我本不想说这些,但贺校长您真太可笑了,既然您有教出京华精英的梦想,为什么不在学校制度上下功夫?为什么不在教学水平上下功夫?还天真地想挽救那些问题学生、差等学生,既然有一颗圣母济世的心,为什么还要幻想建立功绩?您这么大的年纪难道这点小道理不懂?难道连基本的逻辑能力都没有?”
贺一凡急了,“闭嘴!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爷爷!”说着便扑上来抢电话。
“该闭嘴的是你,蠢货,”张希铭一脚将其踹飞,之后继续对着电话讲,“您的可笑梦想,却要牺牲两个人,一个是您的蠢货孙子,他像您一样愚蠢,明明被从前的差学生折磨得无法学习,但还在咬牙坚持。第二个牺牲的便是柳勤,您知道柳勤为了您做了多少吗?我都不知道柳勤怎么就大脑进水非要崇拜您、非将您定为偶像!她拒绝了大伯母的邀请,就是为了在锦县二高考京华大学最终实现您的梦想,而现在您却让她去六班,您要让她在慢班为您实现梦想吗?”
张希铭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话竟是直接吼出来。
虽然是中午,但教学楼内还算安静,张希铭的吼声透过敞开的校长办公室门,在走廊里不断回旋。
一些路过的师生好奇地向内望。
贺一凡强忍着疼痛,爬起来将门关上。
吼完,张希铭也冷静了下来,后脊梁生生滴落了一滴冷汗,“呃……咳……那个……我把电话给贺一凡同学了。”伸手将贺一凡拽来,将电话塞了过去,之后转身便跑了。
人走了,门关了,校长室一片死寂。
贺一凡拿着电话,很是尴尬,“爷爷您……没生气吧?爷爷您消消气,他……”
贺校长的声音平静,“一凡,你被那些同学影响了吗?”
贺一凡知道爷爷指的是什么,叹了口气,“都过去了。”
贺校长听出了潜台词,“分文理班之前?”
“……嗯。”
“很受影响?”
“……嗯。”
贺校长沉默,实际上他知道最近一段时间贺一凡成绩的飞速提升,但一直逃避不肯面对,如今被张希铭同学一顿吼,也不得不面对。
是啊,他对不住柳勤,更对不住自己的孙子。
“一凡。”
“是,爷爷。”
“对不起。”
“……”贺一凡尴尬,“爷……爷爷,别这么说,这……这也是人生的经历。”
“挂掉电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