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徐琳琅唤了一声。
徐达这才想起了徐琳琅这个女儿。
徐达突然觉的有些愧疚,自己的全部心思都在北境战事上,竟然丝毫没有为自己的女儿着想,女儿和女婿不过新婚一日,自己便要带着女婿去打仗。
徐达看向徐琳琅的目光温软了不少,徐达道:“琳琅,这也是为了大明。”
徐琳琅摇了摇头,去对徐达道:“父亲,我是想和你说,你要保重。”
徐琳琅又看向朱棣:“殿下既然想上北境,那便放心去,府中有我呢。”
朱棣心头刚涌起了一阵感激,可随机就被汹涌的难以名状的情绪压了下去。
朱棣的眼中闪过一瞬的光亮,可是转瞬便熄灭了。
徐达告诉朱棣,奔赴北境,需连夜启程,语罢,徐达便上马往练兵场的方向过去了。
朱棣脸上现出了少有的犹豫。
徐琳琅猜到了朱棣心里在想什么,连忙吩咐左右侍卫仆妇,一一细数朱棣奔赴北境要带的东西。
徐琳琅还细心的给朱棣带上了几盒羊脂膏,徐琳琅细细嘱咐朱棣的近身侍卫:“北境风沙大,这人去了没几日便要被吹的又糙又黑,每日晚上等燕王净了面后,你便让他在脸上都涂抹一些。”
朱棣忙摆了摆手:“这么娘里娘气的东西,别给我带着。”
徐琳琅耐心解释:“你上次从北境回来,黑的都像黑炭了。”
朱棣有些意外,在赈灾之前,似乎徐琳琅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既然这般,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上次回来的时候像黑炭的。
说明她还是看了自己。
朱棣不说话,沉默了半晌,道:“你想我去北境?”
徐琳琅把几盒羊脂膏塞到了给朱棣准备的行装里面,抬起脸,认真答道:“我知道殿下很想去北境。”
朱棣问:“那你呢。”
徐琳琅:“殿下想我就想,无论殿下想做什么,我都支持殿下。”
朱棣噎了噎,这话没错,徐琳琅说过,自己想做什么,她也都会支持。
这燕王妃,果真是贤内助,可是怎么总有些不对劲儿。
徐琳琅给朱棣带的东西,周全有很是有条理,必须要用的一样不少,可用可不用的便是挑了最常用的带上,至于旁的碎小,徐琳琅便是带都没给带。
徐琳琅认为,行军打仗,就该轻装上阵,带上一大堆东西,反而会分心。
除了了朱棣带了羊脂膏,徐琳琅还给朱棣的近身侍卫带了几大盒徐琳琅自己调制的防蚊虫的焚香,让那侍卫去给朱棣夜里点了,免得他被北境的蚊虫叮咬。
朱棣的近身侍卫不禁赞道:“娘娘想的可真是周全,上次殿下去北境的时候,直接上马就去了,哪里有人给殿下准备这些。”
“军营里一切从简,哪有羊脂膏和防蚊香这样细致的东西,还是娶了媳妇好。”
朱棣的近卫石安跟了朱棣多年,和朱棣情同兄弟,所以石安和徐琳琅说起话来,顾忌也不多。
徐琳琅笑笑:这两样东西,我都给带的足够,你也可以用,等到你以后娶媳妇了,再让你媳妇儿给你准备吧。”
石安忙谢了徐琳琅,谢过之后,犹自站着不动,等着朱棣。
朱棣看向石安:“你还有事吗?”
石安摇了摇头:“回殿下,没事了。”
朱棣不说话了。
石安站在原地,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第一次招了殿下的不待见。
石安挠了挠头,道:“那殿下,我在院外等你。”说着,石安便推门出去了。
石安一边出去,一边责备起了自己,这自己还当和以前一样呢,和殿下同进同出,人家殿下如今可是娶了王妃了。自己不能像以前一样和自己同进同出。
殿下也真是的,以前多么果断利索的一个人,怎么如今娶了王妃,突然还变得犹犹豫豫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以前那么刚硬。
一边走到了院外,石安一边遗憾,自己还没娶媳妇呢。
待石安出了门,朱棣站起身来,走到徐琳琅身前。
他离徐琳琅极近,徐琳琅只好抬头看他。
朱棣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徐琳琅:“平安回来。”
“还有吗?”
“府中有我照料,你且放心,不用牵挂。”
朱棣看了一眼不远处放的紫玉花樽,有又回过了脸看向了徐琳琅。
“再没有了吗?”
徐琳琅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说的了,眼下,自己作为燕王妃,最该说的,便是“平安回来”和“府中有我”这两句话,既表达了美好祝愿又让他无后顾之忧。
那还该说什么呢,好好吃饭,好好穿衣?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陈词滥调了,燕王又不是小孩子,这些事情,他自然会去做,无需人叮嘱。
这样人人都懂的道理,自己说的多了,便显的自己啰嗦。
徐琳琅一直告诉自己一个道理,就算是成了婚,日后有了子嗣,也不能像是有些府中的主母一样,关心则乱,总是时不时的啰嗦几句。
这样,不单但是起不了作用,还让自己招人烦。
徐琳琅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废话了。
可是朱棣还盯着她。
空气凝固了一阵,徐琳琅徐徐说道:“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为了臣妾,请殿下惜命。”
朱棣揽住了徐琳琅,这话,比刚才真诚多了。
朱棣道:“我会惜命,也会凯旋。”
语罢,朱棣低了头,吻了徐琳琅的额头。
然后,便松开徐琳琅,大步流星的出了屋。
朱棣走出院子,等在外面的石安惊异于殿下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出发前的这点儿时间,殿下该和王妃卿卿我我一阵子罢。
徐琳琅留在屋内,有些震惊。
徐琳琅本就打算和朱棣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为此,徐琳琅已经想好了日后该如何做。
但是朱棣此举,倒是让徐琳琅觉的,朱棣这戏做的比自己足,人家除了用了恩爱夫妻常用的桥段,还加了感情进去。
如此,倒是显得自己的做法像是玉偶人雕在学着做人,只懂那些套子却并不细腻。
徐琳琅想了想,罢了罢了,还是按照既定的路子走吧,多了旁枝末节,很有可能反而是画蛇添足,倒是不好了。
朱棣去和等在演兵场的徐达会和。
二人率一队精骑,即刻就要启程,待到出了城,和城外驻扎的大军汇合,便要连夜奔赴北境。
眼下太阳已西落,西天俱是烧的灿然的云霞。
朱棣的近卫石安和徐达的近卫姜宁骑马跟在二人马后。
未出城前,不得策马狂奔,所以只是寻常速度。
石安倒是和姜宁偶尔能说上几句话。姜宁只比石安大两三岁,两个人便也有话说。
石安问姜宁:“姜大哥,你成亲了吗。”
姜宁:“成亲以有一年。”
石安:“姜大哥,你走的时候,嫂子舍得你走吗。”
姜宁:“这女人就是麻烦,我走的时候,她哭哭啼啼,不让我走。”
姜宁虽然说着不耐烦的话,可是话里行间,俱是喜色。
徐达和朱棣在前面骑着马,尽量让马蹄声轻些,不要扰了民。
石安:“这有什么烦的,出门在外,家里有妻子惦记着你,这不挺好嘛。”
“你多好,你媳妇儿还为你哭,哪里像我,连媳妇儿都没娶,也没个人惦记。”
说完,石安好像觉得这样说还不够显出自己的惨,又道:“殿下也有王妃惦记,姜大哥有嫂子惦记,我……”
石安的话被朱棣打断:“别说了,你怎么突然变得婆婆妈妈。”
石安:“……”
朱棣觉出了徐琳琅送自己的时候哪里不对劲。
徐琳琅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不对,甚至,每一句话,都是作为燕王妃的标准话语。
但是,这是燕王妃的话语,却不是一个妻子的话语,丈夫出征打仗,当妻子的,就该哭哭啼啼啊。
这样的时候,那么大度做什么。
朱棣的眉头皱了起来。
恰在此时,路的前方,响起一道清丽的女声:“燕王殿下。”
侍卫们忙警戒起来,打马四下散开,围绕在徐达和朱棣四周。
朱棣却伸了手制止。
是蓝琪瑶的声音。
路前方的侧面巷子里走出几个人,最前面的,是个姑娘,在后面是几个丫鬟和侍卫。
前面的人挡住了去路。
蓝琪瑶朝着朱棣的方向迈前了几步,又唤了一声:“燕王殿下,听说你要去北境打仗,我来送送你。”
蓝琪瑶的声音里已经有几分哽咽。
徐达朝朱棣道:“我在城外等你,你不要耽搁太久。”
语罢,徐达夹紧马腹,带上自己的几个近卫,直往城门奔去。
徐达人马的马蹄声疾,街道上不多的路人纷纷躲闪。
蓝琪瑶看着骑在马上的朱棣,一步一步走了过来。