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余之仔细照了照,唇角的笑痕顿消,眼神也变得黯淡了起来,自语道:“不过一宿没睡而已,怎么这么……”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简淡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沈余之打小身体不好,于此一向有心结。
简淡觉得自己有些多嘴了,便道:“前两天我也这样,只要好好睡一觉,很快就会恢复过的。”
“哦……对,你说的对。”沈余之的桃花眼里又有了笑意,他站起身,“那我们回去睡觉吧,走了走了。”
简淡笑了笑,这厮看着可怕,内里还是个孩子呢。
“世子先走,在下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想去别的铺子转转,看看行情。”
沈余之一摆手:“不用,睡觉要紧。”
简淡道:“世子,是您要睡觉,在下不睡。”
沈余之脸色一肃:“我说睡就睡,马上跟我回去。”
简淡面红耳赤:“……”
讨厌和烦人面面相觑,差点笑出声来。
简淡恼羞成怒,正要拍案而起,却听沈余之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走吧,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简淡“啊”了一声,兔子精似的跳了起来,双节棍也从腰带上拿到了手里,“我们分头走。”
沈余之眼里精光一闪,“现在京里有传言,说本世子看上你了。你现在就是本世子的软肋,分头走并不安全,你还是乘我的车吧。”
“这……”简淡防备地看了沈余之一眼。
“走吧,不要胡思乱想。”沈余之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水汪汪的桃花眼中沁满了寒意。
简淡一哆嗦,下意识地点点头。
可一上车,又有些后悔了。
她与沈余之抵膝而坐,四目相对,却又不知聊些什么,太尴尬了。
沈余之大概觉察到了她的局促,开口问道:“喜欢铺子的名字吗?”
“淡淡?”
“嗯,澹澹。”
“好像不大好吧。”
“水何澹澹,水主财,寓意好,又朗朗上口,哪里不好了?”
“啊?”简淡自作多情了,不由闹了个大红脸。
沈余之拿起一个迎枕,垫在后背上,笑道:“鱼游水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觉得这个名字好得不能再好了。”
“你……谁跟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世子,我们孤男寡女,于礼不合,我要下车。”
简淡接连两次被沈余之内涵,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双手一按,就要起身下车。
沈余之长腿一伸,踩住车门,“外面危险,不许下。”
车窗开着,简淡往外面看了一眼,一切风平浪静,不禁怒道:“哪有,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咴咴儿!”
马匹忽然嘶鸣一声,车厢猛地一晃,直接把简淡从座位上甩了出去。
只听沈余之闷哼一声,简淡就像只四脚拉叉的兔子一般趴在他身上,两人嘴巴对嘴巴,竟然亲了个正着。
简淡的脑袋撞到车厢,鼻子也被磕得酸疼,竟然未能在第一时间从沈余之身上爬起来。
沈余之虽然也吓了一跳,但很快便意识到预谋好的吃豆腐时间到了。
他嘴巴一张,香喷喷地就是一口。
简淡唇上吃痛才明白自己着道了,正要爬起来给沈余之两个耳光,就听“轰”的一声巨响,身体直往下坠……
“真的有刺客!”她下意识地抱住沈余之,拼命翻了个身,让自己做了肉垫。
马车并没有因此停下,反而行进的更快了,车厢与泥土摩擦发出的摩擦声听着让人倒牙。
烟尘也大了起来,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杀马,杀马!”
“有刺客,有刺客!”
外面鬼哭狼嚎,一片混乱,刀剑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第92章
马车少了一个轱辘, 左侧高右侧低。
简淡为稳住身子, 用腿勾住固定在车厢底部的小桌子, 单手搂紧沈余之。
沈余之目光发直, 呼吸也停止了, 仿佛傻了一般。
简淡想起前几天晚上的事,知道他被满车厢的灰尘呛到了,不禁暗道, 谁说活人不会被尿憋死?眼前这位就会!
她从衣襟里掏出一张棉帕,捂住沈余之的口鼻, 顶着烟尘说道:“干净的,还没用过,快呼吸, 咳咳咳……”
沈余之闻到鼻尖处传来淡淡的香气,胸脯终于起伏了一下。
阻住烟尘,他终于活了过来,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抓住开着的车窗, 从简淡身上翻了下去。
车厢剧烈颠簸,简淡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她心里一慌, 正要抬起身子看看外面, 就听不远处有人喊道:“杀马啊,快杀马,要撞上了,要撞上了啊!”
另一个人喊道:“蠢货, 都这么近了,杀了马就撞不上了吗?”
“来了来了,有人骑马追上来了!”
“当当当,锵啷……”
马蹄声和刀剑声一起快速后退。
简淡心中又是一凉。
她知道,不是护卫不杀马,而是一直有人在阻拦,让护卫们追不上马车。
另外,她在去月牙山的路上听广平公主说起过,沈余之拉车的马都是训练有素的优秀战马,速度原本就比一般的马匹快些,如今癫狂了,护卫追不上也是正常。
她想,不能干等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想办法自救。
简淡刚刚转过念头,就见沈余之狠狠地踹了一脚对面的车厢板。
简淡懂得他的意思了。
“你抓牢了!”她警告一声,松开沈余之,脚勾着小几,屁股往下一挪,人就出溜下去了,在脚心碰到对面车厢板,且膝盖能打弯时停住——这是最合适发力的角度。
“一起?”她扭头看向沈余之。
沈余之点头。
“一,二,踹!”
“咔!”车厢板飞了出去。
简淡挺腰抬头,瞧了外面一眼,发现没有马匹紧追其后,便喊道:“安全,我们下去!”
她话音未落,沈余之手一松,率先向下溜了出去。
简淡比他位置靠下,体重也轻,速度更快,两人几乎同时滑到外面。
“娘诶!”
“完了!”
“撞上了!”
“主子!”
“哐当”一声巨响压住了那一声声惊呼。
车厢在二人出来的瞬间撞到一堵围墙上,摔得四分五裂。
简淡与沈余之被惯性带了一下,但很快就停了下来。
她刚要起身,就听蒋毅惊呼一声:“小心!”
随即,简淡被背后传来一股大力的撞倒。
沈余之抱着她,接连滚了两周。
“嗖嗖嗖!”
简淡下意识地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三支羽箭从天而降,在她身旁不到半尺的泥地上扎了整齐地一排。
而且,还有一只飞在空中,正对着沈余之的后心扎下来……
“躲!”她脑袋一空,大腿下意识地一别,上身一个反转,又将沈余之压了下去。
“啊!”
简淡惨呼一声,羽箭正中她的左肩。
“姑娘!”
赶来的白瓷顾不得刹车,从飞驰的马车一跃而下,哭着扑了过来,“姑娘,你要不要紧?”
“小心背后。”沈余之一脚踹倒白瓷。
一支羽箭擦着白瓷的头顶飞了过去。
与此同时,沈余之捏在手里的飞刀出手了,将一名趴在屋顶的刺客射了下来。
白瓷出了一身冷汗。
她知道自己刚刚孟浪了,赶紧爬起来,从腰间扯下双节棍,舞得呼呼作响,把简淡和沈余之护了个风雨不透。
沈余之的其他暗卫终于跟了上来,几名埋伏在房顶上的弓箭手被杀,危机很快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