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要去和亲了。和临安在一起的时光,过一刻就少一刻了。
临安闭着眼睛,直到了天露微光,临安公主的眉头依然紧紧的皱着。
临安睡地并不安稳,成穆贵妃也看不出来她到底有没有真的睡着。
成穆贵妃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临安真的要去和亲了吗,她本以为,临安会嫁给应天府哪个大臣家的孩子,对了,临安很是喜欢韩国公府的嫡长子李祺,若是能够嫁给李祺,临安什么时候想进宫,就能到宫里承欢父母膝下。
可是她要嫁到瓦剌去了。
应天府距离瓦剌千里远,这么远的路,她要走多久才能够回来呢。
况且,她回不来了,瓦剌怎么会随意放她回娘家。这一别,就回事一生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尽管大明与瓦剌现在尽量在维持着和平,但是这只是一时的和平罢了,带到大明养精蓄锐,兵强马壮之后,迟早都要攻打瓦剌。
到时候,生为瓦剌王妃的临安公主该如何自处。
成穆贵妃的心如同被钝刀子在一下一下的割着。
今日,皇上已经决定了要送临安公主去瓦剌和亲。
明日,皇上就会和大臣们商量,要派那些人去瓦剌为公主送嫁。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
天光大亮,晨鼓三响。
大明早朝。
朱元璋穿着庄重的朝服,迈着沉重的脚步登上了那尊黄金铸就的龙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齐齐叩拜。
“众爱卿平生。”朱元璋一挥手,弓着腰行李的臣子们纷纷直起了腰身,头依然微微低着。
李善长、胡惟慵、徐达与冯胜等人作为一品大员,肱骨重臣分列众臣之首。
太子以东宫身份,站居皇座之左侧,众臣之前端。
朱元璋强压着心头的沉重,极力用和平常议论政事时候一样的声音向着座下的众臣子说道:“昨日朕已经与几位重臣商议过,欲将临安公主嫁到瓦剌,以修我大明与瓦剌秦晋之好,作双方边境互不侵扰之用。”
众大臣面面相觑,原来昨日下朝之后皇上将李善长、胡惟慵等人留了大半日,就是商量这件事情。
说是将临安公主嫁给瓦剌,这说白了,不就是和亲么。
这消息来得是突然了点儿,不过却也在情理之中,历朝历代,强盛如汉唐时代,依然会派公主去和亲,在一定时代,公主生下来的主要作用,就是用来和亲。
众人一时都为临安公主觉得可惜,唉,那样活泼灵动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要嫁到瓦剌那样的蛮荒之地呢。
可是眼下,让临安公主去瓦剌和亲,绝对是一个良策。
现如今,瓦剌骑兵屡屡进犯大明北境,这事已然成为大明的一个头疼事情。
如果临安公主能够嫁到瓦剌,多了谈不上,北境怎么也能过上两年安稳日子,有这两年的时间,就足以让大明修养生息,养精蓄锐。
如此看来,让临安公主去和亲,也颇为合算。
朱元璋又道,今日,众位大臣就一起商议商议,我们该派哪些大臣为公主送嫁。
这送嫁的人也很有讲究,自然是不能派太过于位高权重的臣子过去,免得瓦剌起了贼心,将这些重臣扣押,到时候,于整个大明的江山社稷,都有影响,可是也不能派身份不高的人去和亲,免得瓦剌人以为大明并不看重联安公主,因此看轻了公主,从此怠慢了公主。
李善长是文臣之首,胡惟慵是李善长的左膀右臂。
徐达是武将之首,冯胜、李文忠、邓愈等人是徐达的挚友
朱元璋先看了看李善长,又看了看徐达:“李相、徐将军,你们两个说说,该派谁去为公主送嫁。”
倒不是朱元璋不愿自己想为公主送嫁的人选,而是因为李善长与徐达一文一武,熟知朝中文武百官,什么人能干什么事情,如何爱排才能各方面得宜,所以,他们两个人举荐的人,倒是比朱元璋自己想出来的都要可用三分。
李善长站了出来,举荐了几个做事妥当周到的文臣:“ 这人妥帖,派他们几个送公主去和亲。”
朱元璋点了点头,李善长多年为相,做事果然周密,李善长举荐的这几个人,的确可堪为公中送嫁这差事。
朱元璋又将目光投向徐达:“徐将军武艺高强,用兵如神,朕有心让你去为公主送嫁,但是徐将军身上还担着京基防守重任,不能脱身,徐爱卿,久违朕举荐几个护送公主出嫁的将军吧。”
徐达面色沉重,重重跪在了地上。
众臣都吓了一跳,这魏国公徐达是怎么了,回个话罢了,怎么就突然跪下了。
徐达重重在地上磕了一颗响头:“皇上恕罪,臣,举荐不出来。”
朱元璋有几分意外,徐达对他的指令一向都言听计从,从来没有过一丝违背,今日这是怎么了。
徐达雄洪的声音响起:“皇上,臣只能为皇上举荐上沙场的将士,可是臣举荐不出为公主送嫁的将士,请皇上恕臣之罪。”
满朝惊愕,魏国公徐达平日里行事最是沉稳,今日为何在金銮殿上就拒绝了皇上让她指派送亲武将之令。
朱元璋却是明白徐达为何这般,昨日,朱元璋将徐达留下商议送临安公主去瓦剌和亲之事的时候,一众大臣都表示了赞同,唯独徐达一直沉默寡言,最终了,也没有说一句话。
想来,徐达是不赞成送临安公主去和亲的,可是,以他一人之力,又能做什么呢。
若是不送临安公主去和亲,北境的子民就无安宁之日。
若是不送临安公主去和亲,大明就要派遣兵将到北境作战,这可比送一个公主去和亲费更多的周折了。
所以徐达选择了不说话,这事情,怎么做都是无奈。
和亲是历朝历代都惯用的做法,皇上和旁的大臣选择这样做,并无错处。
皇上也没有让徐达起身,只环顾了一圈站着的武将们,点了几个功夫颇好的武将的名字。
朱元璋定好了人,正欲与这些要出去送嫁的人说说送嫁事宜,就听见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传了进来。
“父皇,你不能送临安去瓦剌和亲。”
伴随着这声音,一个一身劲装的少年进入了朝堂,迈着大步如风般从腰金衣紫的文武百官之中穿过,走到金銮殿前,跪了下来。
来的少年,是四皇子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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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七十八
四皇子朱棣正是十五岁的年纪,仪表堂堂的少年,眉目间已见刚毅,身姿挺拔,雄风飒飒。
满朝文武愕然,这四皇子,也太不懂事了,怎么就闯到金銮殿来了,若说着四皇子下心疼临安公主嫁到瓦剌,这也说不通啊。
临安公主与燕王殿下并非一母同胞,平日里也不算为亲近,向来和临安公主亲厚的太子还没说什么呢,燕王殿下怎么就掺和上了。
昨日太子也参加了商议送临安公主到瓦剌和亲的事情,太子虽然心痛临安要嫁到那样的蛮荒之地,可是还是忍着心痛表示了赞同,这太子爷,果真是比旁的皇子们更沉稳、更能为了大局放下私情。
太子朱标,果然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朱棣跪在地上,又说一遍:“父皇,你不能送临安去瓦剌和亲。”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朱棣这孩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行事也太过于意气用事,就算他与临安兄妹情深,但是他作为皇子,也应一切以国事为重。
他怎能在这金銮殿上任性。
朱元璋怒目圆睁:“孽子,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你身为皇子,应以国事为重,怎么能被感情霍乱了心智。”
“朕是临安的生身父亲,朕不必你更疼临安吗,可是为了大明,朕必须要送临安去和亲。”
“而你,只会意气用事,还不快滚回去你的宫里好生读读,别在这里扰乱朝堂,快滚回去。”
跪在地上的朱棣直起身来:“父皇,儿臣不是意气用事,儿臣虽然心疼临安,可并非是因为心疼临安才闯到这金銮殿上来。”
“我大明有的是男人,为什么要用一个弱女子去□□定国。”
朱元璋的眉头紧皱,正欲开口大骂,李善长却开了口:“四皇子殿下,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派公主去和亲这一习俗,自古有之,并非我大明一朝独创。身为男子,谁不想亲上沙场,保家卫国,可治大国绝非易事,不是一味的用强,一味的杀伐才能求得安定,送公主和亲,也是权宜之计、无奈之举。”
“到底是权宜之计、无奈之举,还是李相不愿兴师动众、劳心战事。”朱棣目光如灼,直直的看向李善长。
李善长是大明第一文臣,身居左相,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除了当今圣上,就没有人用这样的目光、这样的口气和李善长说过话。
李善长心中愠怒,亏得女儿李琼玉之前偶然还在他面前夸过四皇子朱棣一嘴,琼玉那孩子,行事妥当,一般不会轻易夸男子。
李善长当时还为此训斥过李琼玉行事不妥。
如今看来,这四皇子朱棣行事鲁莽,确是当不起琼玉的赞叹。
“父皇,”朱棣的目光转向朱元璋,“和亲并非我大明独创,但是我们何尝不可以可以开不和亲之先河。”
朱元璋指着朱棣,破口大骂:“你这孽子,自以为多读了几本书,就过来指点老子来了,开什么不和亲先河,临安不去和亲,难道要派你小子去沙场吗,等到你死在战场上,你就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蠢话了。”
“快滚回去,别在这金銮殿上碍老子的眼。”
朱棣目光坚定,语身掷地有声:“父皇,儿臣愿披甲上沙场。”
“这些年来,儿臣苦读兵书,苦练武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上沙场为我大明保家卫国。”
“父皇,儿臣愿披甲上阵,与北境将士一起,保卫北境百姓安宁,但请父皇,不要送临安去和亲。”
胡惟慵站了出来,劝道:“四皇子殿下,上沙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刀枪无眼,四皇子殿下贵为皇子,万不能有一点儿闪失。”
朱棣头都不回,道:“我虽是皇子,但是更是父皇之臣,大明之民,只要是为了大明,我就算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足为惜。”
众大臣都沉默了,的确身为男儿,就当以保家卫国,就该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为荣光。
一直跪在地上的魏国公直起了腰板,抬起了头来:“皇上,老臣之心,如同四皇子殿下一般,就算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只要是为了我大明,臣死不足惜。现在,只要皇上一声令下,臣愿即刻提刀上马,奔赴北境。”
朱元璋沉默了,朱元璋是在战火纷飞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他对打仗深恶痛绝,自大明建立以来,他也极力平衡,尽量不要发动大规模战事,从而引得生灵涂炭。
如今,瓦剌提出了要临安公主和亲,明朝若是不答应,他们免不了要变本加厉的骚扰北境。
扪心自问,送临安去和亲,并非穷途末路之举。
用一个公主就解决的事情,何必要用钱粮、动大军呢。历朝历代,这是这样做的,私心里,这是一条再合算不过捷径的。
可是,朱棣的话,唤起了朱元的当年血性。
是不是这些年他当皇帝久了,当真懈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