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意安又一想,前世是大月国于十月底遣了使者来提出和亲的要求,十一月初自己就匆匆走上和亲之路。这一世,大月国并没有使者来天遂,会不会就此不会有和亲一事了呢?
“慕云,你去给楚风传个信,让他想法打听一下大月国最近有什么消息没有?”季意安突然对慕云道。
“大月国?公主怎么突然想到大月国的事了?”慕云有些奇怪地问。
“我的梦里出现了大月国,我也觉得好生奇怪,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暗示一样,所以还是打听一下比较放心。”季意安道。
“公主放心,慕云这就出宫一趟,大月国前段时间内廷有异动,楚师父那边应该会派人盯着的,肯定会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慕云起身道。
季意安点点头,便也起了身,让崔姑姑替她洗梳换衣了。
慕云很快回来了,带来的消息是,大月国可汗已于半年前突然暴毙,连遗诏也没留下一句,只留下几个王子,与虎视眈眈的几位王爷为大汗位争得不可开交,经过长达五个月的内廷争斗,大月可汗的三子其格勒,汉名作齐霄的登上了汗位。
听闻那齐霄原为大月王后的幼子,一向身体羸弱养在深宫之中。却不料在此次内廷之争中,突然一鸣惊人,联合王后族人,以雷霆之势,犀利狠辣的手段压制兄弟,又镇压了异动的诸位王爷,踏着血腥登上大汗之位。
第99章 情思绵绵长
季意安听到这里便摆手示意慕云停住了,原来这一世,大月可汗已于半年前过世了,那遣使来天遂和亲之事便不可能发生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季意安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可是季无疾却是越来越忙碌了,算起来又是半月未能进后宫了。季意安心中思念,可也无可奈何。这一日午后,她正靠在榻上昏昏入睡,这时慕云自外面进来了。
“公主,您别睡了,白天睡多了,晚上又要睡不好了……”慕云至榻前推推她的胳膊道。
“慕云,别闹我,我犯困了,你让我睡吧……”季意安睡眼朦胧打了个哈欠道。
“公主,您这成天总是一副蔫蔫的模样可怎么行啊?慕云从前不知道,原来是相思病生起来是这般模样,现在可算是见识到了!”慕云叹一口气道。
“你胡说什么啊,就睡个午觉而已,就扯上相思病了!”季意安瞪了她一眼。
“你这几日,午觉一睡就睡到半下午,起来也是没精打采,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连院里的小白您不想理了,这不是相思病是什么啊?”慕云笑得意味深长。
季意安又瞪她一眼,面上却是有点红了。
“公主,我有一样东西,保管您看了立刻精神百倍!”慕云突然压低声音凑到她跟前道。
“什么东西?”季意安顺口问了一句,眼睛还是半闭着的。
慕云将一直藏在背后的一只手拿了出来,那手上拿着一只小匣子,红漆描金,匣子盖上描有杏花图案,季意安看了一眼,果然来了丝精神。
“这里面是什么?你哪里来的?”季意安抬眼问道。
慕云将匣子拿在手上在季意安面前晃了两个,然后笑着道:“我说的没错吧,这还没打开了,您都精神起来了!这要打开了还得了!”
“别贫嘴了,快打开给我看!”季意安有些不耐了。
慕云又是一阵笑,然后将那匣子递至了手意安的手中。
“公主,我可不敢打开,这个啊,只有您才能开。”慕云说完之后,就嘻嘻笑着出了内室。
“什么呀?这么神密兮兮的?”季意安一边嘀咕着,一边打开了那小匣子。
匣子里静静躺着一枝白玉簪,簪头是用白玉雕成的两朵杏花,玲珑剔透里泛里润泽的淡淡光芒。季意安伸手取出了那杏花簪,心里也一阵阵跳动得快了起来。
杏花,杏花簪,这肯定是皇叔送给她的!季意安手指抚着那有温润之感的白玉杏花,心里一阵激动,欢喜之情也油然而生。
拿起簪子,便发现匣子底部还有一张纸笺,天青色的,折成长长窄窄的一块。
季意安伸手取了那纸笺,慢慢展开了,一行飘逸秀美的小字印入了眼帘,是皇叔的字迹,上面赫然写着:“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季意安看完之后,心跳得更是厉害,脸上也是一片晕红之色,“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原来皇叔心中的思念和自己一样的浓烈,他,会不会如同自己一样,每时每刻想着对方,因为无处可藏的思念,而眉间紧锁、心头微痛吗?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季意安将那杏花簪和纸笺紧紧地贴在了胸口,闭上了双眼,口中又低喃了那一句。心里面甜腻一片,又隐着几份跃跃欲试与期待来。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季意安突然想到这首诗内的另外一句来,皇叔,忙得没空进宫,而自己恰恰是每日清闲着的,自己可以想法出宫出啊,对,“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季意安想到这里,心里突然便升腾起难以抑制的跃跃欲试与期待来。
还没等到季意安将心里的那份跃跃欲试化成实际行动,前朝便有不好的消息传进了后宫。
风州以白氏为首的十六族反了!钦差大臣还未到达风州,他们便闯进了风州刺史府,将新任的风州刺史关押了起来,毁了朝廷在风州设下的所有机构,又取了风州附近的苍州、耶州二城,纠集了数万人之众,正朝风州之外的长宁城直奔而来。
消息传到洛安皇城朝堂之时,元乐帝勃然大怒,当众拍了龙案怒道:“风州白氏,朕自登基以来,一直忍耐于他们,没想到,他们这次竟是胆大包天造反了!诸位爱卿,你们说,这次,该不该派出大军,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元乐帝话音刚落,当即就有一众武将慷慨异常,大将军刘能更是走出列队,当场请命去领兵去风州平反。
“皇上,老臣提议,还应以安抚为主啊!风州地形复杂,十六族这次纠结了数万兵力,又听说白氏族人多有能人异士,精通奇门遁甲,机关幻术。这次风州守军死伤无数,若是朝廷派出大之军匆匆赶去风州,舟车劳顿,加上地形不熟,就算是开战了也未必有胜算啊!”
一阵有些苍老却是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纷纷抬眼,便见一个鬓发微白,身着蟒袍的老者出列奏道,正是皇后之父吴国公。
吴国公话音刚落,朝堂之上便是一阵低低的议论之声,一些生性谨慎的官员纷纷点头称是,可是以刘能大将军为首的一帮武将听了这样怯战之论,立时义愤填膺起来。
“皇上,臣附议吴国公,这几年年成不景气,国库也日益空虚,一旦开战,必将耗费巨大,若是战事不利,时日一长,举国上下便将陷入举步维艰的地方。”户部尚书也出列奏道。
这两位举足轻重的大臣此话既出,朝堂之上更加窃窃私语一片,立时支持招抚的臣子便又多了一批。
刘能大将军一听急了,上前几步扯着洪亮的嗓子就道:“皇上,切莫听这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怯站之论!传闻多有不实,那风州白氏只不过略精几门机甲,风州守军是被他们来了个措手不及才会溃灭,外间便将十六族传得神乎其神,他们那些江湖小伎俩怎能抵过朝廷的铁骑?就算是国库有一时有空虚之忧,也该想法设法开源节流,绝不能放任他们谋逆造反,若有别处也有异心,一起来反了怎么办!”
刘能的声音铿锵有力,只说得一众武将连连点头,他们一齐出列行礼奏道:“请皇上下令,派兵征伐风州,以正天子之威!”
“皇上,大战非同小可,请皇上三思!”以吴国公为首的一众人赶紧也出列奏道。
元乐帝抬眼相见,看着底下争得不可开交的一帮朝臣,主张派兵的和主张招安的竟各沾了一半,他本是气愤异常,心里要想派兵平反的,可见了眼前这情形,一时之间不由得也有些犹豫了。
元乐帝沉默了片刻,便习惯的将眼光投到了御座的左下首,那里正站着一人,身着深色亲王朝服,长身玉立,清俊隽秀,此刻,那张秀美无俦的脸上,神色平静,没有被身边的争吵影响丝毫。
“琛弟,你怎么看?”元乐帝对着那道清冷秀逸的人问道。
众人一听,立刻停止了议论,一起将眼光投到了季无疾的身上,皇帝一向信赖琛亲王,他此时既是如此相问,便是将决定权交到了琛亲王的手中。是以,众人一齐竖起了耳朵,想听一听琛亲王如何决断。
季无疾听得元乐帝相问,他上前两手朝元乐帝行了个揖礼,然后清冷着嗓子开口了。
“皇兄,风州十六族不念朝廷之恩,居然聚众行谋反之事,弟以为不可忍。”
季无疾声音不大,却是不怒自威,隐含着雷霆之力,那些主战的武将听在耳内便是一阵热血沸腾。
“那依琛弟的意思便是要派大军前住平反了?”元乐帝斟酌了一下又问道。
季无疾点了点头,那帮主张招抚的臣子便急了,吴国公一撩朝服下摆,正待跪下相阻,却见季无疾双手一抬,又着元乐帝行礼道:“皇兄,臣弟愿领三万精兵赶往风州,为皇兄荡平风州十六族,还天遂一个清平!”
什么?琛亲王竟要亲自去风州?还只要求领三万区区兵力?堂上人人惊诧不已,过了片刻却都一个个面露喜色,信心满满起来。
他们原是担心大军长途跋涉赶赴风州多有不利,可是琛亲王亲自领军那就大大不一样了,琛亲王是什么人?那是神一般的存在,当年以十六岁之时,便奔赴边疆御敌,一场战事中,曾领一万精兵将阙国十万铁蹄打得流花流水,只剩下几百人狼狈逃回阙国国都。自那时起,天遂琛王季无疾的名号便被周边各国知晓。
“好!就依琛弟之言,由神武营挑选三万精兵交于琛亲王,由琛亲王任平反大元帅,刘能大将军任副帅,三日后赶赴风州平反!”元乐帝一拍龙案,语气中有抑止不住的信心与笃定。
消息传到披香殿之时,季意安手一抖,手中的茶盏使跌落在地。
“慕云,你说什么?皇叔他要领兵去风州平反!”季意安顾不得自己茶水溅到自己的手上和裙子上,只惊诧万分地看向慕云。
一旁的崔姑姑赶紧上前拿帕子替她擦手,慕云也上前一点道:“公主,主子此举也是无奈之举,风州十六族已接连占下了苍州、耶州二城,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过了江,一路向北,洛安皇城便就岌岌可危了。再加上国库有空虚之势,一旦战事拖得久了,也有举国混乱之险。只有主子亲自领兵,速战速决,才是上上之策啊!”
听了慕云的分析,季意安稍稍平息了情绪,理解了季无疾朝堂之上自请赶赴风州的心思,可是紧接着担心不舍之情迅速占据了她整个心房,令她秀眉紧蹙,坐立不安。
“公主,您别担心,主子此去定是会得胜归来的,楚风传了主子的话进来,主子说请公主放心,多则三月,少则一月,他就会回来洛安城的。”慕云又道。
“是啊,公主,琛王殿下当年一战成名,就连虎狼一般的阙国之军都不是殿下的对手,这次的风州平反肯定是万无一失的。”崔姑姑也上前安慰道。
崔姑姑这些天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两人之间的事儿,本是对两人之间的事心存诸多顾虑,可是那日娴妃忌日,季无疾竟也去了娴妃墓前,崔姑姑心中很是震动,便将那些顾虑全都抛了去,只一心一意盼着他两人好了。这会儿见了季意安的焦急之情,便也忍不住上前相劝了。
季意安在两人的劝慰之下,稍稍安了一点心。可是一颗心早就飞出宫外去,恨不得立刻去到他的身边。
“慕云,大军什么时候开动?”季意安又问。
“公主,大军三日后就会出发,这三日之内,主子必是有诸多事务要忙,想来,想来是没时间进宫来见公主了。估计只能三日后在端午门举行出征祭祀礼的时候才能见到了……”慕云小声说着,声音里也透着一丝遗憾。
季意安听完,心里一阵生出一股难言的痛楚来,可是大军出发在即,她又如何能任性的要求皇叔放下公务来看她。
思虑半天,终是叹了一口气,挥手让崔姑姑和慕云退了出去,她自己则进了内室,取出他新送的杏花簪与那张天青色的纸笺来,看着,摩挲着,那上面,似乎还萦绕着温润而清洌气息,那气息,淡淡的,若隐若现,却是经久不息,直入心底……
季意安就这样恍恍惚惚中又度过了两天的时间,这一日的傍晚时分,她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院子里一寸又一寸暗下来的阴影,心里更是纠痛成一片。
今晚便是大军出征的前夜了,明日一大早,他,那个令她想得快要疯的人,便要领着天遂的热血男儿赶赴风州了,接下来的几个月内,自己,只能留在这孤孤单单的洛安皇城,数着日子,看着一寸寸的光阴,只怕要魂牵梦绕,相思成疾了。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皇叔,我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你,安儿真的好想你……”季意安在心里低喃了一声。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对,“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季意安心里想到了这句,口中也不由自主地念出声来,真是傻啊,皇叔抽不身来后宫,自己为什么不能出宫出见他呢!
“慕云!”她站起身,朝屋外大喝了一声,带倒了案上的一只瓷杯,发出了一阵哗啦啦的脆响。
正在屋外廊下的慕云听得动静,风一般的速度进了屋。
“公主,什么事?”
“慕云,立刻准备,我要出宫!”她扬着声音就道。
慕云一愣,抬眼一看,便见眼前的小女子,因着这两日茶饭不思坐卧不安的缘故,小脸瘦了一圈下来,小巧的下巴也尖了一些,更显得楚楚可怜,娇美怯怯来,可那一双精致的凤眼内,却是黑亮得惊人,正满含期待的看向了她。
“公主,你要去见主子?”慕云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意。
季意安点点头,担心慕云阻于她,正待开口再说句话。
“公主,您不必说了,慕云这就去准备。”慕云摇摇头,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笑容。
慕云正待出屋去,却见得崔姑姑掀了门帘进来了,手上还捧了叠衣物,慕云看一眼,便意外发现是一套内侍的靛蓝袄子。
“崔姑姑,这是?”慕云指着那套衣物愕然道。
“慕大人,你不必去小宣子屋子了。上次公主出宫,回来时我见着小宣子的衣裳穿上公主身上,显得有些紧了,便为公主做了一套备用着。”崔姑姑道。
座在屋里的季意安一听崔姑姑的话,心里涌过一阵暖流,站起了身,低低地唤了声:“姑姑,我……”
“公主,您不用说了,姑姑都明白。都盼着公主见过殿下一面之后,殿下安心去风州,公主也能安心在宫内等着,等殿下凯旋归来,早日为公主谋划,你们二人能有个美美满满的未来……”
崔姑姑一边说着,一边不禁微红了眼圈,季意安更是听得鼻头发酸,走到崔姑姑面前,轻轻地依偎在她的怀里,就像小时候在拢秀宫的时候一样。
宫外,神武大营门口,大将军刘能正与季无疾行揖礼作别。
“殿下,您已经忙了整整三日了,明日大军就要开发,军中一应事务也都准备妥善,您回府好好歇上一晚吧。”刘能洪亮着声音道。
“也罢,我先回去了,这里有劳大将军了。”季无疾颔首道。
刘能点点头,目道着季无疾与楚风跨上马匹离开了大营。
两人的马疾行至洛安城内,马蹄的“哒哒”作响声,在已是人烟稀少的长街之上,显得特别的有节奏,转眼便到了皇宫附近。
“吁……”季无疾忽然勒住了缰绳。
楚风见状也停了下来,便见季无疾坐在马上,朝着皇宫方向,面上露出了一丝惆怅之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