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内侍听得琛亲王也要用膳,赶紧询问可要再去让御膳房做一些来。
“不必了,你们每日送来的都很多,皇叔一块吃也是够的。”季意安道。
“是,长公主。”内侍答应一声,便将两人引至了寝殿外的小花厅内用餐。
两人进得花厅,便见案上已摆好了四五样素菜,一个汤,外加两碗珍珠绿米饭。季无疾一挥手,伺候的内侍便悄然退了出去,又将厚实的门帘放严实了。
“安儿,为何吃得这样素?”季无疾坐到了案前,看一眼案上的菜色,便轻笑着问道。
季意安也坐到了对面,她拿起碗和勺,开给季无疾盛了一碗菌菇汤鸡丝汤,一边递给他一边笑道:“真是怪了,皇叔竟是嫌这饭菜太清淡了吗?”
季无疾接过汤微愣了一下,便抬眼看她,只对季意安一边给自己盛着汤,一边仍是笑着道:“皇叔都是要遁入空门的人了,竟然还要贪这口舌之欲吗?”
季无疾一听,顿时忍俊不住,原来她竟是认真计较上了自己刚才的“遁入空门”之说,她的认真却让他心里漫过一阵甜蜜的悸动来。
他抬袖饮了一口汤,然后放下碗,长眸深深地锁住季意安的眉眼,只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勾起唇角,绽开了一个清浅却是灿然的笑意。
“你笑什么嘛?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季意安被他看得有羞涩了,红着脸瞥他一眼道。
“安儿,我若真的剃度出了家,安儿是不是该要伤心万分啊!”季无疾看着她,问得意味深长。
季意安面上一红,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然后含糊着声音道:“我伤心什么?自在万丈红尘里,过我逍遥自在的日子。就让皇叔青灯古佛,颂经茹素,最好修成个得道高僧好了!不过你若是成了正果,别忘了保佑我寻得个如意夫君,恩爱一世到白头的那种……”
季意安虽是说得含糊不清,可是季无疾却是一字一句都听清了,连她语气里咬牙切齿的意味都听出来了。
“安儿,我若真是剃了度,也必是个六根不净的和尚,成不了正果的!”季无疾眨巴了一下眼睛,憋着满肚子的笑意道。
“为什么?”季意安抬起了头。
“安儿如此可爱,我便是入了佛门也要忍不住日日夜夜思念成狂啊,你说我这样如何修行成正果?不仅修不成正果入不了正道,估计还会为情所困而入魔吧?”季无疾的眸内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没正经!”季意安瞪了他一眼。
“安儿,遁入空门一说不过是为了让你父皇放宽心的,你竟相信了吗?”
季无疾突然又道,敛去了戏谑之意,他的声音轻轻淡淡,似带着一股叹息之感。
季意安听完却是怔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过来,自己的父皇,他是个真正的王
者,虽有兄弟情深,可是他首先是个帝王。
他不仅担忧太子继位之后,吴国公一家独大,他在担心,这个年少自己很多的弟弟,在朝中威望地位仅次于他的琛亲王,日后会不会越过太子,甚至有取而代之的威胁。
元乐帝的在病榻上对季无疾说的那一番话,既是推心置腹,将太子托付于皇叔,同是也是对季无疾的一种试探。而季无疾则是以“遁入空门”一说给元乐帝吃了一颗定心丸,完全打消了他的顾虑。
“安儿,现如今,我不仅有母妃,还有一个时常令我牵肠挂肚的人儿,我怎么会舍得遁入空门?”
季无疾一边软声说着,一边伸出手来,修长的的指头在她的眼角处轻轻抚过,带着温润怜爱之息。
“皇叔……”季意安轻轻唤了他一声,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和他说,可是在这长乐殿,父皇的寝殿之外,她说不出来也不敢说。
“嗯……快点吃饭吧,我知道你想说,你想我了。”季无疾低低地说了一句,然后便垂下眼睑开始吃饭了。
什么?他说什么?我有这么明显的露出了想他的表情了吗?季意安哭笑不得,一边低头吃了口饭,心里面还是有些不甘心,便嘀咕了一声。
“我哪有,哪有想要说,说想你了……”
“你没有想我吗?可是我很想安儿呀!整整一上午虽是忙得不可开交,可是安儿的影子总会跑在我的脑子里,让我时时走神,去御书房议事的大臣都觉得很奇怪,劝我要保重身体呢。”
季无疾一边慢慢地嚼着饭菜,一边淡淡然的道。季意安却是听得面上发热,忙低下头,大口扒起饭菜来掩饰。
“安儿,慢点吃,别咽着了……”季无疾放下筷子,看着她轻声道。
季意安红着脸“嗯”了一声,放慢了速度。
“安儿,今晚过后,你父皇的病情若是稳定了,你便回披香殿吧。”季无疾又道。
季意安又“嗯”了一声。
“安儿?……”
“嗯,嗯?”季意安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
“你能不能不一直回我个嗯字啊,你不能和我说句话么?”季无疾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丝嗔怪之息。
“哦,皇叔,请吃这个。”季意安讪讪笑了一声,又将一碟子青菜放到了他的面前。
季无疾无奈,只好拿起筷子将那碟青菜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皇叔,我都吃饱了,你呢?”
过了一会儿,季意安指指自己面前的空碗道。
“我都快将碟子吃下去了,能不饱吗?”季无疾看一眼面前的青菜碟子,口气有些幽怨。
季意安捂嘴偷笑一下,然后便起了身,正待出声唤外面伺候的进来,却不料季无疾也突然间起了身,绕过食案,然后长袖一挥,便将季意安捞进了怀里。
季意安吃了一惊,心想这里是长乐殿,外面站满了伺候的内侍与宫女,皇叔怎么这样不分场合?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一急,便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安儿,别动,我就想抱你一会,就一小会……”季无疾用力地揽着她,又低头附在她耳旁,声音轻软而有磁性,带着深深的眷恋之息。
听得他的声音,季意安的心里立刻生出一丝颤栗的感觉,她点点头,果然不再动弹了。
季无疾低下头,闭上了双眸,埋首在她的秀发间深深嗅了一下。
“安儿,我只恨不能与你时时刻刻都待在一处,安儿你说,我这样是不是生病了?”
季无疾的声音有些低沉嘶哑,还带着丝痛楚的感觉,季意安心里也是一痛,她抬起头看向他,便见他的长眸之内,波光潋滟,里面闪耀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第90章 后宫之隐秘
季意安看得呆了,心里更是悸动万分。二人四目相对,一时竟默默无语起来。
只过了好一会儿,季意安才轻轻抬起手,抚上了他精致白皙的面庞。
“皇叔,安儿也病了,生的和你一样的病……”她喃喃低语道。
季无疾听着她的低喃,心里也是一阵悸动,他抓着她的手,正待说些什么。可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之声,应是有内侍过来了。
季无疾松开了手,季意安忙离了他,重新又在案前坐了下来,果然门口传来了内侍恭敬的请示之声。季无疾应了一声,便有宫女端着餐后漱口之物进门来了。
两人便不再说话,任由宫女伺候着。午膳过后,季无疾仍去了御书房,季意安则继续留在寝殿照顾元乐帝。
季意安在元乐帝的寝殿守了整整两日两夜,所幸太医治疗得当,到了第三日,元乐帝不再昏睡,手腕也渐渐有了一丝力气。
众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皇上这次总算是化险为夷了。见自己的身体好转了起来,元乐帝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便劝着季意安回了披香殿,经过这一病,元乐帝对季意安的感情便又更加亲近了一层。
季意安回到了披香殿,慕云、崔姑姑、小宣子、小伍等人自是喜出望外。
“长公主啊,您可算是回来了!您都不知道,您不在披香殿,我们这些人啊,便跟丢了魂一样,做什么都没劲儿了!就连这小白啊,也都蔫蔫的,最新鲜的小鱼儿它都不爱吃了!”
小宣子听闻季意安回来,便飞也似地凑到了跟前,指着正在和她玩的小白猫道。
听得小宣子提起小白猫“小白”的名儿,季意安心里一动,心想溢春山的那只小白兔被皇叔送到了无忧园,还给它取了个名字也叫做“小白”,这样一来,自己便有两只“小白”了。
季意安想到此,心里一甜,面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她瞥一眼小宣子,口中打趣道:“咦,小宣子,难道我不在,你数钱的时候都没劲儿了?你那一堆宝贝疙瘩也拿出来擦拭一番了?”
小宣子有一只箱子,里面全是她赏给他的珠宝玩意儿,小宣子宝贝得不得了,每晚睡前都要拿出来观赏、擦拭一备,然后小心翼翼放回去锁好才放心睡下。
“公主,小宣子是担心您不在宫里,没人赏他,他那藏宝箱一时没东西填进去呢!”慕云走了过来,斜一眼小宣子道。
“怎么小宣子有个箱子的事,长公主和慕大人都知道啊!”小宣子摸了摸脑袋,有些尴尬地说道。
“不仅长公主和慕大人知道,是整个披香殿里的人都知道啦!”碧茜捂嘴偷笑道。
众人听闻均都大笑起来,小宣子苦着脸,只恨不得现在就去屋子里将那箱子换个地方藏起来。
“长公主,外面有有仪殿王婕妤求见。”
众人正在哄笑小宣子“财奴”之时,门口值守的小内侍走进来禀报道。
王婕妤?季意安愣了下,随即便想起她原本是有仪殿的美人王蔷。上次扳倒季灵儿之母陆婕妤时,她是出了力的。
王蔷是个聪明人,事后如愿升了婕妤做了有仪殿的主子,并不倚仗自己为长公主出了力而自恃身份,而是与季意安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只一心服侍取悦元乐帝来。因此,在元乐帝的一众嫔妃之中,她也算是个有宠的了。
只不知道这王婕妤突然来披香殿是有什么事,季意安心里有些纳闷,面上却是露出微笑,然后很是淡定地道:“婕妤娘娘难得来一次披香殿,还不快点请进来?”
小内侍答应一声,行礼后急急转身出去了。
片刻功夫之后,一身杏色宫装的王婕妤进得院子来,身后只跟着一个贴身的侍女。
“臣妾见过长公主。”王婕妤很是谦卑的在台阶下就行礼道。
“婕妤娘娘快快免礼起身。”季意安忙走下台阶伸手将她挽了起来。
比起上次见面,王婕妤身体圆润了一些,面上更是多了一丝温婉娴静的气息。
“长公主自及笄之后,越发的水润好看了!”王婕妤也抬头看了一眼季意安,口中由衷地赞叹道。
“婕妤娘娘过奖了。”季意安微笑着道。
“臣妾说的可是实话,长公主的模样与性情,在所有公主之中,那是一等一的。”王婕妤继续笑着道。
季意安莞尔一笑,做了请的动作,请王婕妤进了屋子。
王婕妤落了座,碧茜连忙上了茶和点心。
“婕妤娘娘今日来我的披香殿,绝不是单单为夸我模样好而来的吧?”季意安掀开茶盅,饮了小一口茶然后轻笑着问道。
“长公主,臣妾此来,是真的有事要求长公主的,只是……”王婕妤一边说着,一边拿眼扫了一圈室内,发现慕云、崔姑姑、碧茜都在,不由得有些迟疑了。
季意安知道她是忌讳有外人不想说,正想开口让她们都退出去。崔姑姑却是先开口了。
“公主,我和碧茜出去了,慕大人便留在室内陪着长公主和婕妤娘娘说话吧。”崔姑姑一边说着,一边朝季意安使了个眼色,经过了上次季如惠入披香殿行凶一事,崔姑姑是着实怕了,再不敢留她一人在室内面对外人。
季意安安点点头,等崔姑姑和碧茜出门之外,便笑着对王婕妤道:“慕侍卫是我一向亲厚之人,婕妤不必忌讳于她,有话更直说吧。”
聪明如王婕妤,早就知道长公主身边的慕云侍卫,由皇叔季无疾举荐而来,很快就成了长公主的心腹之人,当下便不再顾忌。王婕妤从座上起了身,突然至季意安的座前,然后跪下身子行了一个大礼来。
季意安脸色微变,赶紧自座上起身,不肯受她这跪拜大礼。
“婕妤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季意安急急地道,赶紧示意慕云将她扶起来。
慕云正待上前,王婕妤却是伏下身子以额伏地道:“长公主,臣妾这一跪,不是臣妾自已跪,而是替腹中的小皇子,您的小皇弟跪的。”
王婕妤此言一现,季意安顿时愣住了,就连慕云也一时傻了,忘了伸手扶王婕妤起身。
“婕妤娘娘,你说的我完全听不懂,你快些起身慢慢说来。”直愣了好一会儿,季意安才从座上起身,然后走至王婕妤身边道。
慕云伸手将王婕妤搀了起来,又扶她至绣凳上做下了。
“婕妤娘娘,你刚才说的是,你已有了身孕?”季意安也坐了下来,然后看一眼王婕妤的小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