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欣看了一眼周围议论纷纷却没有意图上前阻拦的程在天，她慢慢地走过去蹲了下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程在天一下就老实，过了好一会，他自己爬起来不情不愿地走了，走的时候还给了一个狠毒的眼神，意思大概和电影里的所有落败的反派一样：小样你给我等着，这件事不算完！

　　晨宇等程在天走远了，才来问陈可欣：“你和他说了什么？”

　　陈可欣笑得像个可爱的天使：“没什么，我就和他说，他再闹，我就把程琳怎么教训他的过程告诉在场所有的工作人员。他既然很珍惜这次工作，就不会不想在这里混不下去吧。哎呀。你以后也不要太和他计较了，熊孩子手贱嘛，多打几下就好了。”

　　晨宇：“……”他责怎么有种感觉，陈可欣越发地腹黑了。

　　晨宇道：“你要小心他，他说不定会报复。”

　　陈可欣不屑地笑了：“这种小屁孩，对付他不要他容易，姐几下就可以把他管得服服帖帖的。”

　　晨宇：“？？小屁孩？姐？”

　　陈可欣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了，她潜意识里把自己代入了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四十几岁的重生者，短暂地忘记了现在自己只有十八岁的身份。

　　陈可欣企图蒙混过关地装出可爱的表情：“哎呀，人家是说这种小孩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叫你不要担心啦，人家会心疼的。”

　　装嗲卖萌是对付直男的究极奥义，尽管陈可欣也对如此做作的自己产生了些许想呕的心情，不过她的手段真的很有效。

　　晨宇脸红了，他扭过头去：“你今天怎么了？”

　　陈可欣看晨宇害羞了，顿时玩心大起，继续摇晃着他的手臂，还用胸不时触碰他的身体，嘴里还用自己最软糯的声音道：“哎呀，人家就是喜欢你嘛，怕你不高兴，嘤嘤……”

　　晨宇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陈可欣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披着萌妹子皮的抠脚大汉在调戏纯情的小鲜肉，越说越起劲，声音也越发软糯。

　　周围的工作人员从刚才剑拔弩张的三角恋到老板弟弟的性骚扰风波，再到被猝防不及地喂了一大堆狗粮，尽管他们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什么也没有说，但实际上内心有无数只草泥马（特指羊驼）从身边奔过。

　　陈可欣和晨宇这边卿卿我我，歪歪腻腻，孟子坤和程琳那边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程琳跟着上车之后，孟子坤也是自己开自己的车，完全没有理会她。

　　程琳诧异与孟子坤有违往常的态度，想开口和他搭话，又觉得自己都坐上了他的敞篷车了，孟子坤居然对他不理不睬，简直太不给她程大小姐面。她这个时候反倒又放不下自己的小矜持了，于是便堵着气不和孟子坤说话，硬生生地想等孟子坤来哄坐在旁边的自己。

　　她哪里知道孟子坤心里压根就没有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他现在连自己比较中意的陈可欣都懒得去想，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出门接到的那个电话。

　　孟子坤刚刚离开教学楼不久，他的手下就给他的大哥大来了一通电话，内容极其简明又信息量巨大。

　　手下告诉他：“万国证券和辽国发准备出手了，做空327国债。”

　　孟子坤听到这话，当即就挂了电话，打算开车前往深圳证券交易所。

　　但他没有想到程琳居然跟上来了，还厚脸皮地坐上了他的车。他头一次对程琳感到厌烦，自己正要去干一件需要保密的大事，这人怎么就好巧不巧地赶上了。

　　孟子坤本来想随便找个借口，把程琳扔在一个她可以打车回家的地方，但中途他却改变了主意。

　　也许他可以和程琳一起联手捞一笔？

　　反正程琳的家庭背景雄厚，这次本来也是从金融市场上面割肉，他和程琳也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如果这次合作愉快，说不定还有机会一起搞其他项目。不管这个程琳脾气如何，对自己怀有什么样的心思，她又不是一般人家的眼界有限的小屁孩，这么大的好处摆在她面前，这个商人之女会放弃？

　　于是孟子坤二话不说，直接开车把程琳拉到了深圳证券交易所。

　　他下次的时候，甚至还特意维持了一下绅士风度，帮程琳开了一下车门，还故意笑得令人捉摸不透道：“程小姐，目的地到了。”

　　程琳望着眼前的水泥楼也是摸不清头脑，她诧异道：“深圳证券交易所，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你来买股票？”

　　孟子坤不急着揭晓谜底，只是笑笑：“股票吗？也可以这么说吧，只不过我要买的东西可能要比股票危险很多，弄不好倾家荡产也说不定。”

第89章 悬崖的马

　　孟子坤越是神秘，就越是激发了程琳的好奇心。刚才这人只顾着自己一路开车狂奔，对自己丝毫不理睬。下了车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一会帮自己开车门，一会说自己要去干一件会让他自己倾家荡产的事情，让程琳怎么能不在意！

　　程琳撇嘴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孟子坤先生？”

　　孟子坤笑笑：“程小姐，有兴趣和我一起做空国债吗？”

　　程琳和孟子坤在证券交易所呆了半天，直接就自己打车回家去了。

　　她甚至都没有接受孟子坤的晚餐邀请，还拒绝了他要主动送自己回家的绅士行为，只因为他给出的消息太过震撼，她必须花时间消化才行。

　　程琳急忙忙地回到家，发现父亲早已经出发去外地出差之后，又拿起电话试图打给自己的爸爸。

　　电话那边嘟嘟嘟声一直响，程琳的心也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她知道这不是件小事，如果大量投入资金，这买卖成功了，她会帮着程家更上一层楼，那些只当她是个得体的大小姐的人会对她更高看一眼。输了，她会害得程家实力大大被削弱，祸害家人。

　　程琳又开始想：那么只是小小地拿出来一笔钱来做赌注怎么样？

　　很快她就为自己的想法摇了摇头，要参与孟子坤的做空计划至少也得投个百来万，这笔钱对她家来说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不论投注金额大小，她都必须要和父亲沟通之后再做决定。

　　程琳正烦着呢，程在天就那样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看到他姐在之后，一秒变脸，扑到了他姐姐的怀里，装作一副特别委屈的样子道：“姐姐，有人欺负我！”

　　程琳被吓了一跳，随即又不耐烦道：“谁有能耐欺负你啊，你不欺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程在天一看秀演技的时候到了，立刻哭丧着说：“哎呀，姐姐你可最疼我了，你要为弟弟我做主啊！你那个朋友陈可欣和她男朋友联手起来打我。”

　　程琳怎么可能不清楚她弟弟是个什么角，她挑眉道：“喔，他们敢打老板的弟弟，你好端端的，莫名其妙就来打你？他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程在天转了转眼珠，继续道：“他们嫉妒我美貌年轻有才华，还有钱，对，他们就是仇富！姐姐，你可要看清你身边的人啊！”

　　程琳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了程在天：“行了行了，撒谎都不找个靠谱点的借口。要是真仇富还和我玩这么久不露馅，现在却来针对你，那得多傻啊！”

　　程在天义正言辞道：“那是因为我看穿他们的真面目，我哎呦呦！程琳你干什么！”

　　程琳一边使劲揪着程在天的胳膊肉，一边恶狠狠道：“小样，你是什么货色，你姐我还不清楚。八成是你勾引人家陈可欣不成，结果被她男朋友教训了。我告诉你老老实实地完成我给你的工作，不然你以后就再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任何机会了。”

　　程在天委屈巴巴：“可是姐姐……”

　　程琳不耐烦地挥手道：“我烦着呢，你跪安吧！”

　　程在天：“……”

　　赶走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程琳继续思考着要怎么对待孟子坤给出的这个邀请。

　　突然她想起自己弟弟刚才提起的朋友陈可欣。

　　对啊，可以问问陈可欣对这件事的看法。虽然她也就是个小老板，但是陈可欣和孟子坤的接触好像还蛮多的，父亲曾经说过是否跟着一个人投资，要看自己对他的信任程度。

　　程琳觉得自己是很想相信风度翩翩，任何时候都悠然自得的孟子坤的，可是她又不是特别确定自己能否下这个决定，所以想问问好朋友的意见。虽然这对她最终的决定可能起不来什么作用，但她现在特别需要有个人一起商量，同样接触孟子坤很多次的好朋友陈可欣就成了她的不二人选。

　　于是程琳拨通了陈可欣家的电话，陈可欣接到她电话的时候，还在和晨宇叽叽歪歪，你侬我侬，但是她一听到“327国债”、“做空”这几个词的时候，瞬间就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陈可欣握紧电话筒道：“什么？你说什么，学姐，孟子坤想要联合你一起做空国债？”

　　电话那头的陈可欣以程琳从未听过的严肃高亢的声音在说话，程琳也不知道陈可欣为啥会有这么大反应，只好努力轻描淡写道：“哎，你别紧张，做空国债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个股市上的交易而已。话说你到底懂做空是什么意思……”

　　“绝对不行！”陈可欣没等她说完就立刻打断了她的话。

　　陈可欣激动道：“做空327国债逆会倾家荡产的！”

　　程琳听得云里雾里的：“哈？你说什么？”

　　陈可欣激动得脸都红了，一旁的晨宇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搂住她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她冷静点。

　　陈可欣感觉到晨宇的安抚，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努力按住胸口，想要平复心情。

　　那边的程琳听不到陈可欣的回答，刚才又莫名其妙被自己的手下吼了一顿，心里十分不爽，于是不耐烦道：“你不说话我挂了啊，这件事我会和自己的爸爸商量的，你就不用操……”

　　陈可欣一听程琳有要挂电话的意思，赶紧道：“学姐，我有话说。请你一定要把我的话听完，务必不能挂电话，这事绝对事关孟家和程家的生死，请你务必不要挂电话。无论你多不耐烦，一定要听我把话讲完。”

　　陈可欣那话的意思是这件事老严重了。程琳想了想，陈可欣算是她现在最亲近的小学妹了，既然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么听听她的话也无妨。

　　程琳道：“说吧，我听着。”

　　陈可欣深吸口气，准备将自己知道的娓娓道来。晨宇看了看陈可欣的表情，以为她和程琳有什么秘密要讲，准备起身离开房间。陈可欣却伸手把他按住了，示意他留下来听她和程琳的对话。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晨宇迟早也会参与进来。

　　陈可欣和程琳的对话一直持续到深夜，晨宇一直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国债”、“辽宁国发”、“保值贴息率”、“中经开”都高深的词汇时不时地飘过。他实在听得头疼，中途甚至还出了卧室削了点苹果吃，顺带还给陈可欣榨了杯橙汁。

　　等陈可欣和程琳终于达成了共识，晨宇早就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然后他又被陈可欣给捏醒了。

　　晨宇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迷糊道：“现在几点了。”

　　陈可欣眼里的红血丝多得吓人，她本来自从上学以来就沉迷工作，不能自拔，休息得少。现在在昏暗的地灯下，她的脸色看起来更阴沉了。

　　晨宇虽然很想睡觉，但是看着自己家从来都自信满满的媳妇这幅憋屈的样子，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又睡眼朦胧地爬起来问：“怎么了，又什么事吗？”

　　陈可欣皱眉道：“程琳不肯听我的。靠，这个孟子坤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跟搞传销似的让程琳这么精明的人都认死理了。他们两个关系不是不好吗？怎么一个下午就变成一条船上的了？唉，程琳这家伙还打电话给我，其实就是想让我赞同她说的话。我给她说了半天，结果她就是不听，料定我不支持她，就把电话给挂了。”

　　晨宇揉揉眼睛道：“不肯听你啥，话说你们到底是在说什么啊？我压根没有听懂。”

　　陈可欣答：“我们在讲327国债。”

　　晨宇抹了抹脸，试图清醒道：“国债我知道，就是由国家发行的债券，到期时偿还利息和本金的债券对吧？327是一种3月27日到期的国债吗？”

　　陈可欣摇了摇头：“327只是一个代号，代表一种在1992年发行，而今年六月到期兑付的三年期国库券。”

　　晨宇还是不明所以：“这玩意怎么了，和我们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吗？”

　　陈可欣道：“和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关系。”

　　晨宇听得更懵了：“哈？”

　　陈可欣笑了笑：“我们接下来要做多国债，赚它个一两千万！”

第90章 高考

　　1995年2月23日，被外媒称为中国证券史上最黑暗的1天。

　　陈可欣知道一场响彻整个新中国金融史的战役将会在这天打响。而她要拉着自己的男朋友，也是自己最有利的合伙人晨宇，一起在这场没有硝烟，却血流成河的战役中获得胜利。

　　为此她详细地和自己的男友晨宇在不暴露自己重生者的身份的情况下，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陈可欣道：“所谓做多就是一样东西，未会涨价，于是提前进行购买，等待物品上涨后获利。 就像你出去买牛肉给店里做汉堡，今天的牛肉价格是卖五元一斤。晨宇你认为明天牛肉价格会上涨，那么你为了省钱，今天就买了十斤牛肉。等到了第二天，牛肉价格真的涨了，每斤八元钱。那么你把这些牛肉以每斤八元的价格卖掉，那么每斤牛肉就能赚三元，卖十斤牛肉就能赚三十元。在证券市场，做多、做空的对象就是指股票、外汇或期货等。”

　　晨宇道：“做多你解释了，做空是什么意思？”

　　陈可欣又道：“做空是一种卖高买低的行为投机。就是指交易人觉得股票未来会下跌，于是借了点这只股票按现在的价格卖出，等到股票真的跌了后再买入归还，获取差价利润。做多是先买后卖，而做空是先卖后买。”

　　晨宇道：“我还没听懂……”

　　陈可欣耐心解释道：“就和赊货有点像。再打个比方吧，还是用买牛肉的例子。今天的牛肉价格是卖五元一斤。你认为明天牛肉价格会下降。那么你觉得这个是投机的好机会，于是你今天去找肉铺的李老板赊购了十斤牛肉。等到了第二天，牛肉价格真的下跌，每斤三元钱。那么你把这些牛肉以每斤三元的价格从张老板的肉铺店买回来，那么相当于你每买一斤牛肉就能给你省了两元，十斤牛肉就变相赚两十元。”

　　晨宇想了想道：“我大概了解是什么意思了。不过在证券市场，需要很大的资金吧。”

　　陈可欣道：“这个国债在期货市场买卖不需要缴纳全部本金，只需要付一部分保证金，就理解为定金好了。也就是比如买电视机要花一千元，现在国债期货保证金的标准定在2.5%，交易人实际只要付出25元，即一千元的2.5%就可以买入一台电视机了。也就是说一个集团公司缴纳250万保证金可以做1亿元市值的交易。不过要撬动这么大一个盘，恐怕没有十来个亿是也是不行的。”

　　晨宇似懂非懂地称赞道：“陈可欣不愧是大学生，你真厉害。”

　　晨宇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控制不住有些羡慕也有些自卑。从未看过晨宇这样的神情的陈可欣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