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春连撇撇嘴,道:“有什么不合的?你大伯家有两个孩子外出打工,他就是不开店,也有生活来源。如果你爸在家开店,也能帮衬帮衬家里。”
“三叔家还没有人外出打工呢?他家的生活来源又在哪里?”曾文理揉了揉眉头,对自己这位母亲有些头疼。
曾国章开口了:“我还想再出去打两年工,一间小小的早餐店,也挣不到几个钱。不过,话又说回来,文芳这个丫头,好像变化挺大。”
黄春莲这下有话说了:“你们不知道,文芳这丫头像变了个人似的,阿章,你下半年外出后,她姐弟三个去学校门口卖文具。波儿还帮着去摆摊,赚回了一个学期的文具呢,估计开学前她们还得去摆摊。”
“哦?那文兰没去帮忙吗?”曾国章惊讶地问。
“开始没帮,你也知道,那丫头一直想去打工,我好说歹说才让她留下来读书。后来,见波儿赚来的文具还不错。我想为兰儿也讨点,文芳那丫头说,要卖出多少文具才能赚到自己用。然后就让兰儿把文具带到农林中学去卖。”
“文兰摆摊了?”曾文理初中也在农林中学读,想象妹妹在学校门口摆摊的情形,觉得好笑,便问道。
曾文兰走进屋子,刚好听到哥哥问这话。她急忙道:“我才没有摆摊呢。我是让班上的同学告诉大家,我家堂妹有文具卖,便宜,质量又好。如果有人要,我就帮忙捎带。然后就有人陆续地让我带了。”
“能赚钱不?”
“我也不知道赚不赚钱,但这学期,我用的作业本、笔记本,还有笔都是文芳送的。哥,你看,还有这双小白鞋。也是文芳送的,弟弟也有。”
曾文理看着自家这个有些单纯的妹妹,取笑道:“你是姐姐呢,怎么还要妹妹送东西?”
曾文兰嘟起小嘴:“哥,你别说,文芳就像个小狐狸,灵活得很呢。我哪有她那脑瓜子?如果有,在青山中学都能考全级第一,我还不会缠着你,要你带我去打工呢!”
“全级第一?你是说文芳?”
“是啊,哥,文芳中考、期考都是全级第一。是文权在村里说的,肯定不会假。”
曾文理高兴地道:“那不错呀,以后文芳考上中师中专,那就捧上铁饭碗了。”
黄春莲不高兴地瞪了儿子女儿一眼,气道:“你们高兴个什么劲?又不你们考第一!让你们努力学习,就一个个地争着去打工。打工能有什么出息?”
曾文理也不理母亲的唠叨,道:“妈,家里有个姐妹读书出身,吃上国家粮,那是家族的荣耀,你的眼皮子可别这么浅。”
曾国章也道:“这话说得没错,你也别总没事找事盯着人文芳了。上次如果不是你推了人家一把,让文芳摔伤了头,阿生一家年前也不用这么辛苦去帮罗明友干活。人家不但给爸妈挣了两套新衣服,给文兰兄妹挣了鞋子,还有我们每个人都有两双袜子呢。人家不记前嫌,你也别总得寸进尺。”
“知道了,我今晚不是也没说什么嘛!”曾国章这番话说得黄春莲有些悻悻然。
“不是我说你,上次你确实过分了些。慧丫头嫁了个有钱老公,人家难得回来一趟。见到芳丫头,顺手给了她一块花布,你就去抢。”
“这不是文兰比她大,文兰都没有,凭什么要给她?”
“问题是文兰当时不在家,人家慧丫头也没见到文兰呀,如果见到了,说不定这花布就是文兰的了。”
黄春莲分辨道:“所以,我才觉得这布应该有我们文兰一份。”
见妻子还这般强词夺理,似乎没听明白自己的话,曾国章无奈地叹了一声:“唉呀,你这婆娘,跟你扯不清。”
曾文理见母亲闷闷不乐,就安慰道:“妈,我看文芳是个懂事的,如果她有好事,肯定不会忘记拉我们一把。你还是少招惹她为好,等她成了国家干部,说不定我们还真要沾她的光呢。一个杰出的成功人士,都懂得依靠家族的力量。从她让文兰文波帮着卖文具,就可以看出来。”
“唉,我就是想着那间早餐店。这些日子,你三叔经常会拿些包子什么的回来,可好吃了。”
黄春莲还是觉得可惜得很。
曾文兰吐了吐舌头,道:“妈,难不成你是想包子吃,所以才想我爸留在家里开店?”
黄春莲脸一红,男人总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她也想在大冬天的时候,自家男人能抱着自己睡个暖和觉啊。但这话能对儿女说吗?
她瞪了女儿一眼,嗔道:“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曾文理见母亲脸上浮起的红云,他一个十八岁的大男人哪能不懂,就扯了扯妹妹的衣角,站起身道:“妈,我去找文胜聊会天。”
说完,扯着妹妹的衣角出了门。
第七十五章 变化(3)
大房这边,一家子除了曾文静找小伙伴玩去了,也都聚在曾国卫房里。
“哥,你有没有觉得文芳那丫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曾文秀撇开正沉浸在喜悦中的父母,悄声问曾文辉。
曾文辉回忆起刚才那个装扮得时尚靓丽的小丫头,点点头:“是不一样了,长开了些,也分打扮,漂亮多了。”
曾文秀道:“哥,不是这个。我是指她说话处事,好像与从前不同了。文芳以前说话做事都有些笨拙、拘谨,如今说话大方得体,做事爽快麻利。你不觉得这变化也大太了吗?还有,哥,你发现没?三叔家,好像是文芳当家呢。三叔、三婶什么都听她的。”
“是吗?我没注意到,不过,她上初中了,有些变化也不奇怪。”曾文辉却没有妹妹这般心细,但往深里想想,三叔三婶都只读到小学,文芳正读初中,成绩又好,多听她的,也在情在理。就把自己这番想法同妹妹说了。
曾文秀摇摇头,道:“哥,你还是没听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回来几天,我都没怎么见到过文芳。今天一见,觉得文芳从外到内,都变化极大。特别是神情气度,我都能从她身上看到我们老板的影子。”
曾文辉惊讶道:“哦?你们老板?女的吗?”
曾文秀点点头:“是啊,我们毛织厂的老板是女的,下面还有两个女经理。我觉得文芳说话及举动,都与她们有些相像。”
曾文辉摇摇头,道:“这不可能吧?那些都是成功人士,文芳才多大?不过,我也没注意看。我只是觉得三叔、三婶好像变了不少。”
“三叔一家都变了,但文芳绝对是变化最大的那个。哥,你注意到爷爷的那件军大衣吗?我回家前与工友在荔园市区逛街,好几次想给咱爸买一件。可是,一问价格,一件差不多要四十元呢,还是没舍得买。”
“你这丫头,买少一点自己的东西,可不就能省下这钱了?”
曾文秀嘟嚷道:“如果只是买一件,说不定我咬咬牙就买了。可是,给爸买了,却不给爷爷买,感觉不太好。哥,如果一买两件的话,我想你也下不了这个手吧?我担心买回来了,还得被妈妈骂。再说,如果买了这衣服,我也剩不下多少钱了。唉,想来想去,还是算了。”
“哦?这么挣扎?”曾文辉见妹妹一脸纠结的模样,觉得好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一个月也就挣六七十元左右的工资,如果一下子要拿出80元钱买衣服,他也狠不下这个心。
曾文秀分辨道:“哥,这不是重点。哥,你想想三叔一家,不但给爷爷奶奶各置办一套衣服鞋子,给爷爷买的还是军大衣。你不觉得文芳口中说的她同年爷家的服装生意有些蹊跷吗?”
“嗯,文芳能给爷爷买上一件军大衣,确实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或许,这生意三叔一家也是有份的吧。”
曾文秀想起曾文芳来送袜子时说的话,说什么她家帮忙摆摊卖衣服,赚了一家人的衣服钱和一点伙食费。曾文秀这会儿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哥,我觉得三叔与罗叔肯定是合伙做服装生意。三叔应该也赚了不少钱,要不,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把早餐店让给爸爸做。”
“三叔、三婶耳根子软,以前不是一直这样吗?只要爸爸开口要的东西,三叔都是这个态度。”
“哥,以前都是些小事,如今可是大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实,爸爸真想开店,去镇上找一间就是了,也不一定就要接手三叔做的这间。”
“嗯,唉……说来也是。不同你说了,再说也说不通。”
曾文秀口里应着,可心里就是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曾文芳这个堂妹,变得不一样了。
寨下村只有一个曾姓,村子挺大,分成上屋、中心屋、下屋三个生产队。虽然如今已经分田到户,但名称还是沿用下来了。
曾文芳隶属上屋,华婶子隶属下屋,曾文婷则在中心屋。村里大多数男丁都是按辈分来取名,比如曾老爷子那一辈取“昌”字,曾老爷子叫曾昌安,曾文婷的爷爷叫曾昌平。
排下来的那一辈人取“国”字,如曾国生、曾国庆。再往下排,这是“文”字了,因为文字男女皆宜,所以村里不少女孩名字里都有“文”,比如文芳姐妹,文婷姐妹,还有曾文权的堂姐妹等。外面的人听起来,还以为这些人都是没有出五代的宗亲。其实,各屋都有部分宗亲迁居到别的地方,如曾文芳的两个伯公,分到一处漂亮的地主屋,就没在寨下村住了。
寨下村的村民,特别是上屋与中心屋、下屋之间,应是十代左右的远亲,早就可以通婚了。这也是华婶子会胡乱猜测曾文芳的原因。
此时,曾文理正在好友曾文胜家里。
“文理哥,文芳在家吗?怎么这段时间都没见过她?”
曾文权给曾文理倒了一杯茶,随意问了句。
曾文理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问:“你俩同班吗?”
“不是,她在(1)班,我在(2)班。”
“你们俩谁的成绩更好?”曾文理笑着问。
曾文胜则斜了弟弟一眼,揶揄道:“跟人家都不是一个级别上的。”
“哥——”
“干嘛?难不成考不过女孩子,还不兴我说几句?”
“哥,我们学校那么多男孩子,没有一个能考过她。我考不过也不奇怪吧。”
“文芳真有这么厉害?她以前的成绩不就跟你不相上下吗?”
曾文理想起母亲与妹妹的话,不由多问了一句。
曾文权摸摸后脑勺,道:“读小学时我们同班,成绩确实差不多,有时她还考不过我。就是不知道她上初中后是怎么学的,成绩一下子升了那么多。如今我在学校全级只能排到30名,可她不仅是第一名,还比第三名超出几十分。”
“哦?你没问问她是怎么学的?”
“我,我没敢问,学校里好多同学说她谈恋爱。我,我怕跟她走得太近,别人笑话我。”
曾文权的脸涨得通红,说话有些磕巴。
曾文胜手里拿过一本书,顺手给了弟弟一下,道:“没出息,真谈恋爱,会偷偷摸摸,反而没人说。文芳是因为太优秀,那些人嫉妒她,才会传流言蜚语。你跟她同学这么久,还不了解她的性格?”
曾文权争辩道:“哥,文芳她变了,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是曾文理从第三个人嘴里听到说他这个堂妹变了的话。他没说话,只是笑着听文胜兄弟争辩。
“怎么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在学校里很活跃,她是(1)班的学习委员,她进了广播站,上次校运会她还得了名次。以前,她最不喜欢体育了。”
“难道她真的谈恋爱了?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动力?爱的力量嘛!”曾文胜听弟弟这么说,也有些好奇。
曾文权却又摇摇头,道:“我觉得应该没有,虽然很多人说她谈恋爱,但大家说法不一。有人说她跟黄家诚;有人说她与汪志坚;还有人说她与全级排名第二的陈文干;还有人说她与她们班的班长吴友敬……”
“传言越多,越不可信。”曾文胜想了想道,“都没有固定的对象,肯定是别人随意传的。”
曾文胜感慨道:“不过,不管怎么样,她学习成绩好,却是不可否认的。我都想问问她是怎么学的了。”
“那还不容易,一个村里的,想问就去问呗。”曾文理见这兄弟俩纠结这事,不由笑了。
“也对,阿理,我明天去你家玩,顺便找找她。向她讨教学习方法,说不定真有收获呢。”曾文胜道。
“好啊,今天我就吃饭时与她聊了几句。我回来几天了,今天才见到她。之前她早出晚归,听说帮她同年爷卖衣服。”
曾文理与文胜兄弟说起堂妹的事情,三人各有一番感慨。
曾文芳自大年三十晚后,才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她想,过了年,她也只不过十五岁,还是个大孩子,这几天,就让她享受一下孩子的惬意生活吧。
当曾文秀在大年初一想再观察一下这位堂妹,找出她与原来的不一样时,看到的却是一位调皮、好玩、天真、活泼的大孩子。
“难道是我看错了?”曾文秀有些懵懂,仿佛昨天所见到的堂妹只是她的错觉。
第七十六章 陈家村
这个寒假,曾文芳过得精彩缤纷,陈文干这边也收获颇丰。
放假后,陈文干并没有立刻回市区家里。母亲汪依桐年廿十八才能回,父亲陈志越是工商部门的干部,年廿十八都未必得空。
“最好年前能带你师弟来一趟,拜拜师祖。”陈猛想起外公的交代,抬头看向陈文干,道:“外公让我们去他家拜祖师爷,文干,你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