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鸦儿哈哈笑了。
李明楼抿嘴一笑转身:“早点休息吧,养足了精神好行路。”
武鸦儿看着她的背影,想要张口唤住她,又没什么可说的,只能看着她轻轻飘飘走远,消失在夜色里。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高兴的事,他突然很难过。
他才和她一起吃了两次饭。
他和她还没说几句话。
他才来了没几天呢。
而且,这都要过年了,她却把他赶走了。
快要过年了,乱世比太平的时候更期盼团聚。
但大概是因为乱世征战,团聚也总是让人紧张不安。
项家的护卫,齐家的兵马拥簇着项大老爷站在路口,项大老爷一直向前张望,面容期盼又紧张。
紧张的不止是他们,前方河南道境内的一座关卡的守兵也很紧张,盯着远处疾驰而来的兵马。
兵马人数两千多,虽然不多,但能打还是不能打,在乱世久了一眼就能分辨。
这些兵马气势汹汹一看就不好惹。
“让不让过?”一个守兵紧张问。
那些兵马没有旗帜,看不出是卫军还是叛军。
关卡守卫瞪了他一眼:“废话,当然让过。”
管它什么人呢,只要不动手,他们就当看不到了。
守兵还是很紧张:“万一他们不是过,是要留下来呢?”
这些兵马刻意的不打旗帜不标明身份,意图有些不明啊。
关卡守卫再次瞪了他一眼:“快要过年了,别这么乌鸦嘴。”
他们一向好运,前几次麟州京城都有大战,叛军卫军们乱走,也都是从这里经过而不侵扰,甚至他们还趁着楚国夫人打京城捞了一次好处,跟过路的叛军打了一场,报去麟州朝廷,让河南道也扬名一次。
守卫在心里默念,是过路兵,是过路兵,如果不是的话那他就只能带着兵马放弃关卡回州城去。
在关卡守兵的注视下,幸运再一次降临,这群兵马疾驰而过,看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很快就远去了。
关卡的守兵们松口气,发出一声欢呼。
“早就说了,我们自从打跑过安庆忠兵马后,谁要想跟我们打,都要掂量掂量。”守卫挺直脊背大声道,“我们可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
四周的守兵纷纷恭维。
“不过这些兵马是什么人啊?”一个守兵好奇张望,“怎么不表明身份?”
守卫才懒得管:“肯定是要做见不得人的事呗。”
没有旗帜的兵马疾驰出现在视线里,项大老爷身边响起激动又紧张的喊声。
“六老爷来了。”
第七十一章 一家亲相见
项大老爷向前迎去。
这群兵马队列严整,厚厚的斗篷裹着重甲,帽子遮住了头,一眼望去看不到人脸。
项大老爷的视线在兵马中急切的搜寻,直到兵马中有一人当先迎来。
“六弟啊。”项大老爷透过帽子和围巾中露出的一双眼,认出了项云,顿时声音颤抖红着眼喊。
项云下马,道:“大哥。”
项大老爷上下打量紧张激动语无伦次:“多少年没见了?你,你,你的伤怎么样?你怎么骑马?”
项云的手握住他,温暖有力:“大哥,我还好,骑马更安全,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
项大老爷冷静下来,左右看了看,是啊,这是在野外,万一刺客尾随
“我们速速回去。”
“已经到家了吗?”
齐阿城疾步向外走,侍女在后拿着斗篷急急给她披上。
项云从离开麟州要去京城,到路上遇到刺客,再到决定回安东养伤,这些事都告诉了项老太爷,项家仅有几个老爷知道,不过这些事项老太爷也都告诉了齐阿城。
他们项氏有事皆不瞒齐阿城,坦诚相待。
“小姐,不用急着过去。”侍女道,“大夫们正在给项都督诊治。”
脱衣解带的,晚辈侄媳妇不便在场。
“那也要在外边等着。”齐阿城脚步未放慢,裙摆翻飞,“伤的怎么样?很严重吗?”
侍女道:“看不出来,说是骑着马来的。”
能骑马应该是伤的不重吧。
“那也不一定,为了掩藏行迹”齐阿城道,穿过垂花门走到项老太爷所在的正院,话没说完她的声音突然停下来,脚步也停下来,视线看向前方,神情怔怔。
怎么了?侍女在后差点撞上她,抬起头顺着她的视线,前方的院门有人大步走来,狐裘翻滚,秀眉俊眼,如星辰滑过,如雷电闪过,一眨眼穿过甬路上了台阶迈进正室。
他身后有数个随从,人影晃动脚步嘈杂,侍女和齐阿城回过神。
侍女犹自恍惚,问:“这是谁呀?从未见过。”
项氏一族住在安东城内有数百人,远房近枝,男女老少仆从,齐阿城不可能都见过都认识,但如果真有这么惊鸿一瞥的人物,她们不可能不知道没见过。
齐阿城想到一个可能:“项南?”
侍女啊的一声,揪住齐阿城的斗篷摇:“对对,肯定是他。”
项五老爷装病,当儿子的不回来看,谁都能说服谁,项云受伤关系项氏前途,于情于理项南都要回来。
齐阿城视线看向正房,恍然又喃喃:“原来这就是项南啊。”
怪不得迷的李大小姐鞍前马后的折腾要相助他,也怪不得楚国夫人舍得把淮南道给他,也怪不得项云敢跟父亲许诺,让自己和项南生孩子
能和这样的人生下的孩子,一定也是个美人。
项南迈进室内,室内的人也很惊讶。
“小南,你怎么回来了?”项大老爷问。
项老太爷微微皱眉:“淮南道那边能离开人?你六叔写信时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惊慌吗?”
项云躺在床上刚包扎过伤口,示意大夫们退下,看着风尘仆仆但又如星光闪耀的年轻人:“回来也好,有些事见面我跟你讲的更清楚。”
项南上前仔细的看,看项云胳膊上的旧伤,胸口上缠绕的带着血的伤布
“六叔。”他在床边跪下,“你受苦了。”
项云指了指胸前:“别担心,不是这次刺客刺中的,是原来的旧伤,因为赶路崩裂,养一养就好了。”
他看着跪在身前的年轻人,伸手抚其肩头,仔细的端详。
“有五六年没见了,我们小南长成大人了。”
“看着英武模样,在战场见了,我都认不出来,只会叫一声好一个白袍将军。”
他对着在场的人们说,项大老爷哈哈笑了,项老太爷也含笑点头。
“这是你教导有方。”他道,再看项南,毫不掩饰赞叹,“也是小南自己争气。”
项大老爷拉起项南端详:“你这身上这几年也留了不少伤吧?”
项南喊声大伯父嘻嘻一笑,指着自己的脸:“我还晒黑了呢,出去都不会被认做小姑娘了。”
项大老爷失笑拍他一巴掌:“还跟小时候一样顽皮。”
室内笑声融融。
“六叔,那个刺客到底是什么来路?”项南问道。
室内的闲杂人等都被屏退了,项云裹着衣衫靠坐在床上,道:“应该是剑南道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肯定,项老太爷项大老爷神情惊讶。
项大老爷更是脱口道:“难道他们”
项老太爷轻咳一声打断他,道:“剑南道还不至于疯了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吧。”
项大老爷回过神,看了眼项南,眼神闪躲,关于李奉安怎么死的这件事,这是项家的秘密,小辈项南再受看重,也不会让他知道,尤其是他还要做李大小姐的女婿,这是项云再三叮嘱的事,只有不知道,才能有真心,才能被人看到真心。
好险,好险,差点说出来。
项南并没有看他们,显然被项云的话惊到了,旋即凝重:“剑南道是要造反了吗?”
也只有造反才会做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吧。
项云笑了笑:“造反说不上,如今造反对剑南道来说可不合适,还是跟在皇帝跟前才是最大的前途。”
项老太爷接过话若有所思:“所以要清除会与他争夺前途利益的人,最大威胁的人,那武鸦儿离得远,他够不到,你和他都在皇帝跟前呢。”
项大老爷将功补过,提出质疑:“要是论利益相关,安康山,还有不在皇帝跟前的武鸦儿,都有可能啊。”
项云道:“我都想过,但我第一次遇刺的时候,还只是个陇右道的节度使,听命剑南道,叛军也好,武鸦儿也好,大概还不知道我是谁。”
他说着笑起来,看了眼项老太爷和项大老爷。
他们明白他的意思,若有所思的点头,不是利益威胁,那就只有仇恨驱使。
项南一拍桌子站起来:“简直丧心病狂,我”
项云打断他:“小南,这件事剑南道并不是人人都知道,甚至李明玉都可能不知道,这应该是个别人的动机。”
项南看向他,直接说出一个名字:“那个真正的李大小姐。”
项大老爷恨声道:“我早就说她逃婚不嫁,是有问题,一定是有了其他的心思,枉我们还低声下气的陪着他们演戏。”
项老太爷呵斥他:“不演戏又怎么样?我们两家闹起来?成什么样子?卫军动乱,叛军得利,民众不安,朝廷更加动荡,李明楼是个孩子不懂事,我们也跟着不懂事?”
项云劝道:“父亲大哥也不要动气,如今天下纷乱人心各异,什么都不奇怪,现在没有证据,的确没有办法跟剑南道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