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韵兰眼看着事情变化,挣扎了片刻,最终也没有把要说的话说出口。
第25章 协议,王韵兰
顾宗齐居然死了。
当然不是说他不能死,实际上上一世他就是死在容辞手上的,但他居然死的这样可笑——死于本是他自己用来陷害顾宗霖的春/药。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茶里并非毒药,王韵兰喝了之后也没有生命危险,却最终能致顾宗齐于死地。
当时在场的四人,有三人都身体健康,即使服了那药,也只会难以自控做出丑事来,并不致命。但顾宗齐天生体弱,连平日饮食都要多加注意,那药效用在他身上的后果与服用□□无异。
也不知道老天是不是故意在衬托恭毅侯府这一场接一场的丧事,今年冬天京城的第一场雪就在这一天飘然而至。
容辞抱着手炉,正站在花园八角亭底下,王韵兰与她相对而立。
“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王韵兰侧脸上还带着红肿,那是王氏悲愤之下含怒打出来的,并没有因为王韵兰是她的亲侄女而有丝毫留手。
容辞并没有看她,而是侧过身子去看亭外漫天的大雪,她将手伸出去接住了几片雪花,声音也如雪一般冰凉:“我的主意?你应该问问你们自己是在打什么主意吧……”
王韵兰昨天折腾了大半夜,早上又因为发现了身边濒死的顾宗齐而受到了惊吓,一直到眼看着他咽气都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现在她带着极度的恐慌与不安,说话都是那么语无伦次:
“是你……别以为你能瞒得过去,秋实是不可能失手的,昨晚一定是你身边的人把茶杯换了!……是你害死了顾宗齐!”
容辞漫不经心道:“是我,那又如何呢?”
王韵兰被她的态度刺激到了:“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等我禀明了母亲……”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呢?”容辞打断她。
王韵兰愣了愣,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抿了抿嘴唇不说话了。
她刚才在屋子里被王氏责打,又看到顾宗霖和许容辞站在一起,满脑子嫉妒和怨恨操纵之下,确实差点把事情全都抖搂干净,想的是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容辞一番声泪俱下的请罪给堵了回去,她最大的心结就是看不得别的女人和顾宗霖在一起,可许容辞自己主动提出要走,她……还需要把一切都说出来吗?
容辞观察着王韵兰的神色,见她也并非底气十足,不禁笑了:“大嫂,你真的这么在乎大哥是被谁害死的吗?情愿与我玉石俱焚,也要给他讨回公道?”
她当然不是,他死不死的她一点也不在乎,但她不想替许容辞背这个黑锅。
容辞也明白这个深爱顾宗霖的疯女人绝不可能为了顾宗齐而孤注一掷,她若说出事情的真相,不说有没有证据,就算王氏真的信了,那容辞虽没有好下场,王韵兰却也一样逃不了。
一个为求自保阴差阳错害死了大伯兄;一个身为长嫂觊觎小叔,想要陷害弟妹不成反毒死亲夫。
这两个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
“还有大嫂,你昨晚就没感觉出身体有哪里不对么?”
王韵兰猛地转头看向容辞——她当然感觉到了,昨晚难敌□□的不止顾宗齐一人,她自己也失去了控制:“你这话什么意思?”
容辞看着她的表情,便明白了:“看来我的人并没有看错,昨晚添了药的茶有两杯,可是大嫂,我本以为你只会害我一个人,怎么,您连二爷也不想放过吗?”
王韵兰并不笨,刚刚只是被一连串的事故弄懵了,没来得及细想,此时马上反应过来:“我没有……你、你是说……”
容辞走近她,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跟她交谈:“既然大嫂没有做过,那必定是大哥擅做主张,大嫂不要怨恨我害死了你的夫君,若昨晚我没有察觉出不对,真的如了大哥的意,会有什么后果大嫂想过没有?别忘了现在可还是在孝期,在大哥的计划里,二爷中了药之后,与他共度一夜的会是谁?是你?我?还是那个叫秋实的丫头?你能接受哪一种?”
事实上王韵兰哪一种都接受不了,容辞自不必说,若是她能容忍二人圆房,也不会出了这个主意;至于她自己,她想跟顾宗霖在一起没错,但让顾宗霖在兄长房里与长嫂苟且?她还不想让他陪自己一起身败名裂;秋实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集前两者的坏处于一身,王韵兰怕是死也决不会让她碰顾宗霖一个手指头,光是想一想她就要吐了。
顾宗齐究竟是怎样计划的,随着他的死再没人能知道,或许受他差遣的秋实能猜到一二,但现在要去逼问她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王韵兰本来恨容辞入骨,却也不得不同意她说的话——相比于顾宗霖身败名裂,前途尽毁,或者在她的屋子里和别的女人共度**,那她还是选择让顾宗齐去死好了。
容辞就是知道王韵兰的性格才有针对性的说了这一番话,虽然早有预料,但看着王韵兰彻底恢复了平静,已经完全不再为丈夫的死纠结,还是忍不住为她对顾宗霖这种极端的爱意而感到胆寒。
这就是爱吗?如此强烈又如此盲目,仿佛世上除了这份爱以外,其他所有都如同草芥,甚至包括她自己的性命。
王韵兰和顾宗齐可不是像容辞和顾宗霖一样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他们有名有实,同床共枕多年,彼此之间除了利用,竟寻不到半分真心,也是令人唏嘘。
王韵兰很快把顾宗齐的事抛诸脑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她看着容辞:“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出府别居,这件事自然烂在我嘴里。你说对了,能达到目的,我自然犯不着跟你两败俱伤。”
容辞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这是自然,我说出口的话自然没有往回咽的道理,况且就算我想反悔,侯夫人也不可能答应。”
王韵兰狐疑的看着她:“你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当真心甘情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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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宗霖从文欣阁的卧房出来,去正厅看望了一夜之间老了许多的龚毅侯,安慰了一番同样经历了丧子之痛的父亲,出来后才想起来要去询问妻子为什么要在母亲面前说那番话。
他听下人说二奶奶正同大奶奶在八角亭说话,想着外面正下大雪,容辞风寒未愈,便又拿了一件大衣出门寻她。
到了园子里,远远看见妻子和大嫂背对着他,正在说些什么,便上前几步,地上已经有了积雪,正好掩盖了脚步声,等他走近了都没人发现,他正想要唤人,便听到容辞在沉默了一阵之后,开口说了一段话:
“大嫂,其实宫里那位也找我说过话,当时我便有话想说,碍于人家是贵人,又并没有什么坏心,我的话就没说出口。今天你又这样问,我就实在不吐不快了——是什么让你们觉得,我会喜欢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喜欢到不想离开他?我又不是傻子……难道一个女人嫁了人,就一定会深爱她的丈夫,不论人家是不是另有所爱,都会无怨无悔,非要和他朝夕相处么?……大嫂,这点想必你比谁都清楚——根本不是,并不是你嫁了谁,就会喜欢谁。”
顾宗霖听了这话,顿时心里猛地一跳,整个脑子都在嗡嗡鸣叫,思绪烦乱到什么也想不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但他清楚,那绝不是知道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大概绝不会纠缠于他的如释重负。
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发出的声音终于惊动了亭子里的两人。
王韵兰被他的突然出现惊了一下,古怪的看了一眼容辞,转身就走了。
容辞也吓了一跳,但她见顾宗霖并没有理会王韵兰,而是神色复杂的盯着自己,便知他可能没有听见前半截,只是听到了自己最后的话,而那些话,她并不觉得有什么是他听不得的。
想到这里,她便没有任何心虚,毫不畏惧的与他视线相交。
顾宗霖率先移开视线,深吸了一口气:“我并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那您现在知道了。”
他被她的轻描淡写噎了一下:“我留你只是想护着你,不想你被那些流言困扰。”
“我明白。”容辞没有丝毫不自在,反而觉得他能明白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对两个人都有好处:“所以我感激您,并没有丝毫怨言。”
他看着她已经渐渐长开,开始褪去稚嫩的面孔,沉默了许久,终于道:“你要是真的想搬出去住一阵子,我不会拦着的……但我的承诺还是有效,你既然是我的妻子,我就会一直护着你。”
容辞看着他说完话,转身走远了,慢慢眨了眨眼,抬起头看着天上越下越大的雪,喃喃道:“不,你不会,你做不到的……”
若你认为是我害你违背了对郑嫔的承诺,那往日的情分就会瞬间烟消云散,甚至连……失去亲生骨肉也可以毫不在意……
第26章 往事,终离府
容辞其实不止怀过一次孕,在十九岁那年,她和顾宗霖之间也有过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那是她婚后的第五年,就如前文所说的,夫妻两人的感情在这五年的细水长流中变得越来越好,若能这样平平淡淡的相处下去,未必不能成为一对相敬相爱的夫妻,无论最终有没有所谓的夫妻之实。
容辞自己觉得这样的生活就已经足够美好,也并不觉得圆不圆房有什么要紧。只要两人互相敬重,彼此珍惜,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可惜她是这么想的,旁人却不一定。顾宗霖坚决不近女色,容辞这位正房夫人没什么意见,他身边的侍女却先等不及了。
顾宗霖身边本来有四个丫鬟,知棋是最识时务的一个,本就没有非分之想,一到年纪就被赎了出去与家人团聚了。而留画长得最漂亮,虽然自认最有希望做姨娘,但眼看着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知棋都有了着落,到底是怕耽误青春,也已于两年前嫁了人。留书性格温顺却倔强,本打算终身不嫁也要待在主子身边伺候,但再怎么倔强,她的父母也不可能真的放她作一辈子的老姑娘,便禀明了王氏,就在府中给她配了人。
最后只剩下了一个知琴,这个丫头长得不出挑,性格也不算多讨人喜欢,却是几个丫头里最有心眼的一个,她眼见跟在顾宗霖身边最早的留书也嫁了人,十分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要说她对顾宗霖倒也没有多么情根深种,但长久以来一直服侍这么一位俊朗的侯府贵公子,又怎么甘心随便嫁一个小厮了事。
人一旦贪婪过度就容易生事,知琴便在情急之下想了个馊主意。
那天容辞正因为母亲温氏的离世而感到心里难受,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到了傍晚又听说顾宗霖公务繁忙没来得及用晚膳,担心他的身体,便打发厨房做了一碗人参鸡汤送去了书房。
那段时间顾宗霖已经开始学着体贴她了,知道夫妻长久分居会让下人们说闲话,妻子难免受委屈丢面子,便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后院住几天,以全容辞的脸面。一开始两人分榻而眠,后来时间长了,顾宗霖便觉得搬来搬去太麻烦,他觉得反正盖着两张棉被谁也碰不着谁,就干脆睡在了一张床上,两人睡相都老实,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这几日顾宗霖怜惜容辞经受了丧母之痛,便连着几天晚上都回后院休息,就为了陪她说说话以缓解她的悲痛,可这一晚迟迟不见他回来,容辞担心他过度操劳而累坏了身子,便自己亲自到前边书房去看看。
她正走到书房门口,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呯”的一声,仿佛什么瓷器打碎了一般。
之后随着顾宗霖一声含着震怒的“滚!”,她就看见见常年在书房伺候的丫鬟知琴衣衫凌乱的跑了出来,她头发散乱,面色苍白,还没等容辞问她是怎么回事,便面带难堪的捂着脸跑了。
容辞愣了愣,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顾宗霖半伏在一张小榻上,仿佛怒极一般发出剧烈的喘息,头上带着的玉冠摔落在脚边,身上的衣服倒还整齐。
她有点害怕,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连知琴都牵连了,但到底是对丈夫的担忧占了上风,便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二爷,你这是怎么了?”
却不想顾宗霖听到她的声音后呼吸都停止了一瞬,然后突然抬起身子用力攥住了她的手腕,使劲将她往榻上一拽,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赤着双眼去撕扯她的衣服。
容辞吓得懵了一懵,之后便反射性的想反抗,可挣扎了没两下就被压制了下来,同时也弄清了他想干什么。
她是他的妻子,这本就是她该尽的义务,再说两人现在的关系也并非不和睦,此时圆房也算得合适,虽不知道他是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夫妻伦敦本就天经地义,她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
这样想着,她犹豫着放弃了推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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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找到容辞的时候,她已经在雪地里站了好长时间了,肩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手中的暖炉也失去了温度,整个人怔怔地盯着地上的积雪一动不动。
李嬷嬷忙上前来往她手里重新塞了个暖炉,将她身后的兜帽给她戴上:“我的好姑娘,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能就这么站在这儿呢,你就算不挂念着自己,也得想一想肚子里的孩子受不受得了啊。”
容辞回过神来,笑着握着李嬷嬷的手:“嬷嬷别担心,我是想到马上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心里头热得很,才在这里醒醒神,你瞧,我的手还是热的呢。”
李嬷嬷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马上拉着她回了屋。
“姑娘,咱们什么时候走?”
容辞倚在迎枕上喝了一口热茶:“顾宗齐下完葬马上就出发,一天也不能多留,我总担心夜长梦多。”
“又来一场丧事。“李嬷嬷小心地摸了摸容辞的隆起的肚子,略带不满道:“真不会挑时候……可别冲撞了咱们小少爷。”
容辞笑的险些把茶水喷出来——要是顾宗齐在天有灵,听了这话说不定得气的活过来。
正笑着,便见敛青进来:“姑娘,西边有消息,说是有个叫秋实的丫鬟悲痛过度,自愿殉主了。”
容辞听了便收敛了笑意,和李嬷嬷对视了一眼:“她的动作倒快……”
李嬷嬷也道:“咱们这位大奶奶,心狠手也黑,出身更是没得挑,要不是犯了情瘴,就算是进宫当个贵妃娘娘也使得。”
容辞回想了一番那平静的十几年如一日的后宫,包括顾悦在内的世家贵女争先入宫,各个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其中也不乏心思深沉,心狠手辣之辈,可除了刚刚进宫时为争圣宠弄出了那么点动静,后来就像是石子被丢进了大海,连一丝水花都溅不起来。
这样爱到极致,恨也到极致的王韵兰,如果进了宫,也会淹没在那潭死水中么?
这时李嬷嬷开口打断了容辞的思绪:“姑娘,咱们的住处已经安排妥当了,就在西郊落月山脚下的温泉山庄,小是小了点,但干净暖和,正适合这天气。”
其实容辞嫁妆里能住人的庄子是有,可基本都在万安山附近,李嬷嬷怕触及她的心结,平添不快,就干脆使人在西郊新置办了一处山庄,与万安山恰好方向相反,免得到时候触景伤情。
“小也不打紧,咱们人少,地方大了也顾不过来。”容辞道:“不过,附近既然出温泉,最近天气又冷,会不会有很多人住在那里?”
“那地方太偏了,再走几步都到平城县了,爱用温泉的世家权贵都在仰溪山建园子,离着京城近,风景还好。偶尔去落月山住的不是还没起来的新贵,就是商人,他们几乎不可能认识咱们,您放心。”
容辞点点头:“那这样安排就很好。”
李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还有件事……只咱们三个女人去住太不安全了,我就调了几个……知情人过去,到时也好有个照应。”
容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所谓的“知情人”就是当初万安山那事儿的知情者,他们是温氏派过去照料女儿的心腹,衷心当然无可置疑,李嬷嬷这样小心的原因也是怕容辞心有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