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侧面打听一下,别把爷奶说的话告诉她。”
“那是当然,如果她知道叶家这么好,就真不想读书了怎么办?”
曾文兰摇摇头,道:“其实,爷奶肯定会把叶家的家世跟你文芳姐说清楚,叶家人想她嫁进去,爷奶不把叶家吹嘘到天上去?不过,要论家境,自己家与人家可不是差了一点半点。一般人,都会心动。”
“唉,姐,你又错了。文芳姐那是一般人吗?”曾文波不以为然,曾文兰听到弟弟的评价,也不由笑了。
是啊,她那个堂妹,是太不一般了。曾文兰心里稍稍有了些安慰。
周一下午放学后,曾文芳在厨房里忙碌,曾文波跑过来献殷勤:“文芳姐,我帮你烧火。”
“这么勤快?在你家也不见你烧火。”曾文芳觉得好笑,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位堂弟,应该又有什么事情吧?
“文具用完了?”曾文芳取笑道。
“没用完,还有呢!”
“哼,上次文雪说你送文具给一位漂亮的小姑娘。你倒好,拿着姐给你的礼物讨好小姑娘。”
曾文波脸红地辩解:“姐,你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其实,那天,只是因为我不小心撞了那位同学一下,送支笔算道歉。”
曾文芳大笑,忍不住揶揄道:“哈哈,你倒是狡猾,如果撞的是一位不漂亮的女孩,可就没有笔送了吧?”
曾文波气急,文雪这小屁孩,下次一定抓她一条小辫子,向文芳姐告状。
“文芳姐,你别笑话我了。我才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呢。”
曾文芳忍住笑,这个时代的小男孩,其实也挺好玩。大家都互相取笑,其实,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东西。就连传小纸条,也得上了初中才敢。
“文芳姐,快要填志愿了吧?你想考中专还是中师?”曾文波态度有些认真。
“你这小屁孩,还知道填志愿?”曾文芳有些讶异。
曾文波撇撇嘴,道:“哼,文芳姐太小看人了吧?我有个同学,他城里的表哥去年考上了中专,好像还是最好的金融学校。”
“哦,原来如此,金融学校确实不错。”曾文芳笑道,其实心里不以为然。上一世,有个师弟也是考了金融学校,毕业后分配到银行工作,可是,也没过几年,银行裁员,因为他只有中专学历,就下岗了。
“姐,难道你不想继续上学吗?”曾文波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干嘛不继续上学?不过,我不想考中专,我要上高中、读大学。”曾文芳也不怕家里人知道,毕竟没多久就要中招考了,这事,免不了会起风波。
“啊,文权哥说按你的成绩考中专也是绰绰有余,文芳姐干嘛要读高中?”
“读高中才可以考大学呀,以后,中专的文凭是不够用的。”曾文芳解释道,然后又说:“你与文峰也是,如果想有出息,以后也要读高中、考大学。”
“唉,我的成绩这么差,哪里能考上高中。”
“知道就好,老惦记着玩,不肯读书,当然考不上啰!”
曾文波又道:“姐,如果爷爷不许你读高中,你怎么办?”
曾文芳笑道:“那我就不考那么好,故意考不上中专、中师,不就可以直接上高中了?”
“姐,那可不要,哪能故意考不好?”曾文波担心如果这位堂姐真没有考上好的学校,那爷爷更有理由不让她读书,急忙摆手道。
“我是说,爷爷可能不论你考上什么学校,都不同意你去读书。”
“哦?为什么?”曾文芳心里一动,估计这个小堂弟是从爷爷奶奶那里打听到了什么了。
“当然是要你嫁人了。”曾文波脱口而出。
第一百一十三章 靠人不如靠己
这下,曾文芳已经能肯定,小堂弟从爷爷嘴里听到了风声,想试探自己。
可是,难道叶家还没有改变主意,还想着让自己嫁给叶元轲?凭着自己这两年的名声,不应该呀?曾文芳觉得有些怪异。这两年,爷爷似乎已经放弃了管教自己,按理来说,是选定了二堂姐才对。
曾文芳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呵呵,要她嫁入叶家?休想!
“我读书又不用爷爷奶奶给学费,我继续读书应该与爷爷奶奶无关吧?再说,政府规定,要满20岁才能结婚,我今年才16岁,怎么嫁人?如果爷爷硬要我嫁人,我就去找镇府的工作人说理去。”
曾文芳似笑非笑,说出了这一番听在曾文波耳朵里,有些骇人听闻的话。
但曾文波听得格外熨帖,这表明文芳堂姐绝对不会为了嫁人而放弃读书。
“文芳姐,如果爷爷让你嫁的是富家子弟呢?你也不嫁?”曾文波继续试探。
“不嫁!”曾文芳说得斩钉截铁。
“可是,姐,你读书也是为了过好日子,如果嫁人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为什么不选择嫁人呢?”
曾文波这几年跟着曾文芳做了不少事,他虽有些私心,但还是很敬重这位堂姐,所以,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劝导。
“文波,靠人不如靠己。自己创出来的财富才是属于自己的,嫁入豪门,过的未必是人上人的生活,过的还有可能是保姆、佣人,连穷人都不如的生活。”
曾文芳想起上一世,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凭着我们如今的家境,嫁入豪门,婆家也不会尊重我们。古代所谓的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门不当户不对,强的那一方,就会盛气凌人,弱势的一方,就会过得战战兢兢。什么麻雀变凤凰、什么灰姑娘,都是童话故事,并不存在于现实生活中。”
曾文波似懂非懂,他感觉到了堂姐话里话外的伤感。
回到房里,曾文兰已经等在那里,见文波回来,便急忙地迎上前去:“怎么样?”
曾文波没有了原来的兴奋,只是把从曾文芳那里听来的话转述了一遍,见到他姐一脸喜色,心情有些复杂。
“姐,你要不要再想想,文芳姐说,靠人不如靠自己。只要我们努力,就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如果嫁到叶家,未必就能幸福。”
曾文兰圆润的脸上红扑扑的,眼里充满了憧憬:“不会的,文波,你不知道叶家有多富有。我嫁过去,不但自己能过上好日子,你、哥哥,都能安排工作,以后,我们都能捧铁饭碗,吃国家粮,这有什么不好呢?”
“姐……”
曾文波欲言又止,再想想:姐姐成绩差,不嫁人就得去打工,打工回来还是要嫁人。她没有文芳姐的能力与抱负,单靠家里或她自己,都难以过上好日子。
唉,算了吧,只要她喜欢,就随她去吧,反正文芳姐又不想嫁,也不算是占文芳姐的便宜。
这天晚上,曾文芳睡得很踏实,而曾文兰兄妹却都辗转反侧。
一个是兴奋得睡不着,想着初三毕业,就能嫁入叶家。穿着漂亮衣服、坐上漂亮的小轿车,村里人都满脸羡慕地看着她。而她就像一个骄傲的公主,被人围着、宠着、爱着。
曾文波却在想曾文芳说的那番话,这两年,他眼看着堂姐一步一步地走过,从卖冰棍到卖文具,再到开早餐店、摆摊卖衣服、开杂货批发部,再到如今开起了“芳华毛织厂”。
听说大堂姐都计划明年再外出打一年工,以后就在文芳姐厂里做。三叔家虽然还没有建房子,但肯定很有钱。只是这钱用来投资做生意了。
大伯建房子前,他就听到大人们在议论这事。应该是大伯想向三叔借钱建房子,那天晚上,爷奶、大伯、大伯娘、三叔、三婶都坐在厅里,妈妈也在。文芳姐弟去了批发部,而他则在赖在爷奶房里偷偷开了电视。他把电视的声音调到最低,低到能听到外面所有的说话声。
三叔说:“大哥,不是我不肯借钱,如今我手里确实没有现金,钱都投资下去了。为了建毛织厂,我们还向信用社贷了款。”
曾文波听得出,三叔的话里有些不好意思。
爷爷非常惊讶:“什么,你们还贷了款?贷了多少钱?”
三叔道:“三千元。”
曾文波听到厅里一阵嘘气声,然后就是奶奶有些尖利的声音:“你们两口子做了几年生意,不但没有赚到钱,还借了这么多钱?那还做什么生意?老三媳妇,你给我回来种田,国生,你也出去打工好了。”
三叔辩解道:“妈,不是没有赚到钱,而是赚的钱投资开毛织厂。买机器买毛线各种材料、租房子、请人都需要资金。这钱,以后会赚回来的。”
“你大哥建房子,你们俩口子要看店,出不了力,好歹你们也要出点钱吧?建房子、文辉娶媳妇都是大事,在大事上,我们一家人一定要齐心协力,不要让外人看扁。”
这是爷爷的话,曾文波觉得爷爷每次说话都很威严,他都下意识地不敢与爷爷对视。他不明白为什么文芳姐却敢看着爷爷讲道理。
“老二媳妇,你家也有两个人外出打工,肯定也存有点钱,你也先拿出来,以后,等你建房子时,让你大哥再拿回给你。”
爷爷把话题转向了黄春莲,曾文波急忙从门缝里往外看,想看看自家妈妈会怎么应付。
没料到,这次黄春莲特别爽快,她欢喜地说:“爸,这是应该的。不过,文理这几年打工的钱没有交给我,他说自己存着以后建房子用。阿章的钱倒是交给了我,除去平常开支,也只剩下两百元。我把这两百元借给大伯,等文理回来建房子时,大伯还给我们就行。”
曾文波没想到母亲这回这么爽快,转念一想,大堂哥结婚后,就会轮到自家哥哥结婚。这钱也借不久,就当存在大伯家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家都借了钱,三叔肯定也得掏钱。三叔家置下这么多业,连同村的曾文胜考上大学,三叔都拿出了五十元置办酒席,如今可是亲侄子要结婚、大哥家要建房,不掏钱,怎么说得过去?
“那大哥先打地基,在起楼时不够钱,我再拿钱给大哥,可以不?”
三叔脸色有些为难,曾文波从三叔的脸色与语气可以看出,三叔如今实在没有现金。
爷爷脸色很不好看,曾文波观察,爷爷很想生气,但一直压制着,没有发出来。厅里的气氛很沉闷,大伯也没有吭声,估计他对三叔借钱一事期望很高,所以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形。
过了好久,曾文波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才听到爷爷有些赌气的话:“那你打算出多少钱?”
三叔想了想,道:“这段时间,厂里的货发出去了,但很多货款没有收回来。如今正在生产夏装,毛织厂积了很多货,夏装的销路怎么样,我也没有底。还要过几个月,才能知道资金能回来多少。不过,不管怎么样,到时候,我会拿五百元给大哥建房子。”
五百元?这在村里已经是大手笔了。曾文波见爷爷似乎松了一口气,大伯也喜笑颜开。
“好,好,阿生。有了这五百元,第一层装修也足够了。我们如今只是建三间,第二层就等文辉以后再建了。”
曾文波见母亲捂嘴在笑,她肯定是想到以后自家建房子时,三叔也会拿出五百元来吧。
不知怎么的,曾文波没有如母亲那般开心。“靠人不如靠已”,曾文芳这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这两年多来,文芳姐的确是靠自己。无论做什么生意,都没有向家人开口借过钱,倒是帮了家里人不少忙。
难道自家,就一定要靠别人吗?靠向别人借钱、靠姐姐嫁入叶家吗?
他心里充满了迷茫,以前的认知、以前的观点好像都被推翻了。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迷迷糊糊地过下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刘叔入院
无论是大伯建房子的事,还是嫁入叶家的事,曾文芳都没有放在心上,她心里想着的是另一件事。
“小玲,这段时间你要盯着你爸,千万不要让他喝酒。”
曾文芳记起上一世,小玲的父亲好像就是在这段时间离世。应酬喝了酒,本来血压就高的人,特别容易发生脑梗塞。
这两年,曾文芳虽然开了很多降压的草药,让小玲熬药给她父亲喝。还督促小玲,让她陪父亲去医院检查。只是,小玲毕竟还是个孩子,刘父有时也只是应付一声女儿罢了。曾文芳可能知道会是这种情况,多次叮嘱小玲,让她注意,别让她爸喝酒。
小玲有时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文芳这么关心她爸爸,她爸爸身体看起来不错呀。
初三第一学期的中段考试过后,悲剧还是发生了。
“小玲没来学校?”
快要上课了,刘小玲还是没进教室。曾文芳有些慌,去问陈老师,可是,陈老师也不清楚情况。
“老师,我担心小玲家里有什么事,要不,我请半天假去她家看看?”
“今天有数学课与物理课,你不听可以吗?”陈老师有些担心,文科一两节课不听没什么关系,但理科不同的,没弄懂会影响后面的课程。
“没事,如果有不懂的,我会去问老师。”曾文芳自信满满。
“好,你去吧,如果没有什么事,你尽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